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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明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2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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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那点事


 

 

 

——刘心明

 

 

本来说这次出差坐飞机,但W市没有直达边滨省的航班,必须在燕京转机,考虑到转机非常麻烦,不如坐火车慢慢腾腾地摇过去舒坦,起码省去很多事。如果知道或者能预测中途发生一些事,还真的应该坐飞机。

这次出行的任务是跟朋友兼同事张一起去边滨省扩展事业,目

标是要打开那里的市场初步预计时间在那里呆20

    为什么要打开边滨省的市场,我们公司已经快入不敷出了,只得自己开拓市场,毕竟,国家补贴有限。我记得国资委一位领导说:政策给你们了,赚不到钱是能力问题。这话传出来,公司领导,特别是年轻干部,感觉非常刺耳,谁都不会承认自己没有能力啊,那等于是在政治上自毁前程。

出发时,老张早就到了我家门口等着,收拾了一下后,我开着自己那辆广汽本田雅阁,打算走高速,然后到W市乘坐火车去边滨。

月,高气爽,阳光灿烂,蓝色的天空,竟然没有一丝云彩。穿着一身灰色的西服,在这种天气下,我这高个子的优势就出来了,显得格外精神。

高速路跟老张的性格一样,平润率直而不失灵,他长得胖乎乎的,永远是弥勒佛像,笑笑呵呵,因公残疾,导致他的声音有点失真,特别是一副类似于女中音的嗓子格外动听,而且性格特好,你骂他十句,他最多回一句,这种人,在当下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可以说万里挑一。

叫李明,今年35岁,毕业于金陵大学计算机专业,硕士研究生读完后,考进了楚省一家央属国有企业军辉集团(正厅级),已经工作十年了,目前职务是销售二处处,管民用产品而销售一处长是管军用产品的。由于我们集团有军工背景,所以,我们的体制完全是按机关事业单位管理,干部按管理权限由组织部、国资委和集团公司分别任命,老张则是兵。

企业并非衙门,可华国的某些企业就是衙门,我们单位就属于这个“某些”,而且有行政级别。

还有一点比较特殊,我们单位党委,不属地管理,直属燕京总部。

改革开放后,为了减轻国家财政负担,上面出了政策,公司生产的部分产品转民用,以补贴公司支出。主要产品则由军队采购,而且涉密,我本人是集团公司的技术涉密人员。

我这个年龄成为正处级干部,是因为我有一项专利在国际上领先,并非我的领导能力很强。先在技术部门工作了8年,去年调到销售部门。估计领导让我在多部门转一转,以锻炼我的适应能力,以后可能还给上升的空间。更大可能是去燕京总部,继续技术生涯。

老张比我大了十多岁,却对我言的计从,可能是因为他看到了我的希望,他自己也承认,是在烧“冷灶”

我们比较投缘,我拿他大哥,他一直将我当小弟。我有时也征询一下他对我的看法,他说,如果脾气好一点,就完美了。我知道他说的意思,我这人脾气有点问题,太倔了。

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W混动车站。车站宏伟、高大、气派,看得心里不由一阵感叹,当代鲁班们精妙绝伦的工艺是何等地高超,映在眼帘中,不觉自惭形秽。远远地看到车站入口,老张说,领导,你先不要进站,等我去交涉一下再说。

车站有东西南北四个入口,南面这个进站卡口车并不多,我在进站口靠边停车,老张下车后,立即消失在门卡里面。

我摘下安全带,抬头看见一位胸挂牌牌的保安过来了,弯着腰,仔细看了看我的车牌,见是地市的车,不屑一顾又盛气凌人地敲开我的车窗,大声说道:“这里不准停车,马上开走,否则罚款200元。”我连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儿也没有禁停标志,五分钟就开走。可这保安态度蛮横“不行,一分钟都不行。”

我的倔脾气起来了,干脆不理他。大约三分钟后,他又走过来,这次什么话也不说,先敲我的车门,然后掏出一本单据和一支笔。开车的人都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我见状不妙就赶紧下车,意识到硬来是不行的。

老张经常跟我说,搞企业的人,都要忍着,和气生财嘛。

我记起老张这句话,心态就变低调了,于是,我满脸堆笑,主动拉着保安的手说道:“师傅啊,见笑了,我朋友到门卡那有点事,马上就出来,你先别撕票,抱歉抱歉!”我急忙掏出1916”香烟递了一支过去,并且帮他点火。保安偏着头点着香烟,看着我像看外星人那样奇怪。他精瘦的脸上有点僵硬,然后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乜着眼睛说道:“就这支烟想收买我?”他的目光中有询问的意思。

我立马知道,靠这支烟,门都没有。

我将他拉到车尾,在荷包里抽出一张红票儿,塞到他裤子口袋里,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一样,没有理会我的动作,似乎也不我是不是在进行“性”骚扰

然后,他背过身去,耸耸肩,绕过去用这本单据拍了一下车头,不情愿地离开我的车,再也不管在这里能不能停车的事。这时,老张从门卡那里出来,上车后说:“搞定了!”然后掏出一张印有公务停车字样的卡片交给我,“他大爷,花了300!”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啥意思,老张只好解释道:“我们不是要在车站停车20天吗?每天封顶收费60,二六一十二,要花1200。我找他们门卫当家的,只花300买的,纯赚900,没发票,回来时拿着这个卡,就可以大摇大摆,不要钱的!”老张将卡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恍然大悟。

老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们这次出差,除了公关费用外,差旅费用是包干的,如果超标是要自己掏钱的,我跟他都没有钱可贴。

于是,我们将车开进车站,这个车站好大面积啊,开着开着,不知道哪是哪儿。似乎走了几个弯道,忽然感觉自己走错了,正准备掉头,恰好前面有几块泥巴在路中横着,我加快速度冲了过去,谁知后面两个人挥着安全帽大喊起来:“停车!停车!”我在后视镜中似乎看到那两个人愤怒表情。

