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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盛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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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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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教老师

 

大年初二这天,一早就下起了盼望月余的雨。雨水把小区里样子脏兮兮的绿植洗刷得油光水滑 。望着窗外的雨雾,我的心里,似乎也给冲洗干净了 。晚上,看到在鹏城经营名号“研酒生”中外名酒公司的周老板——一个我只知晓乳名叫巧女的美女小老乡,在她的微信朋友圈晒出给她爸爸过七十大寿的一组照片。但见:宴席华美,酒色琳琅,家人齐聚,一堂欢喜。寿星不老,头戴皇冠一顶,面含羞赧三分。氛围甚是喜庆。用我们的方言说那是:好排场!

这女子是周老师的长女,生意正火红,在鹏城那片疆场打拼有年,历练得很是成熟了,业余爱读书,还在学画画,油画,水粉都已经像模像样了。微信里,经常见她发出出席内地和港澳的酒类订货会的消息。在行业协会里,已经是具有红顶的“核心力量”,可算是小有名气了。是家乡小村走出去的一个顶呱呱的人才!

我立即发出点赞祝贺!

次日凌晨醒来,想到她爸——仅给我上过一次数学家教课的老师。我倒不是浮想联翩,只是牛年以来,我这曾经的牛郎,思维数次的进入“往事不堪回首”的套路了。

从前,我家和周老师家,是我们位于古道驿站上的小村街上的邻居,中间就相隔了四五户人家。

我听周老师家教的时间,是1977年秋季开学以后。那时候,因为我放牧的烈性犍牛几次抵了我,胸腔还受了轻伤。我不喜欢这牛了,倔犟的撂挑子不再放它了。生产队里的伺养员也没人愿意接手放它。队里只好卖掉那牛,安排我进入到公社要求成立的将去十里路外下河的一村修小水电站的基建队。

周老师,好像也是从师范学校刚毕业回来的。记得,周老师当时是抽旱烟的。他好像还没有参加工作?我知道他后来工作了,也是先干着民办教师,几年后才落实政策转了公办的。他育有三个宝贝女儿,老大老二在深圳创业。我知道老三大学是学化学的,婆家在陕西关中。现在看来,嫂夫人当年的眼光,确实不错。年轻时候,她是地方两条河上下数得上的一个漂亮人物。依稀记得,她好像是冲破了娘家父母的束缚,义无反顾嫁给家境很贫穷的周老师的。用现在流行的话,是买了绩优股。

我父亲已经联系好我到中学插班上学的事情了。但作为教师,他当然明白我此前的初中毕业水平是个什么糟糕的状态。现在想来,也可能是他与中学校长沟通的时候,校长告诉他,我们那一级学生没有学到什么文化知识,要插班,数理化课程很可能跟不上趟。父亲或者承诺,自己先找人给我补习补习。

周老师小时候,也是父亲的学生。父亲很客气地把周老师请到我家堂屋坐着,在煤油灯光下,烟茶招待着。那晚,周老师只给我讲了一元一次方程问题。 他没有带教材,只凭口头讲。讲的时间,好像也不到一小时长。我听明白了,也领会了。记得周老师还夸我接受能力很可以。

我上一年级、二年级、五年级、都是父亲教语文课的。父亲跟周老师说,不是偏爱自己的娃子。他知道我的记忆力、反应能力、接受能力都还不错。他教我二年级的时候,教材是背诵毛主席的文章“老三篇”。他有个方法,每次布置的背诵作业,谁先背下来,谁就可以离开学校回家玩。我们班里,我总是第一个先回家的。上五年级,讲革命故事比赛,他编了一个故事,教大家练习讲,别的同学没有人记得住。就我记住了,最后,是我去参加比赛的。

周老师的这一次家教课,让我对一元一次方程问题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发而不可收,我自己后来插班复读的时候,老师讲的内容,对于没有基础的我,是听不懂的。我就用未过门的三姐夫给的一套淡黄封面的有代数、几何、三角函数的数学书,晚上在家里熬夜自学。我把方程问题钻得比较透彻。到上高中了,一次一个物理难题,我撇开物理公式,用一元一次方程思维解开了。还有一次,是全市组织的统一考试。一个数学对数的难题,我观察到这道对数题的指数,正好是一个方程。全班就我一个人用了最简单的方法作对了这题。监考的数学老师巡回到几个平时数学好的同学座位旁看,看到他们都没有作出来的。他很着急的提醒大家:不要急,要慢慢推算。他走过我身边,我悄悄问他,看我这样解行不行?老师看了我的解法后,惊奇的说:嗨,你搞对了!原来,他也没有想到还可以这样解。但根据对数的性质,我的方法,明显是对的。从此,这位数学老师对我刮目相看了。这是几句题外话。

人的命运走势,有很多的悖论。在上学靠推荐的年代,周老师是一个因祸得福的人。我们生产的队队长在十里八乡是个影响很大的人物。平时爱黑着脸,很威严,人都怯火他,背后叫他宁大汉。据说宁队长不喜欢年轻调皮的周老师,说他干活期间闲话多,坐实了一个“干活不踏实”的印象。人们还因此给他取了个不太体面的诨名“周懒官儿”。生产队里主事的几个人一合计,带着明显排挤的性质,推荐他去上了安康地区师范学校,而那个时候他家里就一个多病的母亲。这是绝对真实的故事。可不是因祸得福吗?

现在的周老师,退休后,老两口冬天几个月,被女儿接去了深圳,在大闺女家住着。夏天里,偶尔回到平利老家住。早起,夫唱妇随的往东边梅子垭,徒步健身,上午看书,练习书法。我参观了一回周老师二层小楼上的一大间书房。看到里面的陈设,使我想起曹雪芹对秦可卿书房的那段描写。正墙上挂了一副仿明代唐伯虎笔法的山水画,题《秋山诗会》两边是仿启功体的对联:“能将忙事成闲事,不薄今人爱古人”。书案上放着端砚、歙砚大小各一方。沉甸甸的乌黑阴沉木镇纸一对。用的是徽州的松烟墨汁。架子上搁着红、黄、白三色整刀的宣纸。枣红色寿山石名章、闲章各一枚。大件的案、几、桌、椅、凳、厨柜,都是东阳的红木家具。书柜里好几本有线装的古今碑贴。笔架上是全系的湖笔。全套中华书局版的姜黄色封面的国学经典。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四大名著。几件景德镇的陈设瓷器,有粉彩的,有青花的。这个规格、这个档次,在我们当地,乃是独一份的。而这些,嫂夫人介绍说,都是大女儿一手给安顿下的。大件家具,浙江厂家只负责给发货到安康火车站,是她自己再租车运回来的。那时候,安康到我们村的高速路还没通。真是既费神费力,又用心用情了。

不时的,两人会在后院里兴兴菜蔬、侍弄花草。过着令村人羡慕的自由自在、候鸟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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