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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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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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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大石坝

                                              文/蓝野静

所谓石坝,顾名思义,就是整块表面,由整个天然的石头或平着,或斜着伸展延续开去而形成的坝子,我们重庆乡下人习惯性地爱叫它为石坝。它们的功用主要用来打粮食,堆晒粮食,豆子,麦杆,稻草等......以及其它东西,因为那里相对来说比较宽敞,那时在我们老家,有时生产队放电影也在大的石坝上进行,有时生产队开社员大会也在大的石坝上进行。当然,石坝肯定有大有小,大小不等齐的,大的石坝,叫大石坝,小的石坝,叫小石坝。不大不小的石坝不知知道怎么叫,老家人们大而垮之(“大而垮之”是老家乡下人土话,俗语,书面语也许应该是“大而跨“之,就是不认真仔细准确的意思。)干脆就叫石坝。但在我乡下老家,大石坝就不用说了,小石坝,很多人不爱习惯性地叫那个“小”字,爱习惯性地在“石坝”后面加个“儿”字来表示小的意思,来指小石坝。还有......石坝,在我们;老家有些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爱习惯性地叫石坝,而爱习惯性地叫“石嗒”,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这样的叫法,也不知道老家人们他们为什么爱这样叫,也许是因为行走在石坝上容易发出清脆响亮嗒嗒的声音的原故而这样叫的吧。当然,这只是我主观猜测,其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包括那个“嗒”字,究竟是这个“嗒”,还是那个“塔”,还是其它哪个字......我依旧不知道。但这点是敢肯定的,大大小小的石坝在我们重庆乡下很多,很普遍。至今,在重庆主城区里都还有个很有名的地方的地名叫大石坝呢。

重庆地区石坝本身就很多,很普遍。我老家在重庆长寿乡下太平公社胜利大队一个叫王家塆的地方,也有好几个大大小小面积规格不等齐的石坝,至于老家附近其它塆的那些石坝加起来就更多了。这里我就主要来说说我们老家,我们塆的那个最大的石坝,大石坝。我之所以主要来说它,一是因为我很熟悉它,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对它很有很浓郁深厚的情感。很浓郁深厚的情感归很浓郁深厚的情感,依旧与乡愁不乡愁无关。该走总是要走,愁也愁不住;该来的总是要来,挡也挡不住。说实话,我个人不合时宜不是很主张去到处去保护文物文化之类的,我错误地认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些东西无论怎么保护也保护不住,终究会被历史淘汰,这是自然法则,还是尽力顺其自然吧!

我老家那个大石坝,因为我们塆子叫王家塆,所以人们有时又叫它王家石坝,它不是在我们塆子里,而是在我们塆西边方向,距离塆子还比较远,正常步行要走需要将近10分钟。石坝什么时候有的,我不知道,反正历史很长,很悠久,据塆里80,90以上的老人们讲,他们的老人给他们讲,从他们的父辈,祖辈那时早就有了。石坝中间既是石坝,也是一条大路长长的一部分,也可以说一条大路从石坝中间长长地穿过。那大路从我们塆子西边附近经过,东北西南方向走向。向东北方向一条大路直通我们太平公社的场,太平场。向西南一条大路直通向山耗子,后来改叫三好那个地方。那时,那些年,那条路,就是在平时,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多,遇到新星期天赶场(那时,那些年不像后来,以及今天三天赶一场,而是只有星期天才赶场。那些年,星期天,也就是赶场天),或者过年过节,来来往往的人就更多了。由于人们经常走,石坝中间都走磨着一条白色发亮鲜明的路来。经过在两边都是青黑色石头的一比照,就更加凸显出那条白色发亮鲜明的路来。

