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正常

“小九正常。”

早起，我往手机里输入这四个字，说：“小九，唐老师又在点名了。”

“我想我的唐老师了！”

去年秋天满三岁的孙子小九，上幼儿园小班。在家的日子，他不时的会略带伤感的念叨上这么一句。

他的唐老师，大眼睛，很热情，只是个子有点儿嫌小，人则显得精干利落。按我识人的眼光，她这人，你一搭眼，就能感觉到，是个责任心强的好老师。一天放学路上，我跟张嘉毅妈妈小魏交流。小魏说，她是专门托了熟人挑选好老师，才将孩子安排到唐老师班上的。如此看来，小九是碰上运气了。

按照唐老师的要求，防疫期间，我每天都得在孙子班级家长微信群里向她报告学生的身体情况正常如否。她要汇总向幼儿园报告的。说这是市教育局要求了的。虽说是四十多天，宅在有暖气的家里日子也是舒舒服服的，小九身体没出过一点问题。故而，我天天照例输入四字：“小九正常。”

”唐老师被困在浔阳，回不了西安了。”我故意给小九说出唐老师家乡九江的古老的名字。语气里微含吓唬他的意思。说唐老师从九江回西安，高铁是要经过重点疫区武汉的。

“唐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九的这个问题，我始终回答不了。疫苗不投产，疫情就难结束。现在看，还很不好预测的。

从一月二十日后，小九就没出过小区大门。那天，是为和他从陕南老家来西安的外公见面。我带他乘地铁一号线转四号线转机场城集际到咸阳机场T2航站楼。亲家公是带了两个孙子去深圳儿子公司过年的。我招呼亲家和他两个孙子在航站楼的一家快餐厅吃了个饭。三个孩子吃得高兴，玩的恋恋不舍。逗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那是个晴天，返回的时候，我们还去了大雁塔北广场，看了网红音乐喷泉。

事后想来，我还很欣慰。我核对过很多媒体公布的确诊患者所乘车的车次，所幸我们都没有撞上。那天全程，我都给小九带着口罩。那时，倒还不是为防疫的考虑。月初，小九有两天积食发热，过后流鼻涕，刚刚恢复。好在，那天机场城际车厢里没有什么人。回程，我们从西安北客站上地铁四号线，是起点，里面自然也不太挤。

记得是第二天，或者第三天，西安的防疫级别提升了。小九就再没有下楼了。1月23日晚，唐老师发来通知，要求报备假期孩子出行情况。其时，小九妈妈已经定好了1月26号（正月初二）西安飞深圳、29号返回西安的机票，是准备要和他外公外婆团聚的。

到25日晚，我给唐老师发消息：“给你爸妈拜年！小九妈妈已经退票，他们的出行深圳的计划取消了”。

“谢谢，在家防疫，尽量不要外出好 。”

“年后估计你都回不来。”

“嗯，买了2月5号的票，如果疫情能得到控制，不再扩散的话，应该能按时回去”。

居家防疫的日子倒也过得蛮快。转眼，到了新学期开学时间，唐老师每天都安排了网上学习内容。还要求上传孩子学习情况的视频到班级群里。可小九对这样的学习方式，基本没有兴趣。拍了一次学习“七步洗手法”的视频，之后，就再不愿意拍自己的视频了。我也感觉，这样的方式，可能会造成孩子从小对手机的依赖，没有硬逼他。

小九天天盼着到幼儿园上学。而天天又都只能在家看看动画片，玩玩具。发过几次”好无聊”的牢骚。见过了冠状病毒显微镜放大的照片，知道了新冠病毒的传播途径，并能够说清楚。一天吃午饭的时候，小九突然紧握拳头说： “中国加油，武汉加油！”他平时吃饭不太专心，经常被督促。他引用这口号的意思，是要加油吃饭。

唐老师布置的作业，他基本就不怎么练习。

“唐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搪塞着，终于回答不了他。

到现在，唐老师都还没回来。每天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手机里就哔哔啵啵的响开了。我知道，那是家长们在争相报告情况。待响过数声后，我则跟着回复：

“小九正常”。这四个字，手机的输入法里准备得好好的。

今天，又是天气晴好。早上，见小区院子里活动的小朋友多了起来 。午饭后，我劝小九下楼去理发。可到了院子里，看到大门口排队测体温的人群和森严的保安，他怎么也不肯了。就只好在小区步道上溜滑板车。溜的时候，他明显有点怯了，是手生了。溜到中心花园，玩了一会儿滑滑梯，他就嚷着要回家了。

“在太阳里多玩会儿好，是杀菌的。”

“不，我要回家。”他口气很坚决。

“为什么要回家？”

“我讨厌冠状病毒！”

我无言以对，只好跟着他回家。

晚上，收到唐老师发来的私信：

“小九爷爷，我已经到西安了。昨天到的。现在在小区进行14天隔离呢。 疫情结束后就能见面啦！”

小九听说，马上自己拿过手机发出语音：

“唐老师，我很想你！我防疫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