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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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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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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 ​心(外二篇)

 

蔡华在龙城开火锅店,生意蒸蒸日上。他头脑灵活,立马扩大门面,决心把生意做大做强。

有了客源,原料供应也得跟上,特别是食用油这号头等大事。节骨眼上,供油商出差了,十天半月回不来。冬天来了,吃火锅的人越来越多,而油一日不可少。情急之下,蔡华想起老家九雁村是油茶产地,年年丰收,便打电话给娘。

“你还记得有娘啊?”

“店里生意忙,半年没回家看您了。”

“你父亲不在了,丢下满山的茶果,我这把老骨头收不回啊。”

“那就莫要了。”

“茶油价值高,浪费太可惜了。我请人采摘晒干,也榨了几十斤油,金灿灿的,你们一家三口过年回来,娘煎鱼给你们吃。”

“娘,店里需要茶油,请帮我收购几百斤,可得保障质量啊。”

“我去榨油坊问问,正好来看看孙子。”

过了三天,一辆三轮车在火锅店门前停下,娘下车,司机卸货搬上楼。

蔡华腆着肥肚,高兴地招呼娘。司机用毛巾抹着汗水,冲蔡华说:“老同学好。”。

“梁生!是你啊。”蔡华踱过去跟梁生握手,“老同学,听说你在工地运瓷砖,怎么有空?”

梁生说:“我哪能跟你老板比呀。我老婆的病一直未好,疯疯颠颠,药罐子喂着。收晚稻,榨茶油,崽女读书,都是我一个人扛啊。伯母说你急需茶油,我就帮忙收购一些给你捎来了。”

“太好了,你解了我燃眉之急,今晚咱俩好好喝一杯。”

“谢谢,我还得赶回工地运货物。”

梁生收下油钱,打声招呼,开车走了。

娘在城里住了几天,到店里帮着干点活儿。

这天晚上,店里起了争吵声。有一位顾客说蔡华的油有问题,指责其掺假,要向有关部门举报。蔡华信誓旦旦:“这油是老家九雁村的,正宗的茶油,怎么会假呢?”那人冷笑,气冲冲地走进厨房,请厨师倒油入锅验证。一些顾客围观,议论纷纷。厨师向火红的锅内倒入新油,几秒后,锅底有一层白色粉状碎末,热油一炸,金黄金黄。那人说:“油里掺杂质,奸商!”所有顾客均离去,昔日热闹荡然无存。

蔡华捞起那些粉末,伸到娘面前。娘懵了,喃喃自语:“梁生是个老实伢子,怎么骗人呢?”

蔡华立即打电话给梁生:“为增加重量,你竟在茶油里掺假,你也太黑了吧。”

恰巧当晚梁生送货进城,便匆匆赶来,连说“对不起”。他抓过粉末细瞧,塞嘴里一嚼:“这是红薯渣啊,一定是我那疯婆娘帮倒忙……老同学,真对不起!我把油运回去,重新买好油。”

“慢着。”娘拦在他们中间,说:“梁生,我家的茶子是你帮忙采摘回来的,工钱也冇要。还有村里张老倌半夜送急诊,李安姨的二亩花生,都是搭帮你……”又目及蔡华,“你们两口子那天晚上吵架,娘都听见了,媳妇骂你不是人,她误收的二百元假钞你混给了梁生……”

蔡华的脸红似火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绽放

创意模特公司面向社会招聘一名女时装模特,经过层层选拔,鲍叶、施雨、青草三人从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进入了最后的考核环节。

面试当天,公司大厅中央摆放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件未曾拆开的T恤衫。主席台上,总经理亲自坐镇,两旁坐着几十位资深评委。评委们都是时尚界的审美专家,带着挑剔的眼睛等待模特出场。

打头阵的鲍叶,五官匀称,皮肤白皙,身材惹火,一颦一笑彰显T台风范。自我介绍及才艺表演环节过后,评委指着桌子说:“请你充分发挥想象,利用道具来表达最富创意而又时常的主题。”鲍叶扭着腰肢走过去,拿起T恤走向后台屏风。一会儿,鲍叶婀娜多姿地踩着猫步出现在众人面前,黑色T恤套在她凸凹有致的身上,愈加衬托出玲珑剔透的曲线,转身时“回眸一笑百媚生”,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大厅内立即响起了阵阵掌声。总经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施雨第二个上场,她并不艳丽四射,但体态苗条,两腿修长,目光睿智,集知性与柔美为一体。她面对道具稍作沉思,随即羞涩一笑,走进了屏风后面。当施雨出现在大厅时,评委们都瞪大了眼睛,继而爆发出热烈而持续的掌声。远观施雨,似乎未着寸缕,犹如一尊少女的胴体雕塑,令人浮想联翩;近赏却朦朦胧胧,宛如云端散步,风情万种,仙姿绰约,让人拍案叫绝。——她把白色内衣外穿在橘黄色T恤上面,张扬而不失优雅,美艳而别具风情。总经理赞许地点点头。