那时,那些年,没事的时候,我,以及我们小孩爱来到路边看来来往往从塆子附近那条路路过,然后从石坝过路;或者从石坝路过,然后从塆子附近那条路路过的行人。其实,在塆子里都可以清楚地看见,有时我们就在塆子里看,但更多时候还是到路边去看。因为那条路是条大路,那时,那些年,那条路上除了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外,经常还有挑着箱子,扛着席子...... 长长的,接新媳妇的接亲队伍,从我们塆子附近那条路经过,肯定都要从那个大石坝经过,无论是从哪个方向去来的。有时他们还吹着“呜哇,呜哇,接你屋(家)的大舅娘”那种老家人土话说的“撒噜”,书上说的叫唢呐。有时还是两支,三只接新媳妇的接亲队伍相对而行,相对而来,有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两支队伍还骂起来,甚至打架起来。每当有接新媳妇的接亲队伍路过,不但我们小孩爱看西洋把戏似的爱出塆子来看,连大人们也爱出塆子来看,跟我们小孩差不多,也是像看西洋把戏似的。特别是妇女们,她们爱在队伍里寻找哪个是新媳妇,并且议论新媳妇。她们说,一般穿打扮得最漂亮,眼睛红肿那个年轻女子就是新媳妇。我们小孩不去寻找,才不去管哪个是新媳妇,等队接亲队伍走过之后,就一个劲地乱说乱叫乱唱,这些小孩一般都是胆子大的小孩,一般是都是男孩子,他们乱说乱叫乱唱道:新媳妇,衩衩裤,胯脚夹个红萝卜。新媳妇,衩衩裤,胯脚夹个红萝卜。接亲队伍里面有个角色,不用说,我们小孩都知道,那就是扛席子那个,那个是舅子,新媳妇的弟弟。老家结婚嫁女的习俗送亲时一般都是由男方舅子,新媳妇的弟弟扛席子。后来,那样结婚接新媳妇的方式越来越少了,再到后来就几乎完全没有绝迹了,回想起那时,那些年从老家大石坝经过的接新媳妇的事,接新媳妇的情形,全都是满满美好的回忆和怀念。仿佛全都是在昨天,在眼前。

老家的大石坝一直在那里大石坝着很多,很多,很多年。其实,那个大石坝它是由两个大石坝连接起来而成为的更大的一个大石坝。连接处一方向的一端,有一段横斜的石坎。石坎大约1米长,最高处15公分左右高,把整个一体的大石坝分为上石坝和下石坝。上石坝呈不规则的长长的椭圆形。下石坝呈半月形,猪腰形,半月形和猪腰形也是不规则的。两石坝连接起来的呈现出的是不规则乱七八糟,这样也不像,那样不像的四不像形状。石坝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最深处有5米左右深,30来平米宽逗号似的堰塘,它是我们隔壁生产队一队专门用来蓄水,预防干旱的。夏天和秋天最酷热的那些天,我们塆子里,男人里的大人,小孩经常就跑到堰塘里去洗澡,凫水,嬉戏。女的是不会去的,我们只是听说,但从没看见过,有城市里来我们生产队里的女知青曾经在那堰塘里游过泳。我们塆子里,男人里的大人,小孩经常就跑到堰塘里去洗澡,凫水,嬉戏,特别又是在收割稻谷那些日子。同时,人们也经常把牛牵到那堰塘里去滚牛水。我们小孩在与牛一起“滚牛水”的时候,还经常骑在牛背上,把牛牵赶到深水区。我们使劲牵着牛鼻绳,光着身子,屁股骑在牛背上,牛的身子被我们的身子重压沉入水里,伸长脖子,仰着头,鼓着红红眼睛,在堰塘的中央,呜哇,呜哇叫。我们从不担心牛在水里会被淹死。我们知道是牛很会凫水的,在老家有:“狗凫四堰,猪凫四江,牛凫四海”的说法。

大石坝周边是一些石滩,夏秋石滩上长着一些浅浅的杂草。一晴天一下雨天的日子,石滩,草丛里经常便长满了嫩绿,嫩黄,嫩黑的石嗒菌,有些地方叫地木儿(耳)。那时不像现在条件这么好,那是城里人的美味佳肴。那时大人们不爱去捡来做菜吃,一是里面细小的杂草,沙泥很多很难弄干净,一是放到锅里炒了收缩性很大。再加之大人们农忙都忙不过来,也没有时间。也没有油,没有作料,佐料,即使弄出来也不是很好吃。......只有我们小孩有时去捡来,洗都没洗干净,就放到嘴里生吃了。寡淡,寡淡的,几乎什么味都没有。遇到夏秋时节下暴雨,涨大水,田里水涨水出来从石滩上流过,顺着流水流出许多泥鳅,黄鳝,鲫鱼.....有时还有螃蟹。那是我们小孩最爱去捉的。有时用箢篼去接,有时直接用手去捧。拿回去烧来吃,感觉就像打牙祭的。特别是火烧黄鳝。老家人爱说:煎蛋下面,当不到火烧黄鳝。

