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蓝野静的头像

蓝野静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4/01
分享

疯子的他

                                                                                             

疯子的他,实话说,我真不忍心想他为疯子,叫他为疯子,更不忍心把他当做疯子来说,来写......如果按照他疯之前的美好情形和美好状况。但,他后来的确疯了,完全彻底疯了。

小时,无知的我们,对疯子既很好奇,感兴趣,又很害怕。害怕的我们,看见疯子,总是有要有事无事还去挑逗他们。

那时在老家我见过好多个疯子,有男的,女的,印象深刻的有三个,其余那些都没有印象了。印象深刻的三个他们都是男的,一个姓刘,两个姓陈。姓刘的那个人们都叫他“刘三妹”,他是个大男人,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叫女性的“刘三妹”。他整天都是疯子的那种状况,也许疯子大概都是如此吧!目光呆滞,头发乱长肮脏不堪,衣服破烂肮脏不堪,多数时都是沉默寡言,表情忧郁......家就在我们读小学观音庙那个地方沿着公路往公社场上走不远的公路旁边那个周家塆。我们读小学沿着公路到场上去要经过他们塆旁边,在经过他们塆旁边的公路时最怕看见他,听说他要打骂人,如果你去挑逗他的话,更是要打骂人。姓陈的两个,一个叫陈某某,家也是在我们读小学时观音庙那个地方附近的新塆,是我们小学班上有个同学的亲戚。我们读小学那时,他经常从我们塆附近那条大路经过。我们还曾经看见过他在光天化日下,一边走路,一边念念有词,叽里咕噜和尚念经似的,一边还把他的生殖器从裤裆的“大前门”里亮露出来,是在屙尿还别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我们一群小孩只是紧跟在他后面,追着使劲的喊:陈某某,疯子。陈某某,疯子。我们那样追着使劲喊他疯子,他也要回头来追着打骂我们,我们马上就一哄而散,但还是有个别逃跑不快被他抓住了的。一旦被他抓住肯定没好果子吃。据说他疯之前在一个煤厂工作,后来医好了。医好后,我们都还曾经看见过他从我们塆附近那条大路经过好多次,我们再去喊他疯子,他没理睬我们。另一个也叫叫陈某某,家在我们公社附近,新市公社花柳寺附近,是我堂哥家转弯抹角的远房亲戚,到过我们塆。我曾经问过他,那时你疯了我们喊你疯子你记得不呢,他不说话,只是呵呵傻笑。

......那三个疯子之后,疯子的他,是我印象深刻的第四个疯子,准确具体地说也是我最熟悉,最深刻,同时也最同情的一个。其实,在他以前不是疯子很久远的那些时候我都很熟悉他,印象很深刻。

还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我读初中时我就开始熟悉他啦,我们是一个学校的,都在公社中学读书。我读初中,他读高中,跟我幺爸一个班。那时小学里时兴实行“带帽”初中,初中里时兴实行“带帽”高中。那个时候已经实行高考中考了。那一年高考,我们学校没一个人考上大学的,考得最好的那个叫某某某,好像是差1分,后来是到我们老家附近的三好中学复读才考上大学的。疯子的他,第一次高考没考起,后来,也是和我幺爸一起插班到我们学校高中应届班复读。那时除了他和我幺爸,还有另外一个也是复读叫某某某的,他们三个是班上,以及整个高中年级成绩最好的三个,特别是数理化。数理化成绩好最受人羡慕尊敬。那时流行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英语还没怎么引起重视,大家都这么认为,这么说: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照样干革命。最初刚恢复高考那几年,也不考英语,就考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那几个学科。

复读一年之后,那一年高考,他们三个都考上了中专分数线。考得最好的是那个叫某某某的,好像考了二百三十几,走的重庆的一个工业机修学校,毕业后分配到我们到我们当地黄草山下面的那个瓦罐窑厂。我幺爸考了211分,走的我们本地的中师长寿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回我们公社的中学教数学,后来教化学。他分数比我幺爸考得高,考了第二,听说考了213分,他完全可以读本地的中师长寿师范学校,据说他被录取后没去。

那时他很是年轻气盛,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却又志大才疏,这是他天生的性格本性。他看不起教书的教书匠,在我们那时的数学老师,也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后来成了现在的教委主任的岳父某某某的帮助下,于是就去我们本地县城里的长寿一中复读。我们那时的数学老师,学校的教导主任某某某很赏识他,在给我们上数学课时,经常讲课讲课就提及到他,吹捧他的事迹,吹捧他的学习成绩,特别又是数理化成绩怎么,怎么好。还有一个很赏识他的就是在他塆附近,那时是工分老师,后来考上长寿师范学校,然后分到某某中学校,然后回到我们公社成了我们中学教导主任,然后成了公社教办主任,然后又成了某某职业中学校长的某某某老师。

