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

文：刘小玲

卢娟，一个心思凝重的少妇，胸闷气短了一些时光，吃了很多药，总不见好，影响了工作，被降职降薪，又察觉丈夫有了外遇，就觉着生活无意义，不想活了，用割腕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可她命不该绝，被回家取东西的丈夫发现了，及时送到了医院，抢救了过来，却查出心肺功能低弱，便在医院住了下来。

主治医生叫杜小明，一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喜欢慢跑健身，但由于工作的缘故，白日里没时间，只能就着灯光，抑或是月光，夜跑。

卢娟的病房在二楼，开着两扇小窗，窗户打开，正好能看见医学院的田径场、教学楼，以及教学楼和田径场之间的一排倒掉柳。月朗星稀下，间或有人从卢娟的窗前跑过，即便隔着玻璃窗，脚步声依然清晰。

求死的人，被人强行从死神手里拽回来，往往要反省自己，反省自己轻贱生命是否值得？卢娟正是在这种心境下看向窗外的，一看，她就被吸引住了。夜空下的田径场，寂静中不乏生机，偶尔跑过窗口的身影，见证着生命的活力。

卢娟突然间就顿悟，生命之重，生命之美，原来真在于运动。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她拉开玻璃窗。

刹那间，一股凉爽的风从窗口吹了进来，直吹进她的心田，一种无法言说的惬意便在胸口荡漾。她好长时间没有如此美好的感觉了。这当儿，杜小明就进入了她的视线。

白色紧身汗架、宽口白色短裤、白色跑步鞋在白月光下格外醒目，养眼，那奔跑的姿势与速度，酷像一只白色的羚羊在悠闲地漫步。

须臾，一种无法言喻的享受之感便在卢娟心中升腾起来。继而，她就回忆起白日里杜小明对她说的话——你心肺功能太弱了，要加强户外运动，比如慢跑，快走，也可以室内运动，比如瑜伽，游泳。任何一种有氧运动，都有助于提高心肺功能，根据你的抑郁症程度，我建议你最好户外运动，首选慢跑，住院期间，也多抽时间在病房外的过道里走走，伸胳膊、压腿、深蹲，这些简单的动作多做多练。

这段话在她脑子里闪过之后，她便悄悄溜出病房。她也想去田径场里走走，吹吹大自然的风，她甚至想到要小跑几步，感受感受跑步的真实滋味。

但住院部的门已经上锁了。

卢娟看见值班女护士正低头看手机，便上前委婉地请求：护士妹妹，我出去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给我开下门好吗？

女护士抬头，满脸惊讶，摇摇头，仿佛在说，自杀未遂，重度抑郁患者，深夜外出，出了乱子，我可担待不起。

卢娟看下无望，便只好折回病房。待她再看窗外时，田径场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夜，宁静极了。

次日一早，卢娟睁眼便看向窗外。她发现田径场里慢跑、快走的人，简直多的惊人，而有更多的人，则伴随着各种悠扬的乐曲，打太极，打羽毛球，扭秧歌、跳广场舞。那些人全都有说有笑，满脸阳光，更让她惊奇的是，绕着田径场，摆放着一圈白色的大瓷坛，每个瓷坛里怒放着不同颜色的鲜花。

卢娟不由得低慨：这个世界竟然如此娇美，我怎么才才发现。

她决定出院，她要让自己的生命，一如鲜花一样再次怒放。

上午九时，杜小明进了病房，例行每日的查房。卢娟不等杜小明开口问话，她抢先说：杜医生，我感觉我完全好了，一身轻松，我要出院，今天就出院。

为什么这么着急？杜小明问。

昨晚看见你跑步了，感觉真好。卢娟说。

你也想跑了？杜小明问。

卢娟抿嘴笑，低声问：需要注意什么吗？

一月后，再来医院复查心肺功能，注意事项我会写在医嘱里，回头让护士转交，并给你办理出院手续。杜小明说。

中午，护士递给卢娟一页纸，是杜小明写的医嘱，除了常规的交代之外，还写了很多关于跑步的——

准备心率带一条，遮阳帽一顶，跑鞋一双，运动服一套，初跑，速度要慢，配速掌握在跑步时与别人说话不气喘为准。第一周，每日慢跑一次，每次30分，周四与周天休息；第二周，每日慢跑一次，每次35分，周四与周天休息；第三周，每日慢跑一次，每次40分，周四与周天休息；第四周，每日慢跑一次，每次45分，周四与周天休息。一月后复查。如遇特殊情况，请随时电话咨询。

医嘱最下面，用粗笔突出一个手机号。

卢娟看着，眼睛便朦胧起来，待全部看完，眼泪就再也止不住，连珠成串地落了下来。

一月后，卢娟再度出现在杜小明眼前。杜小明半天认不出来。卢娟完全变了样，齐耳短发，面色光亮，满脸朝气，身着运动服，手捧一束鲜花，宛如鲜花一样美丽。

2019/12/12西安和基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