小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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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春风送暖，为什么我却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题记
今年的春天感觉格外的冷，不似往常的温和，是因为冬日的余寒未消吗？
我独自徘徊在一条似乎从未到过却又异常熟悉的街道，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我不晓得我为什么会一直在这里徘徊，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记着的，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我漫无目的地继续走着，希望可以回想起来，行走间不小心和一位大爷迎面撞上。“哎哟，女娃娃你看到些，你撞到我就算了，不小心遭车撞了咋怎？”“爷爷，不好意思，下次我会注意的。”我迷离的思绪逐渐清醒，无意间撇见了大爷手中提着的两个大饼，便下意识问到：“爷爷，你这饼在哪买的啊？”
“哦，这个锅盔撒，喏，就在前面转盘那里，早点过去，一会儿就没得了。”大爷边说边用没提着东西的手指了指方向。
“好的好的，谢谢爷爷，那我先走了。”我顺着大爷指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疑惑，为什么我会想要买这种叫锅盔的东西呢？看着也没多好吃啊，搞不懂。买完东西，我再次陷入了迷茫，我不知道接下来又该干些什么，又该往哪个方向走去呢？是左边，还是右边呢？
就在我的眼神即将溃散时，老天爷实在是看不过眼，打起几声闷雷试图将我唤醒，如他所愿，我醒了。我没有去处，于是就近找了个地方，站在房檐下看着周围行人的步伐逐渐加快，小商贩也收起摆在路边小摊，准备回家。
“哟，小姑娘，现在有点冷了，要不要进来吃碗热面啊？”一个系着暗红色围裙的妇人从房里走了出来。
我抬头一看，才发现我站在了一家饭店的门口。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想了想，抬脚迈进店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阿姨，一碗牛肉面，谢谢。”“好嘞，一会儿就来。”看着店长阿姨在门口忙碌的身影，我脑中一阵恍惚，好像闪过些什么片段，还没来得及细细回想，便被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给打断了。
“面好了，趁热吃。”
“好的，谢谢。”看着那碗诱人的牛肉面，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真奇怪，怎么没有味道？我又试了试面条，还是如此，我放下筷子，正想问问店家阿姨是不是忘记放调味料了。不巧，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一阵嘶哑有略带哭腔的女声从冰冷的壳子里传出：“在哪呢？别跑了，该回来了，别耽误了送你外公离开的时间。”
“离开？妈，外公要去哪里啊，他不是说要等我回家给我剥柚子吃吗？我在街上给外公买他最爱的锅盔呢，你让他在家等我，别让他乱走……行吗？”我的表情逐渐变得凝固，大脑意识也慢慢开始回笼。
“你怎么了？快回来吧，如果你还想送你外公最后一程的话。”
“妈，我没事，真的，等我吃完面就回去。”我直接挂了电话，拿起筷子大口吃着碗里那香气四溢的牛肉面。
“唉，小姑娘，你怎么哭了，是阿姨煮的面不好吃吗？”店家阿姨看着满脸泪痕的我奇怪的问到。
“没有啊，阿姨煮的面可好吃了，以前我和外公经常来您这里吃面呢。”我清晰的听见我的声音开始嘶哑了，我清楚看见店里其他客人望向我的的诧异目光，我知道我此刻被泪水爬过的样子真的很难看，但我依旧笑着回答，只因外公曾经说过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多笑笑。
“是吗？那你好好吃，阿姨先走了。”
“不用了阿姨，我已经吃好了，多少钱？”付完账后，我拿起之前买的大饼朝着车站的方向冲去，所幸的是此时的天空只是打了几声闷雷，还没有要将我变成落汤鸡的打算。
付了钱，上了车，车轮缓缓向前驶动，我的思绪也不禁随着车轮驶向远方。
那一年，三月微雨打湿了凋杏，乘风的桃花灼灼而来，天气微凉，外公您却任性的躺在院里的椅子上不肯回屋，说是想要多欣赏一下桃花绽放的风姿。无奈之下，我只得回屋给您拿了张毛毯盖在身上，免得受寒。我搬了张小矮凳坐在您的身旁，陪您一同欣赏桃花，您看着桃花，眼里涌现出了浓浓的思念。也是那一天，您同我讲了许多关于您和外婆的美好故事。您说您和外婆相识于三月，那是桃花盛开的日子，也是一切美好故事的开始。您说您和外婆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却是您的心中所喜，即使您从不曾将此事宣之于口。我知晓您一直喜爱桃花，却从来不知其中缘由只因一人，只可惜外婆因病离开的太早，我脑中关于她的记忆并不多，只记得是一个既慈祥又喜欢笑的老人。
吱——
“哎，后排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小姑娘，王家桥到了，该下车了。”司机大叔停了车，朝着我的方向吼了两嗓子。
“好的，谢谢。”我将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向司机大叔道了声谢便下了车。
刚刚走上桥头，便听到桥的另一边传来了似有若无的乐声，这样的声音让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我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塑料袋被我无意识的抓紧，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迈开步子，继续走上了这座不算长却又走了十分漫长的小桥。距离外公的家越近，耳边的哀乐声就越大，每个音符都刺破了我的耳膜，在我的脑中疯狂跳动，我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
