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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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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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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爷

  米爷

文:刘小玲

米爷梳背头,头发乌亮,戴眼镜,镜片圆圆,看人目光炯炯,度八字步,抬头挺胸,颇有老学究范,却是米粮商行大老板。

米爷住米粮巷。

米粮巷里有米粮行。

米粮巷的得名,全因巷子里开着大米粮行,正是米氏米粮商行。米爷是第五代接班人。

米爷的老老爷创办米粮行时,米粮巷还不叫米粮巷,它就是一条巷子,比老城其它巷子略宽,也就是两辆马车能会开的巷子。

米粮行在老城仅此一家,是独门生意,是老成独一无二的米粮交易场所,久而久之,老城人便习惯上把巷子叫为米粮巷了。

米爷比他的先辈更善经营,米粮行不断扩大,单单门面房增至五十多间,差不多占了半道巷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影响力成为老城第一。米爷就被老城各界商人推举为商会会长。

米爷好!米爷正度步,国民党士兵迎上来,大声问候。

米爷点点头以示答复,然后径直走过。

米少尉在家侯着您呢,说是有要事商量。士兵又说。

米爷折转身,看一眼士兵,便急急离开。

米少尉是米爷的大儿子,国民党军官,官至少尉,本名米多多。他找米爷是给国民党前线抗日战士筹粮,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打日本,米爷当然支持,捐粮卷钱,一次都不落下,并次次都起带头作用,呼吁老城商人全力支持。

听见敲门声,米爷开门,见是一名八路军,便露出满脸焦急的神色,不无担心道:米油油,你怎么回来了?

米油油立正、敬礼,然后庄严地宣布:爸爸,我回来和哥哥联手打日本。

米油油是米爷的小儿子,官至共产党团政委。

米爷只有两儿子,一国一共。

一度时期,米爷的心始终悬着,唯恐弟兄两翻脸不认人,当着他的面,用枪顶着对方的脑袋。现在好了,国共联合抗日了,两个儿子能坐在一起谈话了。米爷高兴啊!

米爷正与小儿子谈话,大儿子推门进来了。

难得两儿子同时回家,米爷高兴,摆酒设宴招待,父子仨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两兄弟语调渐扬,语气渐昂。米爷听出异味,干咳嗽暗示。不管用。两兄弟声音更高。

米爷出口了:咱父子仨难得相聚,你哥俩不给爹面子?

父亲,油油本事大了。米多多语带嘲讽。

多多,你是哥哥,搞工作的经验肯定多些,但稍稍注意点说话的语气,油油肯定会接受了。

父亲你总袒护弟弟,我说他一句,他足足说我十句。

你的话不在理,还不容我辩。米油油显然有点生气了。

油油,你还是小时候的直性子,刀子嘴豆腐心。

父子仨不欢而散。

抗日战争胜利,本是普天同庆的事,但转眼间又开始打内战,霎时间,老城里又硝烟弥漫。

米多多和米油油各为其主,势不两立,都是老城人,却一个地下秘密工作,一个地上耀武扬威。当时,老城还属于国民党占据的地盘。

风雪夜,米多多的部下偷袭地下党据点,米油油被枪击中,本想连夜出城,无奈国民党关闭城门,严查出城人员。迫不得已,米油油敲响米家大门。米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伸长胳膊,把大儿子撕扯成碎片,但他连大声骂都不敢,怕隔墙有耳,更怕风带走声音,害了小儿子的性命,无奈之下,只好把米油油藏在杂物房里避难。

米爷黑夜里偷偷服伺小儿子,白日里依然去米粮市场转悠,他多了一个身份,他成了地下党的联络员,他把米粮行的账房先生全换成地下党人。

国民党再派米多多来筹粮,米爷装病不见,闭门谢客。

米爷是商人,只做生意,不问政治,打日本,他甘愿捐粮捐钱,倾尽所有,而打共产党,他觉着就像亲哥哥打亲弟弟,更像曹植的诗云——煮豆燃豆萁。米爷暗伤神,但他只能做到不支持。

睡梦里,米爷梦见他一枪把大儿子给嘣了,血流一地,鲜血映红了半边天,惊醒后,听见巷子里锣鼓喧天。

是老城解放了,解放军的红旗映红了半边天。

米爷高兴,开仓放粮。

老城人端盆、提桶、拎袋,前往米粮行领粮,个个脸上笑逐颜开。

国民党逃往台湾。米多多错失出逃时机,走投无路,辗转回到老城,在一个风雪夜叩响了米家大门。

米爷把米多多带到杂物房,指着一条冷板凳,示意儿子坐上去。米多多满脸狐疑。米爷说:你弟弟被你的部下用枪击中,命悬一线,正是这间杂物房才得以幸存。话落,米爷锁了房门。

米多多隔门连声惊呼:爸爸,爸爸……

米爷淡然道:安稳坐着,你也体会体会个中滋味。

爸爸。米多多再叫。

我去求情。话落,米爷快步离开。

新中国成立前夕,米爷年迈,他把米粮行五十多间门面房分给五十几位账房先生去经营,自己抽身隐退江湖,引出老城商界一片哗然。

2020/4/8西安和基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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