他就这样,去了长寿一中复读了。同他一起去复读还有他们班上一个姓×的女同学。那个女同学就是他那时耍的女朋友,也是他后来疯了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去长寿一中复读,第一年,距离大学录取分数线差1分,中专完全可以走,还可以走一个好中专,但他还是没走。第二年差3分,还是没走中专。第三年差30几分,连中专分数线都没上......他很是不甘心,不死心,继续复读了好几年,可是越复读,分数差得越多......于是他就没去复读了,在社会上东混西混,一段时间去代课,一段时间又去做别的,最后,啥子名堂都没混出来,就回家成了一个实实在在,地地道道的以务农为生的农民。这样的遭遇,不言而喻,对他那样性格的人打击是相当,相当大的,可以说是很是致命的。再加上他那时耍的女朋友跟他彻底分手,家里一贫如洗,父亲母也早已70好几高龄啦......

唉,说来他也真是很不幸 ,他家也真是很不幸,真的就像常言说的:“屋漏又遭连绵雨,船破又遇旋头风。”

他的事情就不说了。那一年他父亲在田地里耕田,心底淤积起的怨气无法出,就向牛出气,使劲发疯要牛的命,也好像是要自己的命那般,用赶牛的“死牛棍”拼命的打牛,牛被他父亲打红了眼,激怒疯了,反过来用两只长硬的角来攻击他父亲,他父亲胸口被牛头猛力抵了几下,倒在田里。他父亲从田里爬起来,牛又追着他父亲,用牛角来戳他父亲的两大腿,结果他父亲的两大腿被牛角深深戳破,血如泉涌,要不是附近的赶到得及时,就差点要了他父亲的老命。就这样,没两天他父亲就瘫痪了。他呢,就这样,于是便疯了。他疯了的时候,我不知什么狗屎运来,也是一个教书匠了。开始在山那边,也是湖那边,后来调回到我老家那个乡中学。

他疯了,完全彻底疯了......而且越来越严重。

我还很清楚记得,他疯之前的那些年,经常从我们塆旁边经过的情形。还记很清楚记得,他到我们塆我幺爸家里,来找我幺爸耍的情形。

在没疯的那时,那些年......他尽管没考上大学中专,但还是很是自信满满,用现在话说是满满得爆棚。他天生的性格本性,就是那样,那也许也是他后来疯了的主要原因之一。喜欢高谈阔论,说话声如洪钟,气宇轩昂,并且,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身高1米75左右。长型圆脸。身材魁梧匀称。腰板挺直。三七分的头发,梳理得光亮整齐。光亮整齐头发下,鼻梁上时时架着一副,时时都要体显凸出他是知识青年,读书人的近视眼镜。眼镜背后,一双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浓眉大眼下面,一个挺直鼻梁好看的鼻子,一张肌肤细腻,红润健康,惹人喜爱的脸,嘴,和下巴......深冬,或初春时节,时时都穿着那件,看起来时时都是崭新的,黄绿色长军大衣。时时都忘不了腋下夹显出一本砖头样厚重的书。脚上穿着一双钉有铁掌,发出老家人嬉戏为“可吃,可不吃”声音,看起来也是时时崭新,锃亮的甩尖子皮鞋。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昂首挺胸,虎虎生威,生气,生风,伴随着“可吃,可不吃”的皮鞋声......简直是衣摆角飘飞起来都可以扇打死人。

那些时,他日子相对来说混得还算不错,据他自己说,只要一逢人也便说,他在我们本地一个叫云台的地方,某个学校代课老师。那时他从我们塆旁边经过,碰到我们家的人爱亲热地问我幺爸情况,有时也到我们塆我幺爸家来找我幺爸。

我不知道他代课老师那时为自己看不起教书的教书匠,被师范录取没去读师范悔恨自己过没有?也不知道他临近疯了之前,为自己看不起教书的教书匠,被师范录取没去读师范悔恨自己过没有?

一连串的不幸打击后,他疯了,真的完全彻底疯了!疯子的他根本就没人管他。他那样的家庭背景谁管得了他呢?