终于来到了院子，一条条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白绫出现在了房门上，还有一群人在旁边吹着唢呐打着锣，我看得心烦就绕开了他们。正门大开，外公的棺椁停放在大厅里，设置了灵台，外公平日的为人不错，因此来吊唁的人不少。几个舅舅和表姐他们都去招呼人了，只有母亲独自陪在外公的身边。母亲双眼红肿，见着我后：“回来啦，去给你外公磕一个吧，他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了。”
“好。”见着外公前，我以为我会哭，哭的撕心裂肺，但我没有，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抬脚向前走了几步，笔直地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上了一炷香后，才把快被我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大饼拿了出来，摆在了案台上，道：“外公，您看，我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锅盔，可好吃了，记得路上拿着吃。对了，我买了好几个，但您可别自己吃独食啊，记得给外婆带一些。您别嫌少，您牙口不好，吃不得太多，下次我再给您买，好不好……”
母亲早在看清我带回来的东西时，就泣不成声了，好在有舅母过来对母亲好一阵宽慰，母亲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我同外公聊完天后，便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对舅母问道：“舅母，这里有干净的毛巾吗？”
“有，在楼上，你要毛巾干嘛？”
“外公喜净，我看这棺椁落了点灰，我给他擦擦。”
“好，我去给你拿。”
我拿着微微打湿的毛巾，一边擦一边用手量着棺椁。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总是走在我前面的高大背影，转眼间就被装进了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
时间差不多了，该送外公离开了，外公长眠的地方其实并不远，就在来时路旁的小山上。外公还在世时便同我们说过，山上有曾祖陪着外婆就可以了，他想在山下待着，看着我们回家。根据我们这里的习俗，我们需要带着他绕着村子走一圈再下葬，但我不愿走在外公的前方，而是如同少时那般，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走过外公曾走过无数遍的路。
这条路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我想上去帮忙，却也只能站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亲眼看着外公沉睡的黑棺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眼泪再也绷不住，彻底决了堤。我知道，从此刻开始，那个每次会站在路口望着我们回家的老人不见了；那个每次在晚饭过后会送我一段路的老人不见了；那个每次会和我在小院里排排坐的老人不见了……不见了，都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到那个疼我爱我的外公了，而我最后能为您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笑着和您说了再见。
我曾以为的来日方长，不想却转瞬即逝，这可真是世事无常且难料啊。后来啊，我从母亲的口中得知，您看过了桃花盛开时最美的样子，却倒在了桃花凋零的那天晚上。母亲说，那天白日里，您曾在小院里跟她说了些奇怪的话，当时的她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夜深时分，她见您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至更深露重才回房。到了第二天，母亲并未向往常一样在小院里见到您，以为您还未起床，便让舅母去叫您，而她则去准备早饭。谁知道，此刻的您却再也没有被唤醒，好在呼吸尚存。母亲和舅母叫来了救护车，将您送至医院，无奈当地医院配置太低，只能转院。舅舅他们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便连忙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我们几个小辈自然也想尽办法回去了。明明不是过年过节，一大家子的人难得齐聚，但却没有一个人因为此时的团聚而感到开心。来到县城的大医院，检查后，医院也只给了一个脑梗的结果，说是需要好好养着，但人却怎么也醒不了。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终于山顶上独自绽放的桃花也迎来了最后的花期。
又一年春，我再次踏上了那条熟悉的小路，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外公在路口处张望的样子。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院，问小舅拿了钥匙，从房里搬了那张依旧矮小的板凳，独自看着院外的桃树：“外公，今年的桃花开了，开得很美很美，您什么时候带着外婆一起回来看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