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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宏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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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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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灼灼盛夏,隔壁大爷家那棵历尽百年沧桑、树木葱郁、三人合围之壮的老槐树上,斑鸠、喜鹊或巢中栖息,或“清越悠扬”中“咕咕”“嘎嘎”鸣叫不已。而树下尽是邻里吃饭闲谈、纵享凉意、家长里短谈资场景。这种“立体声”大合唱,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如动听音乐,其乐融融,该树亦如一把天然蒲扇,“煽情”乡亲,和睦可亲。

俗话说:“苦恼有人分担,也是一种乐趣”;“通过痛苦,得到欢乐”;“爱花花结果,爱柳柳成荫”。

树因枝叶茂盛、年轮浑厚,敞开双臂使树下结荫;鸟雀因凌空翱翔而累归巢穴,巢中而安,两者似如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安好于一方小小世界,仿佛用安静无言的方式向世人诉说着美好愿望、淡雅情愫,和孰悠闲、孰幸福、孰快乐,人们心知肚明。

在农村老家,绿树成荫陪伴了多个时代。不论过去多少时期,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当下,在庭前房后空闲区域,乘兴种植几株椿树、槐树、榆树、竹子等,彰显家是绿色的,荫是乘凉的、院是美化的。每逢立春过后,刚下眉头,又望其高;才见数尺,又见“数米”,在丰厚土壤中挺拔,在充足水源中兀立。

年少时,常去姑姑家走亲戚。其家中时常种植着枣树、石榴树,吸引年少的我和几位同龄人,时值夏季或深秋,总喜好央求着、渴慕着奶奶有事无事,领着我们去姑姑家走一遭。因为毕竟那是丰硕时节,通红的大枣坠弯枝头,色泽深红的石榴令人垂涎欲滴。如摘一枚大枣或石榴,含在口中,皆会醉美数日光景,何况彼时家境一般,很少品尝其甘甜与可口味道之美。但遗憾与惋惜的是,一年秋季,在再度期许9个月后,再次喜悦地赴姑姑家走亲戚时,而映入眼帘的是不见树踪,但见榴(石榴)影,仅有数枚石榴在那个莫大的竹篮里静静地放置着。未等我焦急询问,姑姑心有痛楚地说:“恁大的石榴树、枣树都因盖房碍事,放倒了。那是今年新栽的石榴树苗和枣树”。我久久怃然地凝视着矮小、风中孱弱的小树,内心有种难言的沉郁与可惜。“唉!这要是恁老家老槐树那么冲天旺盛,无人敢‘惹’,该多好啊。这么诺小的树苗,如要长出石榴,应该在猴年马月吧”。表哥喃喃自语道。

在距我家三、五百米远的大堤下,系雷氏祖坟。其旁边有一颗颇为树高叶茂的大杨树,虽不及大爷家中那棵老槐树沧老与年轮久远,但也曾是前辈偏爱夏季纳凉、休闲的好地方。为应景或乘凉,一些贪玩的孩童也时常尾随其后树下嘻嘻、东奔西跑。也许那时雷氏晚辈似与祖辈有种无法割舍的情缘或喜欢寻找纳凉的缘故,并未感到墓地旁的苍凉与寒碜。期间,有的畅聊婆媳关系、其乐融融;有的表述生活琐事、粲然相视;有的感念祖辈的恩泽与杨树的年轮,不也乐乎。坦率而言,这棵树的高大,不是其拥有多少笔直的枝干与树叶茂密层面,而是其在数十年、乃至在百余年“绽放”征程中,如何勇以不畏时代的风霜雪雨之遭遇所阻隔、所畏惧、所胆寒,而是世人深知其不变的沧桑、使命、年轮之伟大。尤其坦然敞开双臂,愿为苍生树下馈赠凉意,以期蜡烛成灰后,再为乡亲化作一撮柴草生命燃尽,奉献心头一暖。

