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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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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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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锤子印在刀背上,咚,咚,咚,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软绵而毫无力度,菜刀随着锤子按摩式的碰撞,艰难地嵌入鱼头深处。

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年轻时剖鱼,三下五除二,几分钟收拾得干干净净。苏梅想。她使劲按住草鱼,老丁配合着剖鱼,或者叫“劈鱼”更合适。要过年了,两老到菜市场打年货,绕鱼池转悠半天,也没挑中合适的鱼。不是大太,就是太小。大太下不了手,太小显得寒酸,最后干脆放弃。到家后,二楼张姐送来一条草鱼,说是老家捎带过来的,自家池塘养的。

张姐经营着一爿蔬菜摊,青菜萝卜辣椒,摆放院子对面十字路边。那儿车流密织,人如潮水,生意旺盛。张姐是邵阳人,刚来湘乡时,到处找房子。湘乡城区历史悠久,素有“三街九巷十八弄”之雅誉,觅得芗泉弄老丁家二楼,价格也合理,一住就是好几年。

老丁的儿子在外面工作,陪伴他们的就是这套老房子,还有门前一株沉稳的银杏。两老住一楼,二楼除了张姐一家,还住着扫大街的老李,另有一对早出晚归的年轻人。

草鱼摆放砧板,苏梅系上围裙,全力以赴开始剖割。鱼头是重点工程,在老丁协助下得到解决。对付鱼肉部分,苏梅还是有办法的。先把乳白色鱼泡从肚内取出,压扁,装在青花碗内,专门给孙子伟宝留着。再过几天,儿子儿媳带着伟宝回来,一家人就能欢聚一堂了,想着想着,苏梅嘴角溢满了笑。她小心翼翼地把鱼肉剁成条状,绣花般抹上盐,盛在一个大钵内,盖上盖子。做完这一切,发现老丁已歪头睡着了,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她没吵醒他,踱到里间找来一件棉袄暖在他身上。

年末,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步子也大一些,甚至有点儿急匆匆的意味。老院临街,天未全亮,躺在被窝里的苏梅听得特别清晰。苏梅眼力差,听力却相当不错,就连银杏树下老鼠偷吃鸡粮的啾啾声,也能分辨得出。她埋在被子里,闭目倾听外面世界的交响。老丁起得早,洗漱完毕后,先打扫院内卫生,烧水做早点,再搬把椅子禅定一般坐在银杏树下,迎接清晨第一轮红日。

不久,一辆板车从晨曦中晃悠而来,推车的是精瘦的老李,他管辖着社区好几条街道的清洁卫生。嘴叼烟火,丝丝雾缕愈发清晰,飘向渐次明朗的天空。老李是个“乐天派”,白天劳累艰辛从不言苦,每到夜间,“常回家看看”的哼唱与咿咿呀呀的二胡声不绝于耳。

老丁和苏梅平素喜欢打牌。一楼的房子宽敞得让人心慌,一合计,就开了一家小商店,卖些日用品。现代人喜爱网上淘宝,大型超市都鲜有人逛,光顾小商店的更是寥寥无几。烟酒牙膏洗衣粉无人问津没关系,却是苏梅忠诚的伙伴。老丁对那些货物极为关心,每天都要擦拭干净。安静时,便摆一张桌子,放两盒扑克,呼朋引伴“炒地皮”。反正不赌钱,附近租客都过来凑热闹,消遣闲日。人数不够时,老丁夫妇一起参战,其乐融融。

腊月二十九日中午,院子四周的锅碗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年味浓郁。

张姐男人工厂赶货,不回来吃饭。张姐扔了一把青菜给苏梅,说,婶子,明天回家过年咯,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好啊,回家多陪陪崽宝,还有父母啊。苏梅微笑道。

张姐利索地煮饭做菜,不一会儿,端着碗站在阳台对苏梅说,回去就要过了元宵节才来了,我给您带香干卤菜猪血丸子过来。

谢谢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是福啊。苏梅说。她和老丁相对而坐,互相往对方碗里夹菜。

一个陌生女人怯怯地走进院子,苏梅心头一惊,警惕地站起来。女人后面跟着老李。是我堂客,嘿嘿。老李点头哈腰地向老丁夫妇介绍。

因同事请假回去照顾生病的母亲,老李主动代替顶班。上午忙完活,老李兜里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堂客到了汽车站。老李心里可甜透了,堂客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陪他来过年啦。当晚,老李的二胡悠扬了一宿。

除夕这天,下了一场小雨,没多久就住了。院子内外像洗了个澡,清清爽爽。

苏梅养了几只鸡,一只也舍不得下手,她想等儿子回来再做决定。鸡们快活地围着银杏树追逐嬉戏。鞭炮声声,红英满院,团圆的中餐开始了。

一会儿,儿子打来电话,为强化疫情防控,他们不回来了。儿子儿媳都是医生,去年也没回家过年,一直坚守在医护阵地。苏梅与老丁相顾无言,唯有泪水在眼眶里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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