周边石滩外面,是一些田土和树。那些树有大叶桉树,小叶桉树,棬子树,黄檀树,麻柳树......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树,还有两棵黄葛树。两棵黄葛树,一棵在下面那个石坝南端一个草坪的路边,那是一棵没栽种多少年,不是很大只有碗口粗的黄葛树,有一年吹大风把它吹翻了头,后来那个地方就一直空着,那棵黄葛树也许被不知是谁拿回家去了。另外一棵在上下两个石坝结合部的旁边。那是一棵很古老,巨大,但不是很高的黄葛树。黄葛树大约10来米高,形状像把倾斜着的,不规则的,绿色巨伞,与塆子口南边斜石嗒(坝)那棵黄葛树东西方向对着,遥相呼应,遥相对望,像一对夫妻,或者情人。那棵黄葛树,大石坝边的那棵黄葛树在3米左右处就开始一分为二分杈出去,枝干大水桶般粗壮。然后又分杈出许多钵口大,碗口大,拳头大,手臂大,拇指大......的枝丫。整个树身千疮百孔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树洞,最大最深的那个树洞比我们头还宽大,将近20公分深,我们可以轻松自如把头放进去。有的树洞是日晒雨淋,雪雨风霜,光阴荏苒,时间岁月浸蚀而成,有的是遭受雷击,再加日晒雨淋,雪雨风霜,光阴荏苒,时间岁月浸蚀而形成的。最大最深那个树洞,就是遭受雷击而形成的,好多年过去,里面依旧还很明显着雷击燃烧烧黑糊了的痕迹。鸟雀们经常在树上铺窝,也经常在树洞里铺窝。蛇也经常在树洞里安家,或者爬到有鸟窝的树洞里吃小鸟,吃鸟蛋。黄葛树除了整个树身千疮百孔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树洞之外,整个身树皮也是严重龟裂,沟壑纵横,虫豸们在沟壑纵横,严重龟裂的树皮里爬进爬出,在树上爬上爬下......不用说,那是那是一棵饱经岁月的沧桑黄葛树。下身像个大罗汉的肚子,好几个大男人伸展长臂都合围不住,那棵黄葛树是热天过路行人,更是我们我们塆里的人们劳动之余歇凉好地方,也是我们儿时的乐园。我们经常爬到树上去摘黄葛树嫩叶还没舒展开来,卷裹着像子弹头样的黄葛泡来吃,经常爬到树去摘乌黑的黄葛籽来吃,经常爬到树去摘黄葛叶来,或一匹叶子,一匹叶子连接起来,做成条带状,当做帽子箍在头上,当做绿色绶带斜搭在胸前......或卷裹做成绿色小喇叭来吹出,仿佛也是绿色的呜呜呜散乱,却质朴,醇朴的乡音,经常爬到树上去掏鸟窝,荡秋千......沿着低垂,斜下来很低,很低到快要到地面的树枝滑下来。有时,干脆就沿着那树枝爬到树上去。

老家的大石坝最繁忙,最热闹,最欢乐,最有趣还是在夏秋收割油菜籽,麦子,苞谷,稻谷的那些时节。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在老家乡下,五月是最繁忙的季节。人们既要收割油菜籽,麦子,或直接用犁耙整水田栽秧,或从水库,堰塘放水来用犁耙整干田,栽秧,还要......薅苞谷,淋苞谷粪,栽红苕。那时生产队里油菜籽,麦子收割了。人们把从田里土里的油菜籽,麦子收割来先堆放在老家的那个大石坝上。然后社员们集体出工人工把它们打出来,再在那个大石坝上晒干进仓。那时读小学的我们每年都要放“农忙假”。上午大人们一般在田间地头割麦子,下午大人们一般就是把上午在田间地头割的麦子收挑到那个大石坝上来,堆放在那个大石坝上。我们小孩一般在家洗衣服,烧开水,送开水,煮饭,宰猪草......干一些力所能及,有时还超过我们力所能及的家务事。我们把烧好的开水送到大人们劳动的田间地头里,或者送到大人们劳动的那个大石坝上。下午我们就跟随大人们到田间地头里,等他们把麦子收了之后,捡拾他们没收干净遗失在田间地头里的麦穗,然后拿到那个大石坝旁边的那棵古老,巨大黄葛树下去生产队的保管员过称,登记记数,记所得的工分。