我急忙停车,只见一位小伙子跑过来叫道:“草泥马的,你好大胆子,敢将我们绿化的草皮碾烂了,赔!”我慌了神,下车一看,果然,一块长着嫩芽的泥土被我压得稀巴烂。上面还是水汪汪的,似乎是在流泪,也像是在抗议我的粗暴行为。

老张也下车了,问这位小伙子:“对不起,我们以为是泥巴,不是故意的,要赔多少钱呢?”我适时地递上烟。

小伙子炸呼呼的说:“这是我们公司从新西兰进口的草皮,一个平米就是5,你看看,这有一个多平米!你算算要多少钱!”我吓得伸舌头,看看小伙子,又看看老张。

老张笑容可掬,赶紧上前拉着小伙子的手,说道:帅哥!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别激动啊!”小伙子哼了一声:“没什么好讲的,去保卫科!”我听见这个保卫科就神经过敏,心有点慌。我倒不怕公安,就怕保卫科。公安有法纪管着保卫科那可说不准,搞不好他私下塞你几拳头,吃了哑巴亏,还不知道哪儿能喊冤。

老张不慌不忙,将小伙子拉到前面不远的一棵女贞树下,然后着他的腰,附在小伙子耳朵边,勾肩搭背,叽叽咕咕地说了两、三分钟,因被花木隔着,我没看清楚老张在鼓捣什么。然后,两人从树丛中猫出来,只见老张拍着小伙子的肩膀后,笑嘻嘻地回来了。老张上车后说道:“赶紧走!”我打倒车,找一片空地将车停好。

在车里,老张尖声尖气地说,“花了1千,卧槽,真背!”

我不无担心地说:“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出门,发票都没有,就花了1400不在公关费的范围,回去怎么报账?”老张笑说:“要算总账!总账是赚的就是原则。发票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这也是在为单位节约。回去在接待费用封面上加几个老领导和现任领导的名字,写个报告,招待老领导花了,现任领导陪了,多签几个证明人就可以。

我又不舒服起来:“审计要查怎么办?”

老张指着我笑道:“我说你是书呆子你还不承认。公司审计的那帮爷们,哪个敢当面问领导到我们吃了几顿饭?老鼠摸猫屁股,找死啊!再说,你记不记得前年、去年到下面二级公司吃了多少次饭?

我摸了一下脑袋说:“还真不记得!”

锁好车门,下车后,望着纯的天空,忽然,一辆车从我们面前呼啸而过,仿佛觉得自己身上被洒满了灰尘。

W市每天只有一趟去边滨的火车,下午2点整在W市出发,第三天下午2点到达边滨。因为出来急了点,没有在网上订票,只得现买。

我们先去买票,这事是老张的专长,他站队,我在车站广场外面等。老张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混了二十多年,还是一个相当副科级的科员。工作能力没得说的,我虽然是他的长,但却提拔不了他,因为我没这个权力,权力在党委书记和董事长那里。我多次要求提拔,领导的理由是,此人虽然有小聪明,但魄力不足,因而搁置。

他在一次某项新型国产武器实验中,受了重伤,立过二等功,这次事故,当时的医疗条件不算好,为了保命,他的右腿根内侧肌肉和生殖器官,做了切除术。所以,他说话声音有点娘娘腔,他的好朋友在喝酒时,都叫他太监,他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这是客观事实,说与不说,是一个道理。但我从不这么叫,有时张哥,有时老张,换着喊。他老婆在事故后,一直跟着他,没有离婚,我感叹世上还是有好女人的,换作别的女人,谁受得了?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早先生下一个儿子,大学还没毕业。

看着他站在那里排队的孤独和萧瑟,不觉一阵心酸。

买到票时,他在窗口站了一个多小时。他扬着手中的票说,领导,不好意思,只搞到票,没有卧铺票。我吃一惊,要坐48小时啊,岂是不要人命呀!老张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放心,我有办法,保证你能睡下铺!”我问为什么,他却神秘地笑了笑。

离开车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找地方吃饭。吃的是炒面,每人加了两个鸡蛋。然后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和水果,进了候车室。

上车以后,我们找自己的坐位,因我的腿长,坐在过道一边。列车在吭哧吭哧的声音中开始启动,不一会儿就飞驰起来,外面的景色依然,高楼大厦,向后奔走,再过一会儿,我们看到秋天的田野和空中飞过的大雁,心情忽地好了起来。

老张坐下不久,见一位挂着臂章的、年轻漂亮的女列车长从过道里走来了,他马上起身,倘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说道:“报告列车长,我有事向您汇报!

列车长的胸脯有点大,我不太敢看,只见她微笑着问老张有什么事,这时,老张拨开我的腿,已经到了她面前。老张说:“我这事很重要,需要到车长室跟您亲自汇报”美丽的列车长忽闪着大眼睛,见这么个老头儿要汇报工作仿佛得到尊重,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你跟我来!”她心想,车上有乘警,不怕你这个家伙胡来,而且这个男人说话还有点像女声,是一个“奶油”老生!

老张跟着女列车长,一前一后地走过这节车厢,消失在车厢尽头。大约十分钟后,老张回来了,他笑眯眯地说:“走,我们换地儿!”

于是,我莫名其妙地跟老张一道,背起行李,推着箱子,换到卧铺车厢。是一个中铺,一个下铺。我说老张,你年龄比我大,你就睡下铺,我睡中铺。老张说,那可不行,你是领导,再说,我块头虽然大,但比你矮,睡中铺正好合适,白天我们一起坐下铺,还可以说说话,免得你寂寞。我只得点头,笑着说,那好吧!

放行李,买杂志,倒茶水,忙完后我们都坐在下铺,说了一下工作,主要是到了边滨后,必须找到牛筋厅牛处长见面事。

顺便介绍一下,这个牛处长是我们董事长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应征入伍,一起转业,多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前不久在燕京,牛处长跟董事长商定了我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在边滨省部分县市区做试点市场,以推广我公司的民用产品,而牛处长就是边滨省主管部门牛筋厅市场处长。

出发之前,董事长将我跟老张叫到他办公室,把他跟牛处长合影照片,给了我一张,然后介绍了牛处长的为人和办事特点。并说,他是我们公司重点公关对象,无论花多大代价,这次试点必须搞定他们六到十个县市区的市场,以图占领边滨省三成份额。说完,董事长又来一个但是:你们这次公关费用,不得突破10万。

老张首先不干,他说10万少了,省市县三级,哪一级都要花钱,这点钱怎么能拿得下来呢?董事长根本不听,头也不抬,直接叫我们走人。老张附在我耳边说道:“少了,你必须提要求!”

