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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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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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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约

窗外大雨倾盆,滴滴答答,砸落在旅馆屋顶的雨棚上,也砸乱了我的心绪。我正走过我的26岁,也在走过她的10岁。

十年前的七月,是她陪我的最后一个夏天。

“子为”你怎么在这里?快起来去打针了。

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印象中最多的事情,就是被我的奶奶领着去医院打针。与其说是领着,不如说是押送犯人,去偿还因叛逆厌食而犯下的恶果。可我那时犟的不行,总觉得打针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总是在半路,故作懒态,放慢脚步,走在奶奶的脚步后面,趁着她不注意,偷偷躲在的砖堆和草垛里,在她苦苦的呼唤无果后,我早已偷偷溜回家,直到哥哥跑来告诉她,我已经到家,她才带上药回家。看我病殃殃的躺在床上,又不忍责骂,只有拿着的药,亲眼看着我服下,她才肯安心的掩上门退去。

她们那一代人基本都没上过学。所以总是嘱咐我们要好好读书,说我们是赶上了好时候。我们家住的是一间平房,准确的说是我的二叔家,我跟二叔家的姐姐哥哥生活在一起。很早的时候叔叔家就拉了个大院子。每次赶上周末,跟哥哥同龄的孩子都会来找哥哥出去玩。奶奶每次都是紧锁院门,站在门前说,他们还在学习,总是在哥哥完成作业后,才给他放短暂的假期。我那时候不懂读书的意义,总是把叛逆当做件很骄傲的事,偷偷溜出家门,放飞天性。常常都是奶奶发现我的房间没人,然后出门寻我。她的视力不好,尤其是天黑的时候,即使在九月初的月光照耀下也看不清路。我会偷偷的躲在草堆里,看着她焦急的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唤着我的名字。总觉得那样会有胜利感,只有在这个时候奶奶的爱,是属于我一个人。在我觉得这个游戏无聊的时候,我都是偷偷跑回家,奶奶找不到我的时候,拿着手电,回家叫上我的哥哥姐姐一起寻我,不曾想我已经溜回了床上,假装睡觉。她回到家,在床头念叨,可不敢乱跑了,今天你姐姐哥哥作业都写完了,明天在家好好学习。奶奶轻声的安慰到,似她这样善良的人,仿佛觉得犯错的总是她自己。

奶奶一个人用坚定的意志撑起了这个家。她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每周的礼拜,从不缺席。那时候我不愿意相信世界上有什么上帝,甚至有时痛恨上帝。对这样一个虔诚的信徒,他怎么忍心。把一个家族的重担,全压在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身上。可我不曾替她想过,如果一个女人如果全无信仰的活着,面对这样的命运,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希望的。

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离别。奶奶的一生像是一朵蒲公英,被时间轻轻一吹就散了,随着时间的前行,唯一记住她的,只有收留她的那一片土地。人总是在分开以后,不断的在时间的细节去找爱与被爱的痕迹,以告诫自己的内心的亏欠。

在奶奶离开的那年的夏天,我的弟弟还不会学话,不然他肯定会问我,奶奶去哪里了?死亡是什么?

对啊,奶奶去哪里了?死亡又是什么呢?这绝非我那个十几岁出头的孩子能想明白的事,那时候的我,只知道我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荠菜面了。荠菜在我住的地方,是地里野菜,说是野菜,更像是路边野草。在我们上学的时间,她经常一个人采着一篮子荠菜带回家,把它们变成饺子,变成荠菜面,送到我们碗中。我已经记不清这种日子,持续了多久,直到现在,我已经把荠菜的味道,刻进里我的记忆里。她的个子很矮,直到我把头低到她深爱的土地上,回应我的只有在风中摇弋的荠菜花。

如今,盼她再唤我的名字竟成了此生最大的奢望。 每当太阳冉冉升起,满天满地都是她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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