.....空闲之余,我们就在那个大石坝上的油菜籽堆,麦穗堆,麦杆堆,或石坝边的田土里藏猫,捉狗,抓强盗,抓特务,打仗......等追逐,打闹,游戏,嬉戏,玩耍。我们追逐,打闹,游戏,嬉戏,玩耍累了,口渴了就跑到那棵古老,巨大黄葛树下去歇气,咕嘟,咕嘟喝水。那些时候,那棵古老,巨大的黄葛树下都凳得有水,一般是大水桶装的,开始时都是满满一大水桶,喝完后又烧来,是生产队队长派人烧的。很多时候都是队长自己安排派自己家烧,送。烧水,送水也记工分。有时没烧,就是至今地从井里提来的凉水。有时是做豆腐时的窖水。那时,儿时的我我从来不喝窖水,更不喝那样窖水,浅黄色的,或蜡黄色,装在木桶里,看起来像是装在粪桶里发酵后的人尿,牛尿,猪尿,狗尿,猫尿......莫说喝,看到都打干嗝,恶心,想呕吐。我们在那里歇气,喝水够了,然后继续在那个大石坝上的油菜籽堆,麦穗堆,麦杆堆,或石坝边的田土里那样藏猫,捉狗,抓强盗,抓特务,打仗......等追逐,打闹,游戏,嬉戏,玩耍。有时一直要那样藏猫,捉狗,抓强盗,抓特务,打仗......等追逐,打闹,游戏,嬉戏,玩耍到天黑后的晚上,在大人们打骂,强迫下,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那些日子,大人们真是很劳累,很辛苦,很多时候白天天不亮就开始到田间,地头劳动不说,几乎每天夜晚都要在田间,地头,或石坝上加夜班,有时要晚上10点之后,甚至12点才下班回家。如果遇到天色,天气不好,多雨,或阴雨连绵的年成,更是很麻大烦,更是很劳累,辛苦。生怕油菜籽,麦子,菜籽杆,麦杆被雨淋湿,都要尽力抢收回家,无论在田间地头,还是在石坝上。如果遇到那样不好的天色天气,油菜籽,麦子,油菜籽杆,麦杆被雨淋湿,都要等太阳出来重新翻晒,背工背时不说,那些东西还容易发霉,变质,腐烂。严重影响产量,影响人们的生活。

收获苞谷的时节,苞谷掰下来装在背篼,箩筐里背挑回那个大石坝上来,还是先堆放在那个大石坝上。等土里的苞谷全部掰完,然后大家在石坝上剥苞谷,然后抹苞谷。然后晒干进仓。剥苞谷,抹苞谷,我们生产队里(那时我们公社,我们大队,其它大队,其它生产队几乎也是一样),每个塆子里,家家户户,生病的,没生病的,身体强壮的,身体虚弱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披挂齐上阵,美其名是为了尽快完成生产队集体的劳动任务的速度,其实家家都是为了多抢挣工分,多分粮食和钱。我们那个生产队根据塆与塆距离的远近来分,分为两边,两部分。上塘塆和陈家屋基是一边,为一部分。我们塆,和我们塆下面的王家磅那个塆,我们塆背后不远处的小邱家塆,以及还有属于我们大队二生产队大邱家塆的两家人是一边,为一部分。那时我们这边的人家全都汇聚在那个大石坝剥苞谷,抹苞谷。剥苞谷按照剥的苞谷重量记工分。抹苞谷按照苞谷芯的重量记工分。那几天人们在大石坝上白天头顶烈日剥苞谷,抹苞谷。晚上借着星光,月光剥苞谷,抹苞谷。那几天几乎所有人家为了挣工分,都是不分昼夜,在石坝剥苞谷,抹苞谷,一直到苞谷抹完为止。

大家汇聚在石坝上一边剥苞谷,抹苞谷,一边摆着那二年长,那二年短,张家的婆婆,公公,孙子,李家的媳妇,兄弟,妹子......之类陈谷烂米的龙门阵,大家像开社员大会似的。有的还唱着歌。有的还开着黄色玩笑。有的男男女女,还追逐打闹,打情骂俏。我父亲还把他那个黑壳皮匣子收音机拿到石坝上来......石坝上好不嘈杂,喧嚣,热闹,不时还夹杂着大人们因为自家的孩子忍受不了剥苞谷,抹苞谷的腰酸,背痛,手痛而偷懒,开小差,而打骂孩子的声音。剥,抹苞谷也是相当不轻松的活,那时生产队干部死脑筋,都大学“机械系”毕业的,机械硬性规定,苞谷只能硬抹,不能偷懒取巧用用苞谷与苞谷错位抹,不能用有齿轮的鞋底抹,不能用螺丝刀在苞谷上开路子,更不能用两根长板凳架着拿棒槌打.....那样会把苞谷损伤。这样一来,不要说小孩,就连大人们都剥,抹得腰酸,背痛,手痛不说,手都剥抹打起了好多大的血泡,动都动不得。那样的嘈杂,喧嚣,热闹,随着苞谷的抹完,才从石坝上安静下来,暂时告一段落。然后等待收割稻谷的时节,另外的一种收割稻谷独自特色的嘈杂,喧嚣,热闹又在石坝上响起。