我留下来,坐在董事长对面,既不说话,又不离开。过了一个小时,董事长眯着眼说道:“好,年轻人有点耐心!再加5万,灵活掌握!”

我听懂了董事长的话,后面有个重点:灵活掌握。我心里有底了,因为开始,董事长还说过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拿下来!

我回到处里,将董事长的意思跟老张讲了。

于是就有了这次出差。

我们坐在下铺,老张一拍脑袋笑着说,世上本无难事,是我们人类将简单事情搞复杂了,才觉得难。处长放心,我老张一出马,一定难不倒

看着老张那张充满信心的脸庞,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直到晚上,他一直在不停地唠叨唠叨够了,洗都不洗,直接上中铺,躺下不到三分钟,就听到他那欢快而又有节奏的呼噜声。

第二天,我问老张:“你是怎么搞到卧铺票的?我怎么没这本事呢?”

老张笑嘻嘻地说:“人都有弱点,只要你掌握了,一切都不是难事。”

我说:“何以见得?愿闻其详!”

老张附在我耳边故作神秘地说:“女人一般贪财又好色;男人一般好色又贪财,在这件事上男女没有区别。无色可贪的时候,贪财;无财可贪的时候,贪色;财色兼备的人,无往而不利!

我问:“你怎么知道列车长手里有票?”

老张先开始不说,后来被我逼得没办法时才说:“列车长手里,一般掌握有十张左右的机动卧铺票。这是我一个在铁路上工作的朋友告诉我的,因为他当过列车长。

我大吃一惊:“这是制度不允许的啊!”

老张说:“你以为啊!列车长一个月就那几个干工资,能有什么出息?好多人跳槽走了,为了留住人才,领导们都会在每趟车上留几个位子不卖出去,当成列车长的福利。”

我又问:“你花了多少钱?”

老张伸出一只手:“不多,补完差价后,另花了服务费总共500元!除了车票外,没有发票。”

我叹了口气,只得沉默不语。虽然数额不多,但听着不爽快。

到了边滨省城后,省城到处在挖城修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离牛筋厅近一点的地方,开了宾馆住下,当天无事。在火车上躺了两天,却觉得很累,往床上一倒,一点也不想动。我对老张说,你也别出去了,明天再说。老张不听我的,他说出去转转。

老张出去后,我跟牛处长打电话,可是,他一直不接听,拨了三通,再拨便觉得无趣,人家也许是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于是,顺手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我们到了边滨,打算明天上午到他办公室拜见。

这个打电话的感觉,就像跟女友发信息一样,期待中不能作指望。

我们在边滨二十天时间里,也许还要延期,要下到边滨辖区其中的六个县,三个市区开展工作,觉得交通问题可能比较大。我记起了在边滨的几位同学,想找同学借车,但这件事觉得不好开口。有人开玩笑说,别的东西可以借,唯老婆和汽车不可以借,想到这里,得决定了。

我打电话一问,边滨的汽车出租,不管汽油和过境费,要400一天。我觉得贵了一些,我们W市只要300就够了,当然,都不是什么好车,就是个奇瑞或者吉利、雪佛兰、BYD飞度之类几万块钱一台的车。

吃晚饭时,老张回来了,他说,租到车了。这个老张,他像神仙一样猜到、并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想什么他就来什么,这也是本事啊!就像大热天口渴的时候,他马上变戏法似的给你一块西瓜那样爽!

老张忽闪着小眼睛,狡黠地一笑:“很便宜,150一天。油及其他费用我们承担只要身份证和工作证押着就可以。

他这声音像唱歌,如果他练一下估计是个不错的女中音。

我有些不相信,说道:“出租车都是私人的,你怎么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租下来的?”

老张不紧不慢地说:“凡事总有例外嘛,边滨的出租车都是私人的不错,可他们的公交公司是国有的,公交公司有个汽车服务办公室,专门为党政机关和国有企业公务活动提供服务的不是车顶上有标志的那种计程车。他们那儿租的,你知道,肯定是没有发票

老张的“女中音”我听着很悦耳。

好家伙,便宜了250一天,公交公司还真成了二百五了!

我更奇怪的是,老张这家伙是怎么知道,并且找到这家国有汽车服务公司的。

具体怎么沟通的,我想老张无非是偷偷摸摸地找到公司分管老总,私下交易的。我不想知道交易细节,也不能知道。见目的达到了,我只得表扬老张:“还是你有办法!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我正愁着回去如何跟公司分管财务的那个女‘葛朗台’说好话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跟老张就出发了。先去公交公司拿到一辆吉利小汽车,估计老张想取个吉利车必有吉利意思吧!

这次是他开车,我们按照导航走,七弯八拐,还是没找到牛筋厅,因为好几次都是因为挖路被挡住过不去。

走过一条大道,拐进一个小巷子,前面横着一条沟,没有提示,老张来不及踩刹车,前面两个轮子,“咣当”一声陷到沟里去了,貌似将汽车前车灯搞碎了一只。老张哭笑不得,只得下车察看情况。

我也下车了,看到这台黑色的车像只老母猪趴在那里不动,一对前轮正好搁在沟里,我严重怀疑是人为设计的,否则哪有这般合适,不多不少正好放下车轮?更让人惊叹的是,对车还不会造成严重损失,如果老张不是心急开快了一点,车灯都不会破。

这个状况,心里非常郁闷。旁边修路和民工却“吃吃”地起来,有人说道:又一个倒霉蛋!

