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中的劫后余生

           ——评蓝妮的长篇小说《桃花恋》

蓝妮是罗田文学创作界人们熟悉的女作家，熟悉她的文字，熟悉她的风格。但我却不是太了解，至今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我知道她写的一些散文和诗歌，经常出现在微信群和论坛上。她的散文语言优美，诗歌婉约清丽，没想到她也能写小说。

当她将这部小说发给我，并告诉我有16万多字符时，我知道这不是短时间能够看完的，我答应一定看。原来打算过了清明节后再细细品读，但终究觉得是没有完成的任务，还是看了才心安理得。所以，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终于看完了这部《桃花恋》。关闭网页后，陷入了沉思，怎样来评价这部小说？我也说不清楚，只得从头再捋一下。

《桃花恋》故事引人入胜，充满传奇色彩。小说所写的主要人物只有一个，是一位风姿绰约、皮肤白净而又漂亮的姑娘，名叫雪儿。她出身卑微，甚至是被遗弃的孩子。她在上高中时已是亭亭玉立、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风度翩翩、长相俊美的男孩，他名叫刚。在相互吸引中，完成了她的初恋。刚是部队的战士，在云南服役，分别后，两人鸿雁传书，虽然没有山盟海誓，但两人在心中都有了非彼不嫁，非彼不娶的念头。

他在部队戍边，她在准备高考。这时，她接到一个通知，她被选拔为部队的机要员，正准备入伍。在这时，因为一次演出，雪儿出色的表演，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乡党委书记的老婆、乡妇联主任为她介绍了一个年龄比她大了很多的男人，她心底无法接受，断然拒绝了这门婚事。于是，各种打击报复向雪儿扑来，首先是将她父亲以乱伐林木的罪名关了起来，然后政审不予通过。接着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雪儿的命运从此改变，既上不了大学，又去不了部队。这时，她接到了另一个关于刚的消息，更是让她心灰意冷。刚要提干，部队要求刚找一个历史清白的女人做媳妇，刚在违心的情况下，不得不娶了比他大五岁的女人，雪儿所有的希望破灭。

这时，她遇到了来乡村检查工作的县委书记，这位姓段的书记给了她关心和爱护，将她招到县体委篮球队。在这期间，县委书记交给她一个任务，就是选拔一些文艺人才到县宣传队，她三进桃花岭，将一个国民党将军的儿子雷晓奇选上来，改变了这个年轻人的命运。在后来的篮球队训练中，雪儿这个弱女子，在篮球队里刻苦训练，在地区比赛中夺得了冠军，可是，好景不长，县委书记调离，她只得再回乡下桃花岭。

一位叫做平的男子，闯入了雪儿的生活，他是来农村医院镀金的大学生，是名医生，本来他是想在乡下工作一两年后回城，可是，雪儿进入他的眼帘，他拼命追求，在乡党委书记面前，他说只要能娶到雪儿，就留在乡下，乡党委书记爱才心切，力劝之下，她嫁给了这位医生。也许是由于她嫁给了医生的缘故，雪儿参加了医院的工作。她勤奋好学，医术日渐长进，丰富的临床实践，使得雪儿迅速成长为一名外科医生。她也和平也有了孩子，两人虽然磕磕碜碜，日子也过得平静。然而有一天，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她说她是平没领结婚证的妻子。这件事对雪儿的打击非常大，她将家里仅有的存款交给女人和孩子，然后跟平离婚了。

这一年，国家要求内地医护人员去新疆支边，雪儿报名并获得批准，雪儿将她跟平生下的孩子交给妈妈，然后只身北上，故国八千里，她来到了新疆塔里木的一所医院担任外科医生。她为人谦和低调，医术精湛，深得医院领导和同事们的喜欢。在塔里木医院的日子里，她努力工作，诊治了一批患者，当地民众对她非常信任。她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家乡的男人，名叫胜，胜是带着她的好朋友红的一封信来找她的，红在信中介绍，胜是一位货车司机，读书不多，会过日子，精明能干。当然这些不足以打动雪儿，而是一场车祸，胜主动帮助雪儿开车施救伤员，赢得了雪儿的好感。

