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野静
老县委家属院,这个名字是我给它起的。因为我以前看见很多“有头有脸”,县委退休,和没退休的干部,及家属居住那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里有的我比较熟悉,有的还是我的熟人,甚至铁哥们。所以,我就那样认为为老县委家属院了。至于其他人叫那个地方为什么,我不知道。
那里东边背靠悬崖土坡,下面是校骑路居民住房区,校骑路,原来的老长寿中学......一条从长寿广场,即寿星广场旁边爬坡上来,再经过凤城大院大门旁边,再一直爬坡上去的水泥支公路直通那里断底。向南对直出去几百米就是凤城大院,也就是以前的老县委。由于距离繁华喧闹大街,市场,商场,广场比较远,相对来说那是一个比较偏远,背僻,幽静的地方。也是我认为的如今现代城市生活中比较难得,比较偏远,背僻,幽静的地方。有事无事,我都爱独自到那里去消费时光,特别是夏末和初秋最酷热的那些早晨。
那家属院真是一个老旧的家属院了。那些楼房现在看来都不高,没有电梯,一般七八层楼,还很老旧,有些地方还有些破烂。如今的老县委早已搬迁到新城那边去了,成了凤城大院。那时的那些高级干部,及家属几乎也都早已高迁走了,他们的房子也许或转卖,或租赁出去,居住在那里几乎都是一些外来的平民。不过,那时那里肯定是县城最好的黄金地理位置和最好的楼房。没头没脸,没有关系的人肯定是住不去的。
老县委家属院一直,就那样,这样地在那里。
房前屋后的空隙地带,是一些栽种多年的树和一些像什么白菜,小葱,茄子,丝瓜,辣椒,番茄,之类的蔬菜。那些树里,有好几棵合抱粗,我估计是不下60年的黄桷树。更多的是飘曳着长长黑色,褐色,或嫩黄色胡须样虚根的小叶榕,和其它的树,比如梧桐,泡桐,香樟,千樟......很多也都是合抱粗。还有一些树,我叫不出名字。
那些树,它们枝繁叶茂,绿爽阴阴,形态样子,造型各异。有的旁逸斜出,绿伞撑天。有的挺拔傲视,直向云端。有的佝偻驼背,唯诺谦卑。有的盘虬卧龙,弯头就拐。有的枝臂隆起拱手作揖。还有的相互拥抱亲吻,亲密无间......一些粗壮枝丫斜伸很远出去,几乎已斜伸进住户人家的窗口。那些黄桷树,那些小叶榕,树身龟裂,断臂残枝,看上去却很有些时间,岁月的古老沧桑感。
树的下面还专门安置着供家属院里的,来往过路的,来那里耍的人们,坐下来休憩的,靠背长条木椅,长条木桌。木椅有的已经断裂。桌椅上,偶尔的偶尔还有干白了的鸟粪印迹......总的来说,那里还是很干净,有环卫工人专门打扫那里的卫生。
夏天里。初秋里。特别是最酷热的那些日子里。早晨,我最爱时常独自去到那里或悠闲漫步,或东看西瞧,或驻足仰望,或低头沉思。或屏吸聆听。......不过,我最最爱的,还是在那树下的长条木桌上摆放一包烟,可惜没有茶,没有檀香之类的。要是能够燃盘檀香,泡杯清茶......就更好了。很多时候我都是坐在长条木靠椅上乱吹口琴,一吹就是一上午。那里偏远,背僻,人少,声音少。那里幽多,静多,树多,绿多,风多,凉快多。我乱吹口琴,目的并非为了音乐,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希望能锻炼出有那时乡下杀猪匠杀猪时,一下就把猪肚皮吹得饱鼓鼓那般的肺活量。还有我吹口琴有一个很不好的恶习,最怕人多,最怕把别人吵闹了,打搅了。以前在乡下老家当农民那些年,那些日子,最爱放牛时在关山坡那些阴森,荒寂,很少有人去的坟地,一边放牛,一边乱吹......现在,到处都是人,就只好经常到人少的那些“尿巷子”乱吹。经常到老县委那个家属院那里去乱吹,主要原因也是那些地方人比较少,比较安静。
据古人说,琴有二十四宜弹:遇知音。逢可人。对道士。处高堂。开楼阁。在宫观。坐石上。登仙阜。憩空谷。游水湄。息林下。值二气清朗。当清风明月。
还据宋代《梅谱》中记录有二十宜:淡云,晓日,薄寒,细雨,轻烟,佳月,夕阳,微雪,晚霞,珍禽,孤鹤,清溪,小桥,竹边,松下,明窗,疏篱,苍崖,绿苔,铜瓶,纸帐,林间吹笛,膝下横琴,石枰下棋,扫雪煎茶,美人淡妆簪戴。
.....以上那两则材料里写古代“文人雅士”,闲情逸致最宜,最好的,高雅意境,没提及到口琴,我想,也许我们中国古代那些时候没有口琴,口琴也许是外国来的。我还去想口琴也是琴,也是音乐,音乐都是相通的,大致也该是这样的。当然,那样的“文人雅士”,闲情逸致,高雅意境,是那些文人雅士们,闲情逸致,高雅意境的事情,与我这个凡夫俗子,最底层,低贱平民相距甚远十万八千里,连半点气息都挨不着。