老张只得上前去跟几位民工打招呼,散烟,求帮忙抬车起来。其中一个民工说,你这车不是没办法弄起来,只是。。。。。。他用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合起来搓了几下,老张马上明白其中的含义。说道:“好兄弟,你说个数!”这民工说道:“你这车要千斤顶,将它顶起来,然后,在沟里塞进一根枕木,放下千斤顶,就可以过去。不过,你车上的千斤顶小了,撑不了那么高,只有一个人有大的千斤顶!”他说完再不吱声三脚并两步,转身到边上干活儿去了。

我跟老张四顾小巷,除了三三两两几个骑电动车和自行车的人,再也见不到一辆车。老张只好在车上的工具箱里扒拉扒拉到千斤顶,可是,正如民工所说,只撑得一半起来,即便顶得起来,哪里去找枕木

我打电话110,他们回复说,这事不归他们管,要找市政部门。我打电话市政部门,他们说三个工作日内负责回复,并且表示歉意。草泥马,我骂了起来!

老张只得再找到那位民工,给了500块,只见民工嗤之以鼻,哼了一声说,这事我管不了,你该找找谁吧!老张一狠心,又加了五张。民工这才笑起来,说道:“到底是老板,知道底层的苦!

这位民工大呼小叫起来,柱子、狗子一阵乱喊,马上有人拿来一只大千斤顶,然后加一根大木头,他们呼呼地将车顶起来,在沟里塞进木头,不到五分钟,车子就开过去了。

看这架式,熟门熟路,上当的估计不止我们一台车。

老张尖着声恨恨地说:“狗日的,乘人之危啊,宰羊宰到老子头上了!妈B明天还要给他们修车去!”我跟老张愤愤不平地在车上问候了这些民工他妹,还顺带问候董事长和牛处长祖宗八代,出完了气,心中一阵舒坦的那个叫爽啊,过瘾!经过导航的反复重新修改线路,二十分钟后,我们终于找到牛筋厅的大门。

我走到门禁处,几位保安立即紧张起来,问我找谁,我说找牛处长,保安说,有约吗?我说约了。他说那好,你打个电话他,听他的指示,我让你进门。

我又开始打电话,可是,无论我怎样拨,总在占线。我急得冒汗,可这电话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没商量。过了半个多小时,里面出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对我说,你们是楚省来的是吧?牛处长说,他今天不在厅里,让你明天来!

我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看着老张,老张一摊手,皱皱鼻子,无可奈何地说道:“领导,算了。他娘的,明天再来,不然怎么着?先去修车!”老张的建议无疑是最好的,我“嗯”了一声,只得坐上车,还没系上安全带,老张猛踩一脚油门,吓了一跳,车子“轰”地一声,上了主干道。

修好车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是换个灯,回到酒店后,我跟老张都觉得无所事事,于是,我建议趁这个时间段,看看边滨省城的街景。老张大为赞同,说放松一下,我们太紧张了,这样下去,非把人搞死不可。

我和老张相跟着,他过去出差曾来过边滨省城,所以由他带路。他说前边不远应该有条步行街,我们去转转。我立即表示同意,因为大半天时间,有点夹生,出城倒是有几处景点,玩起来这点时间就觉得不够。转街只是无奈的选择。

我们就这样在街上走着,这时我看到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男人,他只有一只手,篷头垢面,骨瘦如柴。他跪在人行道上,面前摆一块脏兮兮的白布,上面用毛笔写着:“家有老母,瘫痪在床,独女上学,无钱交学费,本人残疾,丧失劳动能力,望大哥大姐伸出温暖之手给予救助为谢。”云云,一大堆歪七竖八的字,看不清楚。还有一只大碗,里面有一些钢蹦儿和纸币,路人不时往他碗里扔钱。

我看着,觉得这人好面熟啊!

谁知那人却用楚省话喊我,李明!我走近仔细一看,好家伙,原来这人是我初中的同学,也是我的老乡。我们都喊他水蛇,因为他喜欢玩水,学校每次抓下河游泳的人,总会有他。所以,对他印象深刻。

我满腹狐疑,问他:“你不是水蛇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快起来!”水蛇见我这么说,只得卷起白布,将钱放进破布袋里,连忙站起来,望着我讪笑。

老张也觉得奇怪,隔着2千公里还能碰到家乡这样一个乞丐,概率太小了吧,真出奇了!同时他也看着我,仿佛在问,怎么会认识这个乞丐。

水蛇跟着我们,我在一家小餐馆停下脚步,因为快到饭点了,准备进去弄点吃的,还有,这个水蛇毕竟跟我同学一场,抹不开面子,狠不下心。

我们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跟老张介绍了我跟水蛇的关系。服务员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提着茶壶丢在桌子上就跑了,也不管我们喝不喝茶,水蛇顿时脸红起来,他知道服务员的行为是针对他的。虽然穿得惨不忍睹,但身上却闻不到酸味。他用仅存的左手摸摸后脑壳,说道:“李明,你别这样盯着我,我不是妖怪!我天天洗澡,衣服样子难看,但还是干净的。”

我知道,水蛇兄妹五个,他老小,除他以外,其他的兄弟姐妹不是做生意就是参加了工作,有的读了大学,还有一个当了乡长。这样的家族在农村都是很硬气的家族。

他这只手是因为他贪玩,在河里炸鱼,眼睛只瞅着鱼,忘记丢掉点着火的炸药瓶子而炸掉了右手。他还有媳妇,两个孩子都在读书。他父亲早年过世,母亲仍然健在,由于儿女有出息,钱都花不完,老太太过的滋润得很。

我笑着说:“你他妈的,家里就差一点成乡霸了,你还在外面乞讨,如果让你当乡长的哥哥和你妈妈知道,让他们情何以堪?”

水蛇边喝茶,边“嘿嘿”地笑。

我说:“你讨就讨吧,还骗人说老母瘫痪在床,独女读书,你怎么不说你的手是炸鱼给炸的呢?你这样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负面效应?人们都不相信良心了!”

我一席话说得水蛇大窘!

