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路上

                                               中 考 路 上

六月，最牵动人心；六月，最关乎命运；六月，是对寒窗苦读的盛大检阅；六月承载着无数家庭对美好未来的希冀。

家中小侄今年中考，一本自制地百日冲刺倒记时日历被揭得所剩无几，全家人早就进入战备状态，每天精心准备膳食，确保体力精力；及时关注天气预报，适时添减衣服，杜绝受冷发烧生病；说话保持和风细雨，和颜悦色，确保孩子每天都有好心情；走路轻抬慢放，取物轻拿轻放，手机全部调为振动模式，电视的电源线早就拨掉了。小侄中考是当前家中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看到侄子积极备战中考，不禁想起了我中考路上的趣事。

改革开放初期，农村孩子小升初不用考试，按村划分入学。中考便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升学考试，中考的路上一直让我难以忘怀。

第二天就要到离家十多公里的公社考高中，可是天公不作美，夜里下起了大雨，家中破旧的草房到处漏雨，无安身之处，雨水嘀嗒嘀嗒漏个不停，心情烦燥不安，难以入眠。那时农村人家没有手表，也没有闹钟，平时白天根据太阳的位置确定早中晚三顿饭时间，夜里看启明星推测是四更天还是五更天。现在外面漆黑一团，不知是什么时辰，索性不睡觉了，起身淘米煮粥。那时还没有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生活很困难，每年生产队收下的稻谷，交了公粮，所剩无几，农民一年吃不上几回米饭，因为我要去考试，奶奶特意从留着过年的稻子里挖出一碗，放在石臼中舂成米，让我煮粥吃。为了这次中考，家里也作了精心准备，花费也不小，舂米煮粥，还花五毛钱买了一盒饼干，作为中考的午饭，又从表叔家借来自行车，让我免受步行之劳，以便精力充沛投入考试。表叔是海员，那时他家是方圆几十里唯一有自行车的人家，我还在他家的砖瓦房里见过席梦思、沙发，喝过咖啡、可乐。这些在当时都是稀罕物，即使在大城市，一般人家也很少见。学会骑车，就是沾了表叔家有自行车的光。

吃完粥，简单洗漱一下，到屋外一看，雨不下了。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趁着不下雨，赶紧带上用塑料布裹好的准考证、文具、饼干，骑车去赶考。

骑着骑着，车便上了粘土路，自行车前后轮被粘土粘得死死的，骑不动，下来推行，也推不动，在路边找一根小树棍，剔除粘土，推行两步，车轮又被粘死，没办法，自行车只能扛着走。雨后遇到粘土路，不是人骑车，而是车骑人。扛着自行车刚走不远，迎面走来一位拿铁锹准备去田里排水的老农，热心的大爷见我吃力的扛着自行车，问清我的去向，告诉我粘土路很长，你这小身板扛着走过去吃不消，要退回到沙土路上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向西约三里地，再向北，到公社中学都是沙土路，能骑车。

谢了热心的老大爷，按照他指给的路线从十字路口向西骑行，遇到一条向北的路，不知距十字路有没有三里地？是不是在此向北走？下车正在犹豫之际，看到一个背书包的男孩已走到近前，我象见了救星，赶紧问路。得知我是去公社中学考高中，小男孩高兴地说，我也是去考试的，你用自行车带着我，我给你指路。两全其美的好事，带着小男孩，走起。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辰，担心迟到误了考试，一路用力猛蹬，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条横在路上的光亮带，并伴有哗哗的水流声，不好，路被冲毁了。

常言道：近处怕鬼，远处怕水。这话说得是有道理的，近处会听人传说某地某地闹过鬼，讲得栩栩如生，黑夜路过传说中的某地，便与传说联系起来，心生恐惧。远处遇水，不知深浅，绝对不能冒然下水，于是赶紧刹车，可是自行车车刹失灵，用脚刹也刹不住，情急之下，只好冲向路边，连车带人冲进了路边的小树丛。车停了，身上脸上却被杂树枝或槐树针扎破多处，咬牙爬起来，在同车小男孩的帮助下，把车拖上路，用手摸索着把刺进肉里的槐树针拔出来，到路边的水沟里洗洗脸上、手上、腿上被划破的血迹。小男孩说：你把裤带解下来，你抓一头我抓一头，我来下水探探横在路上这条水沟的深浅。还好，水只有齐腰深，我们俩把自行车抬过水沟，继续骑车赶路。赶到公社中学，天还没亮，学校大门没开，我们来得太早。

天亮了，考生陆续来到公社中学，看到我俩脸上、手上遍布划伤，非常诧异，听了我的讲述，笑得前仰后合。

平时难得到公社来，下午考完试，便与平时玩得好的同学相约在集市上闲逛，供销社的文化用品、食品、布匹、服装、日用百货各个门市看了个遍，又在饭店门前看看包子油条，口袋里没钱，只能饱一饱眼福，一直逛到天黑，才踏上归程。天黑了，我也不敢一个人骑车先走。带一个人先走是个好办法，但大家都是好朋友，带谁都不合适，我便推着自行车与大家一同步行。

阴天，夜晚很黑，路从一个墓群中穿过，走着走着，路上现出一个凹坑，露出了腐烂棺材板，令人毛骨悚然，人人心里其实都很害怕，为了壮胆，大家围成一个圈，脸向外，有的向前、有的侧行，有的倒退，慢慢前移，正当我们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向前移动的时候，突然间前面有泥土不停的撒向路上，有人吓得赶紧趴下，有人吓得尖叫起来，难道真的遇见鬼了？正在惊魂未定之时，只见一只野兔突然从前面窜出，原来是野兔在路边扒土。大家突然兴奋起来，胆子也大了，扑向野兔，野兔慌不择路跑进了我们的包围圈，被我们活捉了，抱着惊恐的野兔，边走边讨论如何处置这只野兔，有的说杀了吃了，解一解几月没肉吃的馋。是红烧？还是干煸？有的说先把兔子养起来，兔子看起来挺好玩，放在谁家养？正在热烈讨论的时候，抱兔子的小伙伴一疏忽，兔子挣开跑了，大家一阵猛追，兔子钻进了庄稼地，没抓住。大家跑累了，坐下休息时，还有人责怪抱兔子的小伙伴，抱兔子的小伙伴怯怯地说，我是故意把兔子放跑的，看到怀里的兔子惊恐发抖的样子，很可怜，不管杀了吃，还圈养起来都不合适，就应该让兔子回归大自然。大家听了，个个面面相觑、默默无言，正在此刻，月亮忽然穿过云层，月光撒向大地，世界顿时明亮起来，趁着月色，我们继续往回赶。

惊心动魄的中考之路，是人生中的有益历练，感谢曾经艰难困苦的岁月，成就了敢于直面挑战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