他疯了之后,经常独自在我们公社场上东游西逛晃荡。样子跟所有的疯子差不多,头顶蓬乱,长发到肩,一大绺大一绺,像黑油膏条。目光呆滞。满脸黢黑,两手黢黑,全身黢黑,像刚从灶坑里钻出来似的。颧骨高凸,尖嘴猴腮,拱肩缩背,胡子叭长。衣衫褴褛。......六月大黄天还穿着得意那时穿的,那件如今早已破烂,看上去好多年都没洗过,肮脏不堪的黄绿色长军大衣,拖着双没后跟,脚指丫都争着出来“过年”了,也是黢黑的黄胶鞋。他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十年,完全就是年轻的老头。他经常在场上东游西逛晃荡着,行尸走肉般,没任何人理睬他,他也不理睬,也许是不屑理睬任何人。

大家都知道他是疯子。他和我们,或者我们和他都生活在各自的想法,各自的世界里。我们都认为他是疯子,在他心底说不定认为我们才是疯子呢。大凡所谓疯子,就是与常人不一样。反过来,我认为,也许也可以这样说,与常人不一样特别怪异的人就容易被常人们叫做疯子,很多疯子在疯之前,其实都是天才,怪才,不是有人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字差,一线只隔吗?一边是天才,一边是疯子。唉,疯子的他!也许是他的天生性格本性,太年轻气盛,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吧,也许他疯之前确实太聪明了吧!因为他,疯子的他,那时,还盲崇买了一本米歇尔.福柯的《疯颠与文明》来拜读呢,可惜,由于自己天生愚鲁,也没读出深刻的体会感悟。

有时,他还逛到我们学校来,或许是来想找回些什么,那里毕竟曾经是他辉煌骄傲过的地方。有一次竟然跑到教室去给学生上数学课去了!

记得那是一个早晨,冬天,或春天我已经记忆不清啦,反正不是夏天和秋天。疯子的他神扯扯的来到我们学校,然后神扯扯的走进教室,然后神扯扯的从一个学生手里拿过几何书,一本正经地对同学们说:“同学们,你们好,我是学校请来的给你们上数学的新老师,今天我们一起来学习‘勾股定理’,请大家打开课本书......”他还是疯子那样,头顶蓬乱,长发到肩,一大绺大一绺,像黑油膏条。目光呆滞。满脸黢黑,两手黢黑,全身黢黑,像刚从灶坑里钻出来似的。颧骨高凸,尖嘴猴腮,拱肩缩背,胡子叭长。衣衫褴褛......;还是疯子那样,穿着得意那时穿的,那件如今早已破烂,看上去好多年都没洗过的黄绿色长军大衣,拖着双没后跟,脚指丫都争着出来“过年”了,也是黢黑的黄胶鞋。......很多同学知道他是疯子,特别是女生被吓得惊抓抓的尖叫。开始是他们老家的塆挨着塆,以前彼此都很欣赏,很熟悉,教数学,同时兼任管理教学的教导主任去请他出去,无论教导主任跟怎么更他好说歹说他都“死皮赖脸”不出去。那时的他完全不像个疯子,像个完全比正常人还“正常人”似的。后来,学校不得不去请公社管理教育的某书记来,结果某书记被他推倒在地上,很久都无法起来......闹了一阵之后,他又变回去神扯扯的,说了一声:鼓得拜!(GOOD —BY!),一边举起右手,一边笑嘻嘻,就离开学校了。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到过我们学校,我也就没有看见他了。

一晃,又是好几年过去。2006年,我们学校合并到其它学校,我也随之到老县城里去居住生活。我在老县城又偶尔碰到过他一两次,头发还是跟先前疯了时候那些日子一样,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没穿那时他最得意的那件黄绿色长军大衣,严寒深冬里,穿的一件肮脏不堪,单薄破烂的红色运动衫,腰上拴一根大草绳......只见他一切比以前更破落,颓唐,苍老,病得也比以前更严重,再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不管他是否还活着,不管他怎么样,不知怎么的,我都会经常去一边“哀其不幸”,一边又很不喜欢的,甚至厌恶的方式想起他。我厌恶他,以及他那类天生性格,本性里都是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志大才疏的人。也许是自己没能力本事,无所追求,不思进取,而生出的对他,和他们那类有本事能力,有所追求,志存高远的人嫉妒仇恨吧!——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有句话叫:死者为大。我想不幸的人也应该为大。还是那句话,不管他怎么样,我怎么样......最后,我还是原谅了他性格本性出来的那一些些,我自以为是认为的不是。剩下的就只是悲悯,同情。

......疯子的他,姓×,叫×××,估计生于1961年。如果他真的生于1961年。如果他还活着,如果那时去读师范,去当了他看不起教书的教书匠了的话,如果......此时,正好60岁,已经退休,正开始享受退休生活之乐了。

人啊,命运啊,真说不清楚,疯子的他,唉!!!

2022-4-1寒舍静远阁匆匆再次修改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