菜上来以后,他喝起酒来话就多了,他说:“老同学呀,你不晓得,我也有难处。我残疾以后,找不到工作,也做不了什么,哥姐们虽然负担了两个孩子的学习生活费用,都在嫌弃我,有的还经常骂我不争气,可我要吃饭呀!总不能找老娘要生活费吧?”

我一想,他说的也是,我说:“你为何不在家门口找点小生意做呢?跑这么远,累不累啊!不想家,不想孩子吗?”

说到这里,水蛇这时眼红了。

老张看问题的角度跟我不一样,他笑着问水蛇:“你一天能乞讨多少钱?”

水蛇不好意思地说:“看情况吧,有时一天三、四百,有时一、二百,最多一天搞到1千多,平均每个月下来大概万把块钱。如果遇上富有而且又大方的人,那就发财了。有一次一个老板,甩给我一叠,有一万多,不过,这要碰运气,我今年还好,碰到六个像这样的富人。”

老张不怀好意地说,所以你有钱租房子,还带热水器和煤气灶的一室一厅,是吧?水蛇不作声,算是默认了。我知道,这在边滨省城,月租可能要两千。然后老张问水蛇出来混了几年,水蛇说五个年头了。

老张又问,存了多少钱?水蛇说,领导啊,这是隐私,不方便回答。老张说至少你应该存了20万,水蛇又一次沉默,估计老张又猜对了。

水蛇说:“我也怕呀,每逢两会期间,民政局的都会过来赶人。”

我劝他:“你还是回去吧,这样丢人现眼,而且不厚道。你想想,这些年水滴筹、日积一善都搞不下去,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却没有人愿意帮,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将人心搞坏了。”

水蛇“嗯”了一声说道:“我听老同学的话,回去过年,再也不出来了!”

老张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可思议,匪夷所思,乞丐的收入比我这个国家公职人员挣的钱还多!”

告别水蛇时,水蛇问我:“老同学,这个老张是男还是女啊?”我说,瞎想什么呢,他是大男人,就是雀雀跟你一样,炸没了,跟你的手一样,得的是一种病!水蛇这才“哦”了一声。

我跟老张全无心思逛街,只好打道回府。

下午我们好一阵郁闷,都在沉思,都不想说话。

还是老张忍不住:“李处,以后少管闲事。”

我嗯了一声,老张继续说:“你年轻,要能力有能力,有文凭有文凭,前途无量,记住我的话,当领导的,应该管的事,当仁不让,不应该管的事,绝不沾边。以我的经验,领导,就是不乱讲话!”

我假装没听见,不作回答,我知道他这是实战得来的经验。

晚上给牛处长打电话,结果是,仍然不通。

老张发了狠,用肉巴掌使劲床头柜说:“我们就是钻天入地,明天也要找到他,我就不信这个邪!

牢骚一顿,他就回房休息去了。我怕他的呼噜声,让他另开一间房,他也乐意。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到了牛筋厅大门口,保安看到我们似曾相识的面孔,有点不耐烦,说道:“你们找领导先联系好,不联系好是找不到的,这是规矩,懂不懂?不是我们不放你们进去,我们怕办公室扣工资!

听到办公室的这句话,提醒了我,我找到牛筋厅办公室的电话,拨去,一个柔美的女声说道,请问找哪位?我说找牛处长,这位姑娘说,他今天去省府开会,明天再来吧。

听到这话,我立刻就蔫了!

正当我跟老张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宾馆时,远处马路子上,站着一位大约30来岁的年轻人,向我们招手,我似乎看到一丝希望,急忙跟老张走了过去。到了他面前,只见这位年轻人气度不凡,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黑色皮鞋亮得有点扎眼。见我们来了,年轻人呵呵一笑,说道:“是找牛处的吧?”

老张警惕地看着他,并不回答。而这位帅哥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知道他家住哪里,他喜欢喝什么酒,抽什么烟,吃什么菜,有什么爱好,跟一些什么人交往,够了吗?”他看着我,盯着,似乎看透了我的全部心事。

我急忙上前掏出烟递上,年轻人说他不抽烟。我立刻改变态度,笑着说道:“如果先生愿意帮我们,我们一定感谢!”

他又故作深沉地说道:“感谢不需要,我们各做各的生意,我只需要一点信息费。8千!”他这张刮气而白净的脸上,毫无羞涩,更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数字。

我张大嘴巴,正要诘问。而老张按住我,对年轻人说道:“你打劫啊,当我们是印钞票的啊,太贵了!5千!”这位帅哥头也不回就转身,准备开路。老张抢着又说:“6千,一口价!”说完拉着我就走。这时,年轻人大笑起来说道:“爽快!成交!”

他很自信地对我说:“我这人讲信誉,等你见到牛处再付费,先讲好,我不要微信支付,要现金!原因嘛,你懂的!

然后,他告诉我们:“你们现在就去‘天下鲜’大酒店,牛处此时应该在那里,这家酒店,就是他小舅子开的。我跟你们一起去,不过,我不进去。将你们带到以后,你们留一个人我付费,另一个去见牛处。”说到这里,他将牛处家庭住址,所有爱好全部都告诉我了,甚至连我也觉得这6块钱花得值。

当我们驱车到达‘天下鲜’大酒店时,正好看到牛处从里面往外走,这个牛处长,传说中的人物,生就一表人材,不高不矮的个子,大眼睛,双眼皮儿,很有气场。

根据我在照片上的记忆,认准此人就是牛处长,于是,赶紧两步上前拱手:“牛处长好,我是楚省来的小李!”

牛处长见到我们,脸上立即出现一丝诧异,似乎是在努力回忆我们到底是谁。

我心想,你他妈的就装吧!过了十秒钟,牛处长脸上像开了一朵艳丽的牡丹花,主动伸出手,跟我握手,连声说对不起,会多,破事多,让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边滨,久等了,他那副诚恳的样子和语气,说得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直感就是错怪了领导,对不起人家,领导应该有多忙啊!哪里会记住我们这些楚省小

可是,一句话从心底说道:你个心机婊、绿茶婊!