但我还是在那里,把那里的意境虚拟地当作“文人雅士”们的那种高雅意境,在那里自娱自乐,自我陶醉地乱吹着口琴。不时,还是有进出的人,过路的人,大人小孩,男的女的,其中不乏也有美女。他们没有一个人来听我出口琴不说,也许都认为我在那里吹口琴脑壳神经肯定有问题。没有人来欣赏,来听,我就吹给那些树木花草听,吹给那些雀雀鸟鸟听,吹给那些红日蓝天,白云清风听......如果它们也不听,呵呵,我就“神经病”地吹给自己听。
我就那样,在那里自娱自乐,自我陶醉地乱吹着口琴。其实,还是只是在锻炼身体,希望能锻炼出有那时乡下杀猪匠杀猪时,一下就把猪肚皮吹得饱鼓鼓那般的肺活量。我那样地吹《东方红》《红星闪闪》《火车向着韶山跑》《远飞的大雁》《边疆处处赛江南》《泉水叮咚》等那些土得掉渣,老掉牙的歌曲;我那样地吹《小白船》《我们的田野》《数鸭子》《娃哈哈》《我是一个粉刷匠》等少儿很宜的歌曲。有时也吹两三个稍微现代一点的比如《同桌的你》,比如《女人花》,比如《东风破》......有时还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装腔作势,很抒情地来点《扬鞭催马运粮忙》里那个很抒情的片段,《梁祝》里的那个很抒情的片段《化蝶》。我吹得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天花乱坠。吹累了就“赛过活神仙”地,点燃一支烟。嘴巴吹干了,口渴了,没有茶水,开水,自来水喝,哪样水都没有喝的,就吞几口清口水。然后又继续吹......
凉风习习,凉风悠悠,凉爽悠悠。枝叶在风里,沙沙,沙沙,沙沙,随风摇曳,招手,点头,微笑。我自作多情,想多了地,感觉那些枝叶很是与我“心有灵犀”,像伯牙遇到了钟子期,它们不是在随风,而在随我口琴的旋律,节拍在微笑,点头,招手,摇曳,沙沙,沙沙,沙沙。还有树上的鸟儿,树上的蝉声;还有蓝天里的蓝天,白云,红日......似乎也与我“心有灵犀”,也来应和。我吹得越起劲,它们就高兴快乐得越起劲。它们高兴快乐得越起劲,我就吹得更越起劲。我们相互默契,相互配合,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如果是春天,秋天,冬天,在那里吹口琴,或者漫步......又是另外的各种不同,独特的风景风味。
在那里,我遇到一个精神有些失常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瘦骨嶙嶙,拱肩缩背,70左右的老太婆。她不是家属院里的,跟我一样是到那里去逛耍的。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好像是在骂她的儿女或者家人对她没孝。有时低着头,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她看见我在那里吹口琴,便走过来对我说:你还有个耍伴呢!然后补充道:是口碟。她说话不明,把“口琴”说成了“口碟”。还自言自语:那里没有水喝。......
在那里,我还邂逅到了一个多年从没见过面的高中的老同学,他说他来看他父亲,他父亲就在家属院附近居住。他先招呼我,我简直都不敢认。过了大约2多分钟,我才怯生生的,低声说,你是:某某某。他问我还在写东西没有。我对他说写啥子东西哟!我还对他说,初中之后一直都没有见过面了。他说你不联系呢,不出来交往呢!我心想:我们这种小平头小老百姓,一个贫穷低贱乡巴佬进到城里来的人,怎么能跟他们那样的那些高大有权,有钱,有地位的人交往得上嘛!他父亲先前是县里的某个部门的大领导,而今的他也早已是某个部门的大领导。很庆幸,邂逅到他那时我没吹口琴,也没抽烟。要不然,被他看见不务正业的我,在那里神经病乱吹口琴,或者抽着最低等劣质的烟,递烟他抽呢?又递不出去,他肯定不会抽!不递他呢?又曾经初中同学过......还真不知道怎样除掉这些尴尬呢!
那天,我在那里乱吹了将近一天的口琴才走了的。以后的日子,我依然经常去那里,带上一包烟......当然,肯定忘记不了把那把口琴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