秋天了,稻谷也成熟金黄了。随着立秋不久,收割稻谷时节也随之到了。老家的大石坝又嘈杂,喧嚣,热闹起来。

基本上还是按照收割麦子的程序。稻谷割了之后,先从田间地里收挑到石坝上来。然后把带着稻杆的稻穗改散铺开在石坝上,用牛拖拉着一个大的石磙在改散铺开的带着杆的稻穗上循序渐进转大小圈圈,碾来碾去,碾去碾来,把稻穗上的谷粒碾下来。这些事情几乎都是由上了年纪的老年人,除了牵牛拖拉石滚碾稻穗是老头外,多数是老太婆,或身体有病,体弱的人做。身强力壮的人就做割稻谷,收稻谷,挑稻谷等那些重活,他们活重,当然,工分肯定要高一些。我们小孩的任务就跟随在收稻谷的大人们后面,等他们收完一块田之后,就到田里把他们没收干净的稻穗捡拾起来;等他们收完一块田之后,就到田里把他们没收干净的稻穗捡拾起来,最后他们等全部收完之后,我就把所捡拾来的稻穗全部拿到石坝上,依旧是那棵古老,巨大的黄葛树下去生产队的保管员过称登记记数,记所得的工分。生产队的干部是绝不允许我们把捡拾的稻穗拿回家,那时生产队的跟上面严格保持一致,提的口号也是“颗粒归仓”,归集体仓库。那时我们小学还读过一篇一个维吾尔少年,把一篮子稻穗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一只大白鹅伸长长长脖子,叫嚷着要吃稻穗,小少年对大白鹅说,这是集体的,不能吃......《颗粒归仓》的课文呢!如果被发现,不但不得工分,反而要扣大人们的工分,有时甚至还要把那孩子在队“偷稻谷”回家的情况反映到孩子读书的学校,班上,让学校老师进行思想品德教育。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偷偷把捡拾的稻穗偷拿回家的。

稻穗谷粒第一次碾下来之后,因为没碾干净,肯定第一次也碾不干净,就在石坝上就进行翻杈。然后进行碾第二次。所谓翻杈就是人们排成一大圈,用木羊(角)杈,或用镰刀钩着,把碾过的带杆的稻穗从下面翻过来,把下面的翻到上面上来。翻杈时,有时还要唱《翻杈歌》。唱的时候还有人领唱。领唱人唱了之后,其他人跟着应和着合唱。歌里还有些带荤的黄色词句。那歌是祖辈们一代一代流传下来。我也不知道是谁创作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时我只是听到大人们翻杈时候在唱。带着浓郁质朴,醇厚的老家的乡土气息。现在回想起来更有意思。那情形,至今我都还清晰的记得:——

......领唱的人唱:“太阳哟,那个哟,落土了哟!”然后大家跟着合唱:“落土了哟!”领唱的人又唱:“隔壁的幺妹哟,回来了哟!”大家跟着合唱:“回来了哟!”领唱的人又唱:“回来了哟,怎么哟,不到我家!” 大家跟着合唱:“怎么哟,不到我家!” 领唱的人又唱:“哥哥哟,等你哟,毛抓抓!” 大家跟着合唱:“等你哟,毛抓抓!”……领唱的人又唱:“月亮哟,那个哟,起来了哟!”大家跟着合唱:“起来了哟!” 领唱的人又唱:隔壁的幺妹哟,出来了哟!大家跟着合唱:“出来了哟!” 领唱的人又唱:白嫩的皮肤哟,像猪油哟!大家跟着合唱:“像猪油哟!”领唱的人又唱:“高高的奶子哟,翘一翘!” 这个时候都是男人,小伙子,跟着合唱了:“翘一翘!”……

有关翻杈时人们唱的《翻杈歌》,那时曾经在一篇《收割稻谷的那些日子》习作里详细叙述描写过。这里就不再去详细累赘多说了。

翻杈的时间大约是黄昏7点左右,因为那不是重活,男的女的,年纪老的,年纪年轻的,身体好的,身体不好的都参加。翻杈之后,接下来大约晚上11点左右就是除草,即除去稻草全剩下谷粒。紧接着就是最后团堆,即就是把碾下来的谷粒团堆到一起,成为一个谷粒堆的圆锥样的“金字塔”。这样,一天割谷任务对于大多数人才算基本完成。至于晚上有时要扬谷,堆草(扬谷,堆草有时是在白天进行),那是生产队里少部分男人们的事情。收割稻谷的那些日子,几乎每天,每年,都是这样轮回,周而复始这样的程序。