 

牛处长将我带进大堂,我知道,他这是看我们董事长的面子,才屈尊请我进去。

我们跟那个年轻掮客的约定,我先跟牛处进去,老张则那位年轻人付费。后来听老张说,年轻人将他拉到一个小巷子里面,摇头晃脑,东张西望,才收老张给的钱,他说,酒店门口有摄像头,所以不能在酒店门口收费。

中午,自然是我作东,请牛处长吃饭,牛处长将处里几位关键男女人物也喊来了,上了七八个凉菜,还有海鲜与山珍二十多盘子热菜,应有尽有。当然,席间少不了晕段子,说到精彩之处,几位女科长笑得花枝乱颤,尽显牛处长温文尔雅又睿智超群的风度。可是,我却非常郁闷,结账时,花了一万五。

散席时,牛处长很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十分友好地说道:你们是第一次到边滨来吧,先好好地玩几天,我找个人陪你们转转,边滨的风景还是很有特色的。

我连忙说,“谢谢领导,我们急着下到县市区,等工作有了一点起色时再玩几天!”

牛处长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你们的事,我们处当然没有问题,但厅里几位实权领导要请一下,免得他们背后嚼舌头根子。晚上还是在这里请,这是场面上的事,想必你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定知道里面的意思吧?

我只得点头称是

回到住处,老张敦实的大腿,夸张地踢了一下沙发,苦笑道:“这野路子,是适应上边的规定来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早有剧本了,我们自动成了剧中的角色呢?真是开眼界,与时俱进啊!”

后来发生的事,应证了老张的预测。

晚上厅里来了四位正、副处长和一位厅级干部,但决不是副厅长,牛处长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你也不用点菜了,酒店知道安排。”

老张在我们住宿酒店找到两位陪酒女郎,陪酒小姐的价格是公开的,500一位,跟着我们一起来到‘天下鲜’。牛处长看到两个清纯的学生模样的妹妹对着我笑了笑:“你这个小家伙,会来事!知道我们领导喜欢什么!”于是,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首先牛处向大家介绍了我,他的讲话非常有仪式感,十分煽情地说:“李明同志,是军辉公司的核心骨干,以35岁之龄当上处长,令人羡慕不已,我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在科长的位置上辛勤耕耘,这说明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领导干部,我们要向他学习,同时,我们也必须支持他的工作!”然后,他又笑呵呵地补充一句:“说不定他以后成为我们的领导!我们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他讲完,在桌子上的所有人,巴掌拍得一片响,都站起来跟我握手。

菜品果然是酒店自作主张安排的,一大桌子,有的菜不说吃,我连看也没看到过,到了这个份上,反对无用,只得心安理得地跟着吃起来,不过,我倒是喜欢其中一道菜,多汁螃蟹。

在吃饭、喝酒的过程中,我跟老张小心翼翼,尽侍候着这帮领导们。那个厅级领导,估计是二级巡视员吧,五十多岁的样子。他毫无顾忌,将一位陪酒女生搂入怀中,一只手在女孩身上游走,浪浪地大笑着。女孩说,哥哥,你光占我便宜,我立个规矩,不知道各位哥哥是否同意?大家说,你说来听听,女孩笑吟吟地说,“我的上身任由你们享受!”她回避“摸”字,“但享受一次得喝一杯酒。”

所有人都表示同意,结果是,这位厅级干部“现场直播”我感慨边滨省的人喝酒,真是豪爽啊!

牛处长聪明多了,他只跟陪酒女喝红酒,理由是他“好色”酒。这时,那位厅级干部跑到洗手间去,对着马桶亲了一回嘴后回来,大放厥词,说道,他妈的不让我当副厅长,搞个二巡,我听组织的话,来来来,美女,我在你身上二巡一回!哈哈!

我的感觉是,这位厅官全无风度,猥琐异常。耍酒疯也不应该当着外人的面啊!

后来我知道,他妹夫是省的一位大官。想给个副厅长他当,但此君能力不济,不服众,没通过常委会,所以快要退休时,给个级别安慰一下。

酒席终于散了,买单时,我惊得不知所措,一看数字,我以为是前台搞错了,前台美女说,没错,这里是这个价!我拿着单据,万五,只得快乐地用支付宝支付,然后唉声叹气地将发票装进包里,跟在后面的老张眼直了,一句话都不说。

牛处长他们坐在大堂里等我,我的脸上汗渍渍的,赶忙跑过来,牛处长说,你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我将要办的事跟你们办了。

第二天我跟老张又去了牛筋厅,这次门卫直接将门禁杆抬起,说牛处长有交待了,你们直接上七楼找他。

我到了牛处长的办公室,牛处长笑眯眯拉着我的手说道:“所有手续都办好了,还差一个文件,这个文件由皮副厅长签发,我们都起草好了,就等他过目,可以说没有问题。但是,我觉得吧,为了让他快点签发,你明天晚上还表示一下意思,请他吃个饭!人由我来约,你看如何?

牛处长得体而又谙熟人生的话,在敲打着我的心灵,我知道“吃个饭”意味着什么。

我连声说好,谢谢处座的关心,不然我不懂礼数。牛处长笑了,他说年轻人真好,反应很快,进步是早的事,我跟你们老板讲一声,还是有用的!四十岁之前上个副厅,是十拿九稳的事。说完热情地拍拍我的手背,我一弯腰,倒退着走出牛处长的办公室。

老张在下面等着我,见我回到车上,用眼睛打量着我,似乎想问什么,我却一句话没说。

傍晚,我跟老张悒郁地说:“明天晚上原地方,请皮副厅长!实打实的副厅长!”老张倒吸了一口气,说道:“起码+啊,后天呢,正厅长是不是也要请一下?这在情理之中呀!+?”

他嘟囔着:“卧槽,这么些天,我们还没找着正主儿啊!”

