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白玉兰

刘向阳
羊脂白玉、粉瓷般精致的彭彭，站在白玉兰下，啜着饮料。
你要百事，还是雪碧？
小女孩摇头。我要你手中的罐子。
我家垃圾桶里多的是。彭彭说。你要吗？便跑上楼提了一大篓下来，足足二十五个。
小女孩兴奋地数着，汗珠儿晶莹剔透。
你每天都倒垃圾吗？
不。那是保姆干的！彭彭竖着一根指头说。
那你每天都做些什么？
听音乐，上培训，阅读……多着呢。头都晕了。
我每天也有工作。爸爸去城东，妈妈去城西，我年龄小，就蹲垃圾场附近，一家人晚上才回家碰头的。
你们一家子都捡破烂？
小女孩“嗯”了一下，羞怯地点头。我还有一个任务，带哈巴。
你家的狗吗？
我二妹子。爸叫她“哈巴狗”，妈喊她“布该来”。
彭彭才瞧见角落里有一个灰不溜秋的女孩子。
彭彭丢了两瓶水给小女孩。
小女孩拍了妹子一下，给她拧开盖子，然后自己也灌了几口，继续道，我家最威风的是“保卫祖国”了，他跟妈妈在一起。
怎么四个字？
爸爸高兴呐。老三是男的，爸爸叫他“保卫祖国”，村里人也这么叫。
彭彭乐得捧腹大笑。
你也挣钱不？
彭彭摇头。我爸爸是老板。彭彭用手指着前面横着的一些建筑，都是我家的。我家有好多车，宝马，丰田，奔驰，大众……
你知道不，大众是那些经理级以下坐的。
我家两车。一部三轮车，一辆单车。“保卫祖国”坐三轮。我也坐过几回呢。
你挣钱都是自己花吗？彭彭问。
老爸说给我存起来，并答应送我上大学。你想上大学吗？
大学算什么？！爸爸告诉我，明年干脆去美国读书！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听着，说不出话。
其实我也不想去美国，我好想——唉，我好想做的事太多了，跟你说两三天都说不完。
彭彭突然凑近小女孩耳朵，说，你做我情人吧。
小女孩涨红了脸，极其恼怒地骂他，背对而立。
逗你乐的，不要当真。我爸经常说，男人不能没情人……你不做就算了，我们做朋友。
小女孩拭去眼角的泪花，勾着头。
星期天来我家PARTY吧，许多朋友会来。彭彭小心地拉了一下小女孩的衣角。
小女孩点点头，又摇头。
怎么啦，还生气吗？我要把倒垃圾的任务争取到手，把你需要的废品装起来给你，好吗？……一定要来参加哟！
想了会儿，小女孩使劲地点头。我得去买条裙子，白玉兰的，看了好几回了,做梦都想……脏兮兮的，怎么来你家，你也没面子，是不？
彭彭就笑了，向小女孩伸出手，告别。
老远了，彭彭看见小女孩站在那儿没动，盯着他的方向。微风拂过，恰似夏季的一朵白玉兰。
星期天的聚会，小女孩终究没去成了。她们一家搬去了另外的山头，继续她们的生活。

彭彭站在白玉兰下等待，有花儿掉落，随风远逝。

他手中捧着一条碎花裙子，白玉兰的。

哦！梦中的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