收割麦子,苞谷,稻谷那些时节,在那个大石坝上,晚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照看麦子,苞谷,稻谷。石坝距离塆子比较远,麦子,苞谷,稻谷又没晒干无法进仓,挑回去又挑出来晒很麻烦,干脆就堆放在石坝上。为了防止被人偷盗,或晚上下雨......每天晚上生产队都要派人去照看,在那里睡觉。那时我经常最爱跟着爷爷到石坝上去照看那些麦子,苞谷,稻谷。每次一般都是我先吃了晚饭,或腋下夹着一根席子,或端着一个凉椅,先到石坝上去,隔了一阵子爷爷才来。那时我最爱在石坝上,躺在席子上,凉椅上仰望月亮,仰望星星,数星星。最希望看到老家人们土话说的“羞羞”即书上说的星星,“屙屎”的流星。爷爷来了,很多时候我们就一起龙门阵。当然,主要都是他一边吧嗒吧嗒着叶子烟,一边讲,我多数时候只是听,偶尔插问一两句。那时在我心里,感觉他知道得很多,很多,无论是书上的,还是书下,书外的这样那样的,本地的,外地的传说的故事,历史的故事.....以及老家发生过的真实故事。什么三皇五帝呀,什么伏羲姊妹造人间呀,什么天上钎担人,地上扁担人,地下扫帚人呀,什么牛郎织女呀,什么黄巢杀人如麻800万在劫难逃呀......以及还有我们本地的民间传说什么张献忠过的“张爷滩”,在长寿不杀人,过了长寿再杀,结果长寿人害怕逃跑到洛碛全被杀了,就来了个“湖广填川”呀,什么跑白莲教呀,什么胡超开始是个伙夫,半夜起来拉稀屙夜屎,看见张格尔叛军在雪地里移动,他跑到厨房把火钩烧红点燃所有的炮把叛军打败立大功呀,什么涪陵的“刀儿匠”呀,“袍哥会”呀,什么从我们塆路过的国民党的烂伤兵潘格章呀......还有胡宗南的垮杆队伍呀,等等天南海北无所不吹,无所不讲。他讲龙门阵时,有时还把他的叶子烟拿我吧嗒一口呢,呛得我不停的咳嗽,满眼眼睛水成河流。望着满天星空,伴着习习凉风,听着爷爷的龙门阵......不自觉便进人梦乡。如今,爷爷都已走了好几年啰,他比我父亲后走,98岁时走的。有事无事我就经常想起他,一想起他就想起那些年......晚上和他一起在那个大石坝照看麦子,苞谷,稻谷的那些日子。

家,分成两个组的石坝。我家这一组的石坝分在大石坝对面那个叫打石嗒的石坝。其实,石坝还是相当大的,是一个上面小下面大的长条形大石坝,但老家的人们都不,都没叫它大石坝,只叫它打石嗒。那个大石坝于是就属于另外那个组的了。我爷爷他们家属于那个组。再后来,从包产到组干脆变为包产到户,老家的那些石坝也分为一块一块的,分别分给每家每户啦,老家那个大石坝更是不例外。一块一块的石坝分到每家每户之后,基本上没有为了争石坝而吵架打闹的,大家都循规蹈矩在各自的那块石坝上做事情。有时要借用一下其他家的石坝,只要招呼一下,很多时候就是不招呼也行,都是挨临接近,挨家挨户的,老家人几乎都很好说话。

包产到户啦。市场经济啦。一切向“钱”看。队上有些人开始打石坝上那些石头的坏主意,把大石坝的下面那个石坝很大一部分打开石头出来卖钱去了,就剩下很狭窄很小一部分。稍微庆幸的石坝旁边那棵曾经古老,巨大的黄葛树还在,不过,也是只剩下很矮,很小的一部分了,歪斜着像弱不禁风的小老太婆,苟延残喘,佝偻在那里。那些破败了很大的那部分,不知道是被人砍伐了,还是自己老枯死了。每次从城里回老家,我都要站在石坝边,站在树下很久,很久都不想离开。如今老家全都被占地为现在的“三科农商城”了,老家的大石坝和老家所有一切一起,无可奈何全都成为了越来越遥远的记忆,越来越遥远的回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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