我吓得不敢说话。

我只得打电话,亲自将这些过程跟董事长汇报,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大声骂道:“这个牛王八羔子,鸡巴日的,我操他老婆,日他妹!能有什么办法?随他去吧!”说完就挂了电话。董事长是正儿八经的陆军师长转业的,脾气比我爆。他跟牛处长大学毕业后都进入军队,董事长的职级较高所以到了军辉公司当老总,牛处长是机关副师转业到边滨省厅当处长的。我曾问过董事长,为什么不在部队继续干,他说,妈的,两杠四星扛腻了,想上一颗星的,没指望,只好跟着你们干呶!

老张坐在我旁边,听到了董事长的话,拍着巴掌一乐:“董事长同意这样做!”

我一楞,老张说:“随他去,就是他想怎样就怎样,领导不会将话挑明白的,我们当下级的要正确领会!”

这天晚上我跟老张在酒店外面的小饭桌上,一人一瓶白酒,就着花生米,喝的酩酊大醉,相扶回到酒店。

躺在床上,我似乎看到一副人的骨架,骨头中每个细胞都充满酒精,却散发出一种不是酒精的别样味道,这种味道,所有人都非常熟悉。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阵“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得心中一阵猛跳,我睡眼惺忪地翻身坐起,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凌晨两点半。这个时候有谁找我呢?老张睡隔壁,我以为是老张耍酒疯,所以没有及时起来开门。这时只听得“哐”地一声,房门被人踢开,进来一群男女,都是穿警服的人。

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被这一场面吓得不知所措。外面还有杂乱的脚步声,蒙了。我无法冷静地判断眼前发生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中有个警官,大约三十多岁,我看了警衔是一级警司。他大声说道:“你是李明?”我机械地点点头。

警官接着说:“李明先生,我们是青湖街派出所的干警,这是我们的证件,请起床,我们要找你了解事情,请予以配合!”估计他在前台看了我的登记信息,所以直接叫我名字。

我看了一眼两位女警,马上冷静下来了:“好!请警官先生让两位女性回避一下,我要起床!”

其中一个黑大个,什么话不也说,上前就将我盖的被子“呼拉”一下子掀起来,我只穿着三角裤头,差不多赤身裸体,只好捂着脸,顿时觉得无地自容。黑大个说:“哪这么多穷讲究,滚起来!”

酒还没有完全醒,顿时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孕育。我慢慢穿衣服,心里在想着对策,首先,我得思考因为什么原因招来了警察。我确定我没有任何违法行为,反复地想,再三地想,觉得还是没有违法。我的这种思考在十秒钟完成,因为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逻辑思维和理性思维是我的强项。因此心中有底了。于是,我站了起来。

我没有理睬黑大个,目光对着一级警司说道:“一级警司先生,请这位掀我被子的警官给我道歉,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公民,宪法规定我享有人身自由和不受侮辱的权利!”我在起床之前,迅速将手机录音键打开,玩这个是我的专业。

警司看看我,又看看黑大个,可能觉得我不是软柿子,他说道:“好!我给你道歉!”

我语气坚定地说:“不行,请这位当事警官给我道歉,《人民警察法》明文规定,人民警察在执法过程中,必须文明执法,这是刚性要求,不能在边滨省就变了!”

黑大个上前就照着我的小肚子踢了一脚,我顿时疼得弯下腰来。还好,踢得不算重。我大叫道:“谁给你权力打我?你们这是文明执法吗?这是在犯法!”

黑大个想继续踢我,却被警司拦下,警司态度温和地对我说道:“你这是在妨碍公务,我们会依法拘留你!”

我忍着疼,直起腰来,冷冷地说道:“我从床上穿衣起床,问了你们几句话,既文明和气又条理清楚,分明是维护法律正义,怎么到你这里成了妨碍公务?这是哪一家的规定?哪一条法律规定的?你们粗暴执法,适用法律不当,同样要承担法律责任!”

警司意识到,此事可能不能善了,他很聪明,狠狠瞪了一眼黑大个,然后转换话题:“是这样的,隔壁的张成是你的同伙吧?他嫖娼了,我们找你,就是证实他是不是你的同伙!”

我一听这话,思维就像计算机一样飞快转了起来,说老张贪点经济上的小便宜有可能,说他嫖娼,决无可能,警察的这句话,目的已经清楚了,心中底气大增,于是我继续刚才的话题:“请不要转移目标,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位警官必须向我道歉,粗暴执法不说,还公然打人,我们国家可是法制国家,不是任意打骂公民的国家,不管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嫖娼,但我没有嫖娼,与我无关,我只需要你们给我一个回答。”

事情有点僵,我听到他们说老张嫖娼,差不多笑喷。心里更笃定,这些警官们,找罪名也不听听人家说话的声音再找!

警司转了一下眼珠,笑着说道:“这位先生,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嘛,我看这样,你们先跟我回所里去,我们调查清楚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行不行?”

我断然否定:“不行!”不是我得理不饶人,而是非要给点教训那个黑大个,否则我们警察队伍,被一粒老鼠屎搞坏了。

黑大个喝了一声:“给我铐起来!”

警司摆了摆手说:“别急!”说完便开始打电话,问了一个人,大概是分局管治安的副局长。他回过头来,和气地说道:“先生稍等,我们分管局长马上就来了,今晚全市大行动,他就在不远处,这一片归他负责。”

大约十多分钟后,来了一个人,40多岁,二级警督的警衔。他将警司叫到卫生间,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就出来了,我觉得警司应当跟他说了实话,好像这个黑大个,跟这个警司不太对付。

这位姓朱的分局副局长来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你是李明先生吧?我是青湖分局副局长朱理平,我对刚才发生的事表示非常遗憾,现在我责令傅勇同志,向你作出真诚道歉,请你接受!”我这才知道黑大个姓傅,是个二级警司!

朱副局长看着傅勇大声说道:“傅勇,听到没有?”傅勇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到我面前躹躬,然后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想此事既然这样了,就不想再追究,男人还是要风度的。

这位朱副局长见我没有做声,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李明先生不追究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们要举一反三,为什么屡次发生不文明执法的问题?别看这是小事,却关系到我们党同人民群众之间的鱼水关系,大家说是不是?”