胜是一个颇有心计的男人，为了讨得雪儿的芳心，他万里迢迢，将雪儿妈妈及儿子接到新疆。正当雪儿为妈妈和儿子担心的时候，突然看到妈妈和儿子来到新疆，她看到胜的一份心意，小有感动，慢慢开始接纳他。而胜在新疆塔里木，靠表哥的关系搞到一套房子，让雪儿祖孙三代有一处避风躲雨的地方，让雪儿从心底里找到一种不太安全的安全感。她和胜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但这个胜也许是由于太爱她的原因，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有接触，于是，各种误会随之产生。最让雪儿接受不了的是，胜在跟雪儿生活的同时，还跟着另外一个姑娘，骗取了姑娘的贞操，并且怀孕。这个姑娘在怀孕期间得了急性黄胆肝炎，手术还是雪儿做的。当这个姑娘将她跟胜的事情跟雪儿说出后，雪儿喝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她会自杀成功。胜的这种行为，所有人都一致谴责。

劫后余生的雪儿，开始了认真的思考，因是再婚，不可能再离开胜去进行第三婚，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跟胜结婚。这时，他遇到了刚的好朋友杨俊远，告诉她，刚在还击战中负伤了，她又决定让刚来到新疆治疗，面对坐着轮椅的刚，她作出什么选择呢？《桃花恋》的结尾并没有给读者一个交待，这部书到此戛然而止。

《桃花恋》主人公命途多舛，令人惋惜。整部小说在描写上，在突出主人公的独特经历的同时，重点表现了主人公的心理特征，以白描为主，人物对话相对较少，曲折、传奇的故事，让读者随着小说故事情节突起而起伏跌宕，人物命运变化而千回百转。在小说中，我们看到，主人公是个极其清丽、高雅的农村姑娘，她有美好的理想，有可以预期的前程，有自己独立个性。然而，现实生活，一次又一次打破她的梦想，一次又一次的改变她的生活轨迹。特别是在婚姻生活中，一次被陷害，两次被欺骗，在这个过程中，可以说经历了生与死的磨砺。分析雪儿悲戚命运形成的根源，我认为，一方面是大环境所迫，“文革”的独特政治生态，铸就了绝大部分人的命运坎坷，随着政治风浪而随波逐流，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另一方面，雪儿是一个山村弱女子，她不可能有勇气站出来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她也知道抗争应付出的代价，这是历史和时代的悲剧在个体身上的具体反映，也间接地折射出群体的生存状态。在雪儿性格形成的原因中，除了她的单纯与善良以外，她还多了一份“心已死”的心理隐忍。刚的离开，跟另外大五岁的女人结婚，让她彻底迷茫，完全失望，对人性和社会极度恐惧和厌恶，进而表现出一种深度麻木，从她草率地选择跟平结婚、生子的过程中，可以窥见端倪。

当时如果她有第一次拒绝妇女主任介绍时的决心和勇气，她的情况可能不至于遇上这个骗子。第二次婚姻，雪儿更显得不够冷静。雪儿毕竟是文革前的高中生，有一定文化水平，同时她还是个外科医生，参加工作后，雪儿长期生活在知识分子的氛围之中，与胜这个货车司机，无论在人品、性格或者文化、理念上，特别是生活环境、成长环境有着巨大的差异，让人很难理解为这是一次恋爱，倒是像一次寻找“避风港湾”的凑合。从小说中也看到，雪儿与胜，没有任何情感和文化上的交流，只有感激与“还人情”的心理平衡。在他俩身上，没有找到生活的质感，也没有感悟生活的基础。特别是杨俊远带来的信息，让刚坐着轮椅的出现，让小说达到一个高潮，但更多地是留给读者的思考，如何面对命运的挑战，仅仅有玻璃心是远远不够的，现实生活比小说更加残酷。

《桃花恋》人物性格的多重性和复杂性，决定了人物必然的命运。在整部小说中，毫无疑问，雪儿是主人公，围绕雪儿的男、女人物不少，主要是这三个重点人物。

一是刚软弱绝情。他的潇洒俊逸，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眼球，但最终让他心动的是雪儿。他跟雪儿私订终身，在面对政治前途和雪儿的抉择时，他选择了前途，抛弃了雪儿，导致雪儿成为全书的悲情人物，与刚的选择是密不可分的。我们无意去谴责刚的选择，在那个年代无可厚非，但作为男人的刚，应该对雪儿有一个交待，他却没有。以他部队军官的身份，想办法给雪儿一封信，应该不算难事，他为了一己之私，全然不顾雪儿感受而去跟别人结婚，他这种行不虽然说不上龌龊，但也不能形容为高尚。最关键的是，他的抛弃，是雪儿走向深渊的起点，也是雪儿一生命运的重大转折点，可以说，这个人物的影响对于雪儿是贯穿终身的，不是一过性的。