老家性格温润的雷秋圆大爷,期颐之年,备受爱慕。在其百岁之际,依然独自搬着小板凳,到处讲故事、论古今(多为雷氏)、谈沧桑(老槐树)、聊“养生”。很多时候,有人问其老祖坟上的老杨树与大爷家的老槐树,哪棵最好?老人总是幽默而言:“都是俺雷家与后辈的“芭蕉扇”,春天没有菜,上树摘槐花;冬天没有煤,枯枝(杨树)当柴烧,多好的两棵树”。而谈资“养生”,其以长辈风范打着手势说:“吃的好,不如粗茶淡饭;没本事,不如实打实(干)”。有时,感知确实是个理儿,有时又不愿倾听“老黄历”赘述不已,感知时间尚余之多。如今再闻,乘鹤九泉,作别至亲,无法再度洗耳恭听植入骨髓的教诲。

细细闻之,这位年长的老人与老槐树的生命一样,令人点赞。年轻时,其为集体、为家庭、为乡亲,释放着力量与“光芒”;人老了,仍在讲故事、传家风、教人(学)好,人见人爱。正如:“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静而心不止”一样,追求生命的绵长与奉献,足以感动、荡涤、升华晚辈心灵。

彼时,遇见骨感者,皆会使其与老槐树比拟。村里那时有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生活邋遢、家境贫穷,甚至走路也弱不惊风。一些乡亲因其辈分小,喜欢当众戏谑、令人捧腹,以期调剂与乐趣那时枯燥、无味、乏味生活。“细高个,不咋地,风儿催来跌倒地”。我和几位伙伴、乡亲也一样见面就“招呼”,其嘿嘿一笑,故意站在人群中,不以为意,似乎自豪满满。“你看看,那棵老槐树多高大,多‘魁梧’、多‘敦实’,啥时候,恁也像老槐树厉害成长呢?”虽然人与树不能相提并论和不可同日而语,但先辈很早憧憬和渴慕幸福生活及康健的同时,都希冀家庭美好、生活富裕、体质健壮,且像树一样枝叶繁茂,无与伦比,处处使生活充盈阳光、乐以生活之中。

老家风俗中,倘哪家种植的树木肢体庞大、树冠高大,就会受到邻里赞誉。哪家精心种植的树木却突兀叶黄、枝枯、殁年早逝,就会遭至闲言碎语。“听说老孟家快刨树(枯死)了,日后生活瞎子磨镰,快了。生活会不吉祥,种棵树也枯黄,喝口水也噎着,买包盐虫儿长”。这种以树喻人、以人相较现象,在那个年代的大街小巷中,妇孺皆知,以致不种树,唯恐人丁不旺、家无栋梁;种上树,隐忧树黄枯死、遭至戏谑。

成年之后,我在自家的大门前,也乘兴种植了柿子树、海棠花、银杏树等,时刻感受与践行着一种久违的人生惬意。虽然种类少、且与老槐树相较而言,树尚年幼,不足以寥寥二十年,但却为心中最爱与心仪。尤其那棵树龄近十五年的柿子树,每年秋收时节,那错综复杂、老干虬枝、坠满枝头的柿子,黄的酸甜、甜之在心、心生快慰,足与当年的石榴媲美。当然,这些普通的果树,并非名木或如大爷家中那棵老槐树,令人惊艳与亮眼,但我坚信,邂逅是缘分,遇见是因缘,此生是投缘。这些树亦如世人一样,皆在日夜偷偷成长、为逐梦、为理想、为家人、为栋梁,而奔赴征程、傲岸一方。

我多么期许,在人生的下半场,亦如那棵雄浑、雄壮、“雄健”的老槐树,铸就了绿树成荫、造就了千百枝干、缔造了一生传奇。

随着时光流逝,一代代长辈的相继逝去,而那棵村中唯一、乡亲挚爱的老槐树,也早已树枯而亡、融入无尽的苍茫与火海。但在其有限的、百年的、漫漫的生命进程中,其不仅仅是一棵树,近的说,其沉淀记忆、可贵情操,沉潜岁月深处,一枝一叶总管情,深深感动邻里。远的说,其是那个年代不可多得、倾尽所有为苍生的最美产物。其年轮、其精神、其情愫、其宗旨,在深挚地、感佩地、寂然地,召唤着一代代雷氏晚辈至亲,生为苍生,早如栋梁,家族兴旺,心兹念慈,一生静好,年轮常“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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