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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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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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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雨

 

旱魃肆虐,老天爷一年不雨。一河床干死赤裸的累累白石,漆水快要断流了,涓涓滴滴,丝丝弯弯,就象苦命妇人的眼泪。庄稼要吸水,牲畜要饮水,男女老少要喝水,漆水岸边的村民实在焦渴难耐,不得不跪拜下去,向老天爷祈雨了。那祈雨法器,一个高不过膝盖的青石狮子,头比身子大,不怒而自威。

十二年前的一场连阴雨,年代久远的关帝庙倒塌了,也未能筹资重修,镇庙的一对石狮从此流落村间。有一年夏收忙罢,来了两个文物贩子,看见石狮眼睛发直发亮,与村民一番虚意讨价,入夜就把一个石狮偷走了。村民醍醐灌顶,猛然觉悟,这石狮不是凡胎俗物,于是迁移到村委会的院子里。这个落单的石狮常常用来镇灾祛病、祈天祷地敬鬼神。

这天祈雨,村里壮汉七手八脚,把石狮抬到漆水河滩,一番河水沐浴,青青亮亮,神采奕奕。一河滩,人多热烙,你一丝,我一绺,她一绦,黑布条红布条绿布条白布条系上石狮的粗脖子,把天使武装得威风凛凛,祈求天界早早降雨,盼望一年风调雨顺。

一贤德老者瘦筋筋的身坯,一副茶色石头镜,时常熟读《太上感应篇》和《劝积阴德文》。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河滩上,那老者一身缁衣,弓腰俯首,容貌肃静,语调如上古韶乐,“三皇五帝到如今,上苍无不爱子民;庄稼少雨人缺水,盼望天界降甘霖……”

石狮干晒七日,煎五脏,熬六腑,颡门直冒火星,竭尽自己使命。但天界没有理会,依然不云不雨,依旧火烧火燎,凡有生命的动物植物都快要枯焦了。

一招不灵,就来第二招,就象中医换个汤头处方,再试试看吧。

选村里健壮男丁十三人,在漆水河边脱得一丝不挂,赤条条地将麦秸裹身,再覆上厚厚的一层河泥,排成菱形方阵,四肢匍匐趴地,河鳖似的静默着。十三人的菱形方阵,在照应天表上的一方星宿,凡夫俗子的排列组合,有时也会产生神力的。

这时,由领头男丁装扮的马钧(三国水利专家)点燃一支信香,态度虔诚,口气坚毅,“世人无知,罪孽深重,得罪了天地鬼神。我们自愿请罪,要惩罚就惩罚这十三人吧。该下雨,还是下雨吧。这五谷庄稼牛马猪羊鸡狗兔都没日没夜地伸长脖子盼望着老天爷下雨呢……”

一动不动,水米不进,辟谷食气,暴晒在烈日之下,古朴原始,震撼人心。三日有效期已过,麦秸上的河泥都龟裂张缝了。十三人站起身直起腰,嗑嗑嚓嚓,麦秸支离,河泥破碎,一滩狼藉,一滩汗水,一滩叹息。

天界依然没有理会,炎炎干旱仍在延续。不小心划根火柴,天地间就会燃起熊熊大火,连天界都可能遭殃。

第二招不灵,就来第三招。一招比一招狠,迫不得已啊。

挨门上戸,找来陶罐,瓦灰色,大肚子,古拙而神气,个个都有百八十年的历史。因为天有九重,一切都要应“九”这个数。九个正在生育期的健硕村妇,从漆水捕来九只青蛙,小心地装进九陶罐,一蓄满河水,一行三个,三个三排,在河滩首尾错列,秘藏河图洛书的邈然玄机,开始有秩有序地暴晒。

一个古老掉牙的传说,以前漆水流域连年大旱,庄稼草木人畜枯死无数,甚至殃及到一对农人夫妻的正常生育,每胎生下来都是青蛙,胎胎难成人形。妻悲伤不已,昼夜哭泣,妻的泪水流成河了。(世人嫌“妻水河”不吉祥,不美气,改口叫“漆水河”了。)夫是一个奇男,手握双斧一声大吼,脊背顿生一对强劲的肉翅,嚯嚯然,嘎嘎然,一冲而起,飞上云霄,一斧就把天表斫开个口子,哗哗哗,降下大雨。奇男用力过猛,怒气太盛,漂漂浮浮,不得降落,遂被天界封为雷公,一发怒天表震裂,大雨瓢泼而至。青蛙是雷公的儿女,雷公不忍心自己的儿女水深火热受苦受难,柔肠欲断之时,自然淋淋漓漓,下起雨来。

精诚所至,海枯石烂。天边漠漠的灰云出现了,一连几天都是要下雨的表情,看来天界在酝酿在研究这个十万火急的特大难题了。第四天日落时分,鸡满院子找食,迟迟不上架,灰云沉沉的,潮气湿湿的。第五天一早,老天爷到底下雨了,房檐水掉线线,盆盈罐满瓮溢。祈雨获得成功,久旱逢甘霖,老少喜颜悦色,一片欢声笑语。

一个回乡休暑假的大学生说道:孟加拉国北部干旱少雨,当地农民祈雨的方式古老而怪异,在一对青蛙前额上描画红条纹,在一个特制的篮子里放着,在香蕉叶搭成的高台上为青蛙举行隆重婚礼,飞花走红,人山人海。这样就能下一场及时雨,而且一次次灵验。

一伙村民连声附和,就是嘛!人人头顶一片青天,天底下自古一个真理,中国外国都一样,一万年都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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