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蛇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杜甫《丽人行》

今天是我们陕南民俗中的“”女儿节”，是年轻姑娘踏青郊游戏水，祈福消灾的日子。早起看天，天空只有一恍恍儿的太阳。风，狼一样一直吼着，吹落篱笆墙外的海棠花瓣，白蝴蝶般在空中地上乱飞乱舞。北方的寒流凌晨来袭，室内温度降至22℃了。这样冷兮兮的天气，要结伴外出，显然是不合适的。

我们地方有谚语说：“三月三，蛇出山”。意思是，从今天起，蛇的美好的冬眠时光结束了。蛇们从此日开始溜出洞来活动了。这话，其实是在提醒下地干活的人，你使手扯草的、你会涉足草丛的，从今天起，得留心杂草中埋伏的“长虫”了。

有又谚语说： “蛇不乱咬，虎不乱伤”。这是说，凡被蛇咬的，一般都是你的脚手误触碰到它了。不好意思的是，蛇发起本能的自卫，才咬了你的。蛇咬人，非故意。

我们地方传说，蛇是人祖爷。这实际上是原始人类关于生殖崇拜的一个暗喻。故而，大人一般不直呼其名，隐讳的把蛇叫“长虫”。

小时候，有一些年里，应该是我八九岁的时候，我是很讨厌蛇的。原因是，我二哥被蛇咬伤过，还差点儿要命。记得有几年里，从三月三日这天起，我会和几个小玩伴在放学后割猪草的时候，满坡里、堰渠边，专门寻着、找着，用竹竿、石块狂热的去打蛇 。听人说，竹子是蛇的舅舅。使竹竿打蛇，蛇会很服帖。

蛇身上，有多种多样神奇美丽得令人叫绝的花纹。没有单一颜色的。就是比较单一黑色的蛇，腹部也有一线是白的，我们把这叫“乌梢鞭”。据说这种蛇是无毒的。这种蛇，好像有固定的住所，经常是在有泉水的那一个地方活动。长度一般会是一两米，溜起来，拨动得草沙沙的响，行进速度也很快，我们小孩子是不容易追得上的。有黄黑色交织的大蛇，叫“黄汉蛇”，也无毒。这种蛇行动缓慢，经常从洞里出来，找个向阳的地方，长时间的盘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晒太阳。这蛇的身体，还发出一股臭味。我们乡村里比况人懒惰，就说这人是“懒黄汉”。有种绿色蛇，样子很漂亮，腹部淡黄至白的。这种是毒蛇，一般活动在枝叶间，我们它叫“青竹彪”。这种蛇指头粗，两尺来长。被这种蛇咬伤，据说很难医治。有干草绿，带黑斑点如迷彩色的，我们叫“菜花蛇”。这种有一米多长，据说也是无毒的。有枯草色带红黑色斑点的，我们叫“野鸡项”。有土色带黑点的，我们叫“土巴带”。还有如石榴花苞样红色的蛇，我们则叫不上名字了。

还有谚语说 “三月看不得蛇起舞（蛇交配）”。说蛇是有灵性的，看到会走背字。蛇也是不能够多打的。你打死了蛇，其它蛇会找你复仇。我听过一个恐怖的故事：有个单身汉，在坡上劳动时候连着打死了七条蛇。他在回家的路上，一路都有蛇在追他。他回到家，不一会，发现千百条蛇，爬满了他家的屋面………蛇把这人给吓死了。

有了对蛇的敬畏，我就不敢再打蛇了。

小时候在河里摸鱼，我手抓到过蛇尾，以为是鱼，拉出水后一看，弃之不及，后怕至今。夏天的晚上，蛇溜到屋里捉老鼠。这样的不速之客，我在成年后也曾经遭遇过一会。吓得我大“”啊”一声，本能的跳高了三五尺。事后，自己都觉得那股弹跳的力量来得不可思议。

我们地方有说法，到家里的蛇，是不能打的。打了，会遭厄运。我就见过一邻居，蛇溜到了将参加高考的学霸孩子的床上。吓得这家人一夜没睡觉，等到第二天天亮，才找一开餐馆的人，洒白酒麻醉了蛇，拿走烹食了。高考后，这孩子也上了所不错的大学。但在学生宿舍，夜里一直就睡不着觉。后来，演变成精神问题，以致不得不休学、直至退学。这孩子的问题，当然主要是给蛇吓怀了，产生了挥之不去的恐惧症。

蛇对一些刺激性气味很敏感，过端午节，用雄黄酒涂抹在身上，据说主要是为防被蛇咬。小时候，父亲还教我们燃烧硫磺块，把胶状燃着蓝色火焰的硫磺火滴，滴到屋前屋后的墙角，用来防止和驱赶可能到家的蛇。

蛇对生态环境的要求很高。一个环境里有没有蛇的活动，成为判别环境是不是被污染的标准。近几十年来，因为生态环境破坏。还因为蛇肉入宴，有不少人提着编织袋到田野去抓蛇、有蛇贩子骑摩托车跑乡下收买蛇。利益驱动，蛇一度变得稀有。现在，乡村的生态环境改善，蛇又多起来了。今年，新冠肺炎疫情，一度病毒中间的宿主指向了蛇，也由此拉响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动物的警报。国家也出台了严厉的保护法规，这是蛇们及其他动物们的福音。

蛇是老鼠、田鼠的天敌，在生物链中的作用是蛮重要的。蛇蜕调的皮，还是味祛风疗痹美名叫”龙衣”的中药。迄今所见汉以前出土文物中，我们中华始祖女娲伏羲的形象，都是人首蛇身的。而《白蛇传》更是蛇的颂歌。

我在调查旅游资源的工作中，用相机记录过在峡谷向阳的岩壁上晒太阳的形象呆萌的花蛇，也在农家屋后拍到过正疯狂追逐刚刚孵出的小鸡、面部狰狞，形象飞扬跋扈的黑蛇。

不过，真心不待见蛇的人还是很多。要和蛇类友好相处，相信许多人，尤其是女性，都会有黑云压城般的心理障碍，包括读我这篇日记式文字，都会招人犯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