青草最后一个出场,她各方面都逊色于鲍叶和施雨,随着此起彼伏的掌声,她越来越紧张,甚至有些不自信了。可她太想得到这份工作了。

青草是画岭大山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天生丽质不自弃,渴望在星城找一份好工作,继而生根发芽。青草当初选学时装模特专业时,父母都反对,只差没给她下跪了。大庭广众之下,穿得那么少,露得那么多,挺胸翘臀,搔首弄姿,羞死人了。但青草“咬定青山不放松”,早晚坚持练功,积极参加培训,誓将其进行到底。节骨眼上,就要出场了,面对两位强大的对手,青草脑子里倏忽闪过要退出的念头,以至到了试衣间浑身都还在颤抖。她哆哆嗦嗦地拆开包装盒,展开T恤用力甩动,“嘶啦”一声,崭新的衣服下摆撕裂出一道口子……

翘首期待中,青草腆着脸走向大厅。追光灯下,青草一袭紧绷的深蓝色T恤,齐腰剪成了一条条带子,胸前泼洒着星光似的梅花。就着欢快的音乐,青草旋转着,绽放着,裙裾飞扬,俨然山间纷飞的彩蝶,又似活泼可爱的蓝色精灵……所有评委都站起来,拍手叫好。总经理满意地笑了。

青草激动得哭了。关键时候,她的果敢和大胆挽救了局面。

老姜

低保户老姜居然有小车,这让镇民政所所长戴伟惊出一身冷汗。

老姜的资料是戴伟亲自审核把关的。可在一次信息调查中,工作人员发现老姜名下登记了一辆小轿车。

前些年,戴伟和村干部主动找老姜做思想工作,要帮他解决低保问题。老姜死活不同意,他拍着胸脯说:“莫看我六十多岁了,还能挑百五六十斤的担子,为啥要靠国家救济?羞不羞!”

“老姜,别犟了,你的困难大家有目共睹,一个人嘛,不容易……”

“我有手有脚,能自食其力!”

戴伟被他呛得无语了。

老姜无儿无女,腿有疾,靠打工谋生,四海为家。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姜厌倦了漂泊,遂卷起铺盖回老家,在一家工厂做杂工。

戴伟闻讯,又去找老姜填写表格。这一次,老姜不再固执。毕竟,低保款按月发放,即使生病不能干活,也能保障基本生活。

可这个老姜,竟然有钱买小车!这让戴伟如何向上级部门解释?

事已至此,戴伟只好重新审核老姜的资料,通过从交警队反馈的信息得知,老姜去年确实登记购买了一台小车。

好你个老姜,低保款照拿不误,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买了车。镇干部虚报低保人员信息,一旦追责,后果相当严重。想到这里,戴伟急得彻夜难眠。

次日,戴伟驱车来到老姜上班的工厂,找老姜核实情况。老姜正在仓库搬纸箱,见到戴伟,十分高兴。

“哟,戴所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正想去找您,只是厂里离不开……”

戴伟抿了抿嘴,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他把老姜叫到旁边,压低了声音:“老姜,你买车了?嘴还挺严啊,买了新车也不说……”

老姜有点惊讶地问:“戴所长,这你都晓得了?我就买了一台电动车,出门方便一点。”

戴伟生气了,提高了音量问:“电动车?这节骨眼上还跟我装,是小轿车吧?还是进口的!”

“我买得起小轿车吗?莫寻我开心了。”

“谁跟你嬉皮笑脸。”

正说着,戴伟的手机响了,是交警队打来的,说老姜的身份信息被人冒用了。老姜搜肠刮肚,记起在外地打工时,有人借过他的身份证。

事情水落石出,戴伟长长地松了口气:“老姜,对不起,误会你了。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告别时,老姜紧握着戴伟的手不松开,说:“戴所长,老板给我涨了工资,每月有两千多元,我没别的开销,省吃俭用,生活足够了。”

“老姜,你到底想讲什么?”

“我想退低保,年后变来办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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