二是平隐瞒婚姻真相。这个人物的出现，除了政治因素以外，重要的是他城里人和医生的身份，在雪儿心灰意冷之时，他抛出了这块“金字招牌”，伸出了橄榄枝，这个身份对农村女孩确有吸引力。如果雪儿跟刚还在恋爱中，这种事情断然不会发生，在雪儿六神无主时，平走进了她的生活，说到底，雪儿跟平的婚姻，是一种无奈的选择，甚至有报复刚的成分在里面，从这方面看，雪儿的性格也具有多重性。

三是乡党委书记和他的老婆有失风范。虽然小说对这两个人物着笔不多，但他们两次扮演了雪儿人生的“转场”角色。如果不是他们将雪儿的父亲关进牢房，阻挠与刚的恋爱，甚至不惜动用公权，在政审上做手脚，不是他们极力促成与平的婚姻，雪儿的性格不会受到如此重大的负面影响，她的人生也许是另外一个天地。

对雪儿这个人物性格的多重性复杂性的影响，体现是多方面的。她由单纯明净的山村姑娘演变成多重复杂的性格，除了刚是起决定性因素的人物以外，还有一个不起眼的，但对雪儿思想、行为具有建设性作用的人物，她就是红。红在高中时代，是学姐，对雪儿在生活、学习和感情上投入了相当多的关注，从爱护到呵护，甚至是监督。特别是她介绍胜的那封信，对生活孤独、爱情失望、儿子思念纠结万分的雪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正因为有红的介绍，让雪儿对胜放松了警惕之心，甚至将红的嘱托，作为跟胜交往的一个重要基础，埋下一条祸根，如果没有红的介绍，也许可以延缓雪儿跟胜结合的进程。

《桃花恋》的语言风格初步形成。从蓝妮的这部小说中，我联想到曹雪芹的《红楼梦》，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红玫瑰白玫瑰》，感觉作者可能受到这两位作家的影响，表现出无论结局，都给人以一种悲凉的感觉，全景式的叙述，议论中的对话，都有涂刷悲剧的色彩。蓝妮的小说创作语言，我归结为，以散文的笔调写人叙事，具有一定的思辨性，符合现代人的审美知觉。特别是在景色描写中，充分运用对比、烘托、夸张的手法，使语言更具活力，更有意境。在心理描述上，细腻而丰富，精巧而知微。在展现新疆自然之美时，经常以“塔里木河的芬芳”来指代，同时暗喻背景人物的心理状态，说明作者观察独到细致。在语言的延展性方面，作者知识面较宽，在表达人物心理活动时，有比较好的画面效果，或悲伤、或喜悦、或迷惘，总是能够抓住读者的心理，描写理性而不热烈，思绪清晰而不糊涂。

从表面看，这是一部多姿多彩的爱情小说，因为它始终以爱情为主线，一切苦难、悲凉都是爱情带来的，似乎与其他事物没有深入的关联。从内涵看，小说所表现的主题，是一部反映现代社会生活给人命运以全方位、多维度改变的历史纪录，不仅仅表现爱情。它留下的思考，也决不限于爱情，而是对当时社会现象的一种凄怨的反思。

如果说小说的不足，我以为，《桃花恋》主人公雪儿的性格塑造上还可以挖掘，在具体事例上，让其性格更加鲜明。还有一些人物不需要出场，人物太多，影响作品的表现力，如雷晓奇。我知道作者意图表现雪儿的善良和博爱，但在这里似乎没有必要。此外，在矛盾的冲突上，还应该下一些功夫。

以上是我对《桃花恋》的几点不成熟的看法，也许挂一漏万，或者主要方面没有写到，但我确信基本思路就是这样。不一定准确，供作者参考。

2020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