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疫情原因，我与儿子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偶尔联系一下，倒也没那么多闲话可说，简单寒暄几句，电话也就挂了。心里想，孩子们长大啦，都有各自的工作和事业，现在都市生活压力挺大，我又帮不上什么忙，不常联系，也是很正常的事。

儿子小时候活泼可爱，乖巧听话，从来不惹我们生气，也没有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大家对他非常放心。有时候被别人误会时，也会耍个小脾气，大多过一会儿就云开雾散了。

他们姊妹三个，数他最小，也是家中唯一的男丁。由于几代人都是农民，常年与黄土打交道，斗大的字不能识两筐，所以家里面还没有出过一个优秀的人才，更别说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因此大家对他都抱有很高的期望，希望他长大后能出人头地，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上可报效国家，下可造福黎民。

记得儿子两岁那年，这天阳光明媚，空气温暖怡人。我干了一上午活，感觉身子有点累，正准备躺下歇一会，看到儿子跑过来，顿时困意全消，就托着他在院子里玩耍，几个孩子也跟着起哄，玩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感觉手心里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拿起手来一看，原来是黄褐色的大便已经探出了头，看到这一幕，俩个女儿笑得合不拢嘴。

按照中原一带的习俗，每逢春节家家户户都要贴门神，燃放烟花爆竹，辞旧迎新，希望家人平平安安，来年有一个好的收成。为此，我特地买了几个比较大的鞭炮，准备为新年增加一些节日气氛，让孩子们好好热闹一番。就是这个看起来很平常的事，险些酿成大祸。那是一个大年三十的傍晚，夜幕笼罩着整个院子，鸡鸭早已上宿，堂屋的桌案上供奉着神龛，红红的蜡烛闪动着柔和的亮光。俩个女儿都出去玩了，我和爱人在厨房里做年夜饭，忽然，一声巨响打断了我们的思绪。爱人快速跑出去，只见门口弥漫着硝烟，孩子的脸上布满了点点血丝，桌案上崩出花桃样一个大洞。也许是因为年轻，想事不太周全，我把买来的鞭炮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儿子好奇，自己爬上小板凳，燃着了鞭炮。

从那个时候开始，鞭炮在儿子心中的阴影很久难以抹去。每当村里娶媳妇，或有老人去世，听到鞭炮声，他都会哭闹着要离开那里。

为了照顾孩子们，我和爱人常年守在家里，从来没有出外打过工，家里并不是很富裕，生活过得也很平淡，日常都是吃一些馒头稀饭，萝卜白菜之类，偶尔也会赶集割一点猪肉，买一兜葵花子，哄孩子们开心。

记得有一次，儿子拉大便时哭闹不安，过后也就和平常一样，好几天都是如此，这可急坏了爱人，商量着准备去县城大医院拍个片，仔细检查一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没太在意。这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拉大便时哭闹不停，我仔细一看，可不得了，有七八个葵花籽壳卡在了肛门处，受到刺激就会引起疼痛。原来是两个姐姐吃瓜子，他也跟着嚼了一些，由于牙齿还没长齐，瓜子皮就留在了肚子里。

我们家有四五块田地，离村子并不是很远。由于母亲患有精神病，很早就离开了我们，父亲又在外地工作，根本照顾不了这个家，每到春耕秋收，全靠人拉肩扛。儿子年龄小，放在家里又不放心，每逢春耕时，就把他放在拖（tuō）车上，一路吆喝着牲口去犁地，到秋收的时候，为了不耽误照看他们，就用架子车拉着他们几个，再上带一些零食，任由他们玩耍。到了地里，他觉得什么都新鲜，仿佛世界就是为他创造的。一会儿捉蚂蚱，一会抓蟋蟀，有时候还得用牛草穗编小狗，逗他开心，我根本干不了多少活。

到了仲夏时节，正是三夏大忙的时候，人们为了赶时间，都在抢收抢种，早上三四点都要起床，顶着星星下地割麦子，然后用架子车一趟一趟拉到大场上，再套上牲口拉着石滚，一圈一圈的来回碾，后来又买来了脱粒机，省去了翻场、扬场等工序。

有一年去东南地收麦子，为了减少拉麦子的麻烦，就在收割的麦茬地上铺上一块大布篷，把脱粒机放在上面，就开始打麦子。脱粒麦子是一个慢活，必须几个人的配合，那个时候年轻，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中间口渴了，就喝几口从家里带来的凉水，也很少按时吃饭。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以为是老鼠夜间出来活动，等到走近，原来是儿子等不到我们回家，也没有和俩个姐姐打招呼，自己就跑了过来。

儿子天生聪慧，喜欢独来独往，对各种事物都十分好奇，若非碰到特殊情况，半晌也听不到他说一句话。有时候摆弄一个东西，一呆就是半天，好像不查出个来龙去脉就不会停下。

我们的村子离县城有四五十里地，每次去都得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等到办完事回来，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为了早点回家，还得用尽全力蹬着车子，快速向前冲。这天办完事时间还早，就来到百货楼转转，看到一个“笑哈哈”不倒翁，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有点爱不释手，心想，如果买回家去，孩子们会有多开心呀，咬咬牙，就买了一个。好景不长，有一天我回到家，看到不倒翁被儿子拆了一地，正在安装呢。