朱副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这件关系到你的事就此打住,你没有不同意见吧?”

我说没有了,还不错!

他接着说:“李明先生,我看你登记表上注明的是军辉集团的,那么,请到隔壁解释一下张成的事情吧!”

我爽快地答应:“好!”

到了隔壁,只见老张和一个女人都被铐在地上,就是前天陪酒的那两个小姐中的一个,我记得她姓胡。

黑大个幸灾乐祸地笑道:“李先生,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时老张眼睛瞟向我,眼神清澈明亮,我知道这不是栽赃,就是陷害,否则,老张不可能有如此眼神,他尽量将声音压低,变得苍老起来。说道:“李处,两点的时候,是这个女人敲门,谎称服务员,说房间有烟雾报警,要进来看看。我信以为真,便起床打开门,她进来后到处检查,不到三分钟时间,这些警察就进来了,说我嫖娼,然后被打、被铐。事情的简单经过就是这样,你知道我不会说谎!再说。。。。。”

我摆摆手,示意老张再不要说下去了。

我回过头对朱副局长说:“朱局,我建议这样,请贵局法医到现场,此事便可结案。

朱副局长深思了一会儿:“李明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知道军辉公司,因为我当过兵,它是我们国家军工方面数得着的单位。我想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交个罚款就可以了,不必作过多的解读。”

我态度坚决:“不可以!”

朱副局长认真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要当真?”

我坚定地说:“对!”

这位当过兵的朱副局长天分极高:“傅勇,你妈拉个疤子,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去,找死别带上我们!平时举着你老子的牌子到处招摇,我忍着也就算了,看他这次怎么救你!”说完上前就是两脚,打得傅勇大声叫疼!

我内心掠过一丝不安,我不知道朱副局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在演戏,还是真在认真执法。如果是演戏,那就麻烦了。但我知道他当真了,我决定从侧面进攻,顺便试探他到底是真假君子。

我高度怀疑是派出所和这个胡小姐做的笼子,目的是为了罚款创收。并非只针对张成,换作李成,王成都一样。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朱局, 就是你的不对了,作为一级领导干部,不能打骂下级,这是党性和纪律要求!我建议你将这个婊子带出去,到我的房间,认真审一下,就会问出真情况 。”

朱副局长在地上踱着方步,思考了片刻,说道:“好,你们两个女警,带上这个小姐,跟我到隔壁李明房间问话!”

那位警司欲言又止,他想劝说朱副局长不要审问了,最后他还是小声说道:“朱局,我看都带回所里吧,缓一缓,看看情况再说!”接着看了朱副局长一眼,朱副局长狠狠回看过去,“你们这些人是猪脑子?你以为这是大案、要案、重案啊,随便可以抓人啊?这就是个搞逼案,上不了台面,当心请神容易送神难!”

老朱说完,然后跟着三女到了隔壁房间。

我顺势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地架起二郎腿,拿出一支烟点上,闭上目光,不理他们。这个叫傅勇的黑大个,冷笑道:“妈的,装得挺象,不是官还耍官威,还真是那么回事!不就是个公司的中层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古井无波地闭目养神,装做没听见黑大个的叨逼。

过了十几分钟,朱副局长和三女进来了,朱副局长严肃地对我说:“李明先生,我查清楚了,这次所谓嫖娼,是我们内部有人跟外面的人相互勾结,以抓嫖娼为名,实则分赃,用心险恶,陷害于这位张先生,我已电话告诉局纪委和督察办,他们马上过来问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觉得满意吗?”

我笑着说:“非常满意!本党还是有真共产党人的,我很欣慰!”

朱副局长脸色难看,他知道,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绝对知道傅勇后面站了些什么人,如此一来,退无可退了。

我站起来说道:“各位警官先生,这位张先生,是国家的二等功臣,他在一次新型武器实验中受重伤,生殖器全部切除,你们说他嫖娼,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他二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我们的国防事业作出了突出贡献,应当给予尊重!”

傅勇听到这里立马就蔫了,朱副局长波澜不惊,他似乎早就会料到这种结局。我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这样安之若泰?是因为我了解他的为人。我是什么人,我的真正身份,因为涉及国家机密,恕不奉告。”

这时,朱副局长已经命人打开手铐,老张挣扎着站起来说道:“李明同志才是国家的功臣,正儿八经的正处职。他才35岁,你们别不信!”

傅勇这才张大嘴巴,感觉这下踢到钢板上了。

这时,分局纪检和督察的相关人员也来到现场,小小房间已经站不下这么多人,朱副局长跟来人打了招呼,便吩咐警司将傅勇带到隔壁房间,再命人将那个小姐带走。

分局纪委领导问朱副局长:“真要查他?你可要慎重啊,这事说起来很大,真正查起来难度不小,就今天这点破事不足以拿人啊?牵涉面太广,你要认真考虑。”

朱副局长态度坚决:“治安这一块是我分管的,情况我清楚。此事我已经请示局长,他说依法、依规、依纪办事。不管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既然他这么说,我的理解是,他同意依法办。那么,下一步,你们按程序走,出了问题我负责。”

朱副局长转过身,握住我的手说道:“李处长,非常抱歉,的确是我们的问题,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初步查明,是这个傅勇和青湖派出所副所长一起,与这个小姐的‘鸡头’私下勾结三年多了,干的不是这一次,而是多起钓鱼执法行为,群众反应强烈。我早就注意到了,并且搜集了相关证据,这次只是个导火索,我相信,警察队伍中99%的都是好警察,一些丑恶现象一定会得到遏制和惩罚,我们有这个自信,也请你相信我们的决心!”

朱副局长带着这帮人,走了。

我审视着他的背影,显得是那样地孤单、凋零。然而,他的形象似乎让我心底一颤。我不能推测他的结局,但一场狂风暴雨一定会降临到他的身上,可他的步伐却是那样地坚定,没有犹豫。

仿佛之间,我似乎看到,在汹涌奔腾的浊水中,有一股清流在顽强地逆水而行,试图改变水的颜色,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希望。

 

202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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