也许是因为没人照顾，儿子五岁半就被送到了学校，因为还不到入学年龄，说了许多好话老师才勉强收下。学校就在村子的后边，看到许多孩子蹦蹦跳跳，他一脸的懵懂，但也非常开心。刚开始上学有点不太情愿，只能由俩个姐姐带着，后来习惯了，吃过饭后，就背着书包一声不吭去了学校，并没有发生过逃学的事。他学习非常勤奋，每天的作业都能按时完成，从不拖拖拉拉，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每到年底放寒假时，他都会高高兴兴地拿着奖状回家。看他学习这么用功，我们也很满意，对他个别弄不太懂的问题，我们也会尽力给他指点一下。

进入二十一世纪，我国的整体经济增长迅速，农民的生活水平也有了很大提高，家家也添置了电视机、摩托车，冰箱、洗衣机，个别家庭还住上了小洋楼，吃住无忧。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家庭的希望。村里人外出打工，不但争回了金钱，而且还开阔了眼界，亲眼目睹了都市灯红酒绿的喧哗，经历了人间烟火的冷暖，心中对美好的生活的渴望愈加强烈，虽然自己这辈子没有多大出息，就把希望寄托在孩子们身上，希望他们能跳出农门。

村里年轻人思想比较超前，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县城里学校硬件设施好，教育质量也比农村强得多，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就会省吃俭用，供孩子去城里读书，自己没完成的梦想，就要让下一代来实现，这已经成为新时代年轻人追求的一种趋势。

儿子在村里上完小学，马上就要读初中，这是摆在我们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心想，人家的孩子都去了县城，咱也要为孩子争取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不能让他输在起跑线上。

要去县里学习的孩子很多，必须经过学校严格的考试。学校里没有熟人，为了能让儿子进县城上学，接受和城里孩子一样的教育，我骑着摩托带他去参加考试，不负众望，考得还不错，不用托人情，便顺利进入县城学习。

记得刚去县城学习时，他才十一二岁，由于很少到县城，显得非常高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并不显得陌生。每到星期五下午，自然有校车把他送到村子附近，我们再去接他。因为很少外出，年龄又小，他有一次坐错了车，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当地好心人打电话，才接回家。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三更灯火，十年寒窗，浴火重生时，他已成长为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一晃就要考大学了，填报志愿是一个大事，家里人经过商议，认为学医可以普济天下，救死扶伤，是一个比较理想的职业，况且也不用出大力气，蛮可以养家糊口。不负众望，儿子顺利考入了医学院，又读了研究生。

大雁飞过庭前柳，儿行千里母担忧，泪水洒九州。由于儿子几年没有回家，大家都很想念他，爱人也常常梦见他小时候的事，闲暇的时候嘴里还嘟嘟囔囔，总是念叨着，说我心硬，不知道心痛别人。

去年到省城办事，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家，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就在医院附近找个宾馆住了下来。正好趁此机会，顺便去看看儿子。为了不打扰他的工作和学习，就提前给他发个信息，看他啥时候有空，再去找他。

不大一会儿，他就回了信息，问我吃过饭没有，啥时候到的，住在哪里。说他上午不太忙，等会儿就过来找我，带我一起去饭店吃个饭。看到儿子回信，感觉心里暖暖的。孩子长大了，也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为了早一点能看到他，我赶快收拾好行装，四五里地的路程，十几分钟就到了。六月的天气非常炎热，衬衫不大会就湿透了，为了给儿子一个好的印象，就买了一瓶可乐，坐在瀚海璞丽中心楼下等他。

一袋烟的功夫，儿子也到了。他身材修长，青年发型，带着一副小眼镜，上身穿了一件米黄色T恤衫，深蓝色的牛仔裤，俨然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小伙。

我们漫步在黄河路上，看着两边林立的楼宇，听着汽车往返穿梭的风声，来到了一个并不高档的饭店，店面不大，但里面非常干净。儿子找了一个比较清净的位子，让我坐下休息。空调的冷风吹过，感觉身上凉爽多了。餐桌上有现成的柑橘茶水，喝上去有点淡淡的清香，客人就餐的编号就放在上面，店小二按号送餐。饭菜很快上来，我一边吃饭一边问起他最近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他说原来也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大一时候的同学，人还不错，性格方面也谈得来，因不在一个地方学习，关系就慢慢疏远了。学校伙食也很丰富，虽然没有餐餐山珍海味，鸡鸭鱼肉，但是馍菜汤都有，还有茶鸡蛋和烤红薯之类，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选择，同学之间相处的也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该办的事也办好了，也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吃过午饭，就想早点赶回家，因为出来几天了，家里有一摊子事等着去处理，还得给爱人汇报一下，让她放心。这时，儿子买了一瓶可乐跑了过来，放在我的提兜里，执意把我送到地铁站，等我坐上车，方才离去。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心想，几年不见，儿子的却长大了，过去的毛头小子已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他不但学业有成，还懂得了人情世故，也知道尊老爱幼，孝顺父母了，看到他成长这么快，心里感到很欣慰。

如果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那儿子就是一个家庭的炙热小太阳。子女孝顺，家庭就充满生机，才有温度，父母心里才踏实。一个家庭的兴旺发达，是否充满活力，走的长远，就要看它的子孙是什么样的人，只有拥有良好的道德，高尚的品质，正直的人格，这样的家庭才能其乐融融，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