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竹记

竹子有情怀，人生有记忆。

二十年前，遇见毫不起眼的几株小竹子，却依然活在我的心中。当初，我生活的警营里，除了单调的钢筋混泥土建筑，实在找不出一块空地，用于栽花种树，再也没有一点绿色生机。惟有“螺蛳壳里做道场”，利用天井的“边角料”，在原本平平坦坦的水泥道地上，实施开凿“手术”，硬是挤出了三个圆形状的大深坑。并及时清除掉坑内的沙石夯土，等待下一步好戏开台。

再过了一二天，又不知从哪里拉来三棵树，留在了深坑旁边，估计树龄均在十岁以上。其中，有两棵桂花树，不假时日，桂香四溢，飘满警营；另一棵银杏树，春华秋实，便是满心满眼的风景。为提高移栽的成活率，三棵树的根部，还特地留着一大块泥巴团，已被粗糙的稻草绳绑扎得严严实实。

就这样，把三棵树移栽到三个大深坑里。然后，换上了新鲜的泥土，追底肥，浇上水，培上土，慢慢填满深坑，略高出地面。哦，我心中的疑虑谜团，终于被轻易地解开了。想当初，一方好端端的天井，平坦的水泥道地，停放车辆都嫌不宽敞，挖几个大坑做什么，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原来，不仅仅挖掘十分有限的自然环境资源，精耕细作，装点绿色空间，植树绿化，养花种草，美化庭院，提升微乎其微的空气含氧量。更是营造美丽警营的生态视觉，既养眼，又养心，在心灵深处种下的那种回馈自然的情怀，培育了快乐生活的意义，也多了快乐工作的心情。

春暖花开，那棵种在食堂门口北侧的银杏树，枝头开始发出绿色的嫩芽。假以时日，树顶缀满翡绿的华盖，绿叶婆娑，高雅清幽，定能遮掩烈日，给警营投下一片清凉。可谁知，银杏树旁边，竟然两株小拇指大小的竹笋破土而出，似乎成了意外的收获。这让“识货”的章教导乐坏了，内心惊喜不已，映入眼帘的不是一般的竹子，而是“黄金竹”，便决意留下它。随后，小竹笋一天一节地长高，章教导担心发生意外，落实必要的防护措施，忙找来一根米把长的竹棒，插到地里“立竿见影”，用纤维绳把竹笋固定在竹棒上，以防不测。

惊喜来自于发现。“呵呵，想不到栽树还能栽出黄金竹来。有可能是在杏树移栽的土壤里，藏着一截竹根，也有可能是在置换的黄土里，留有半截竹子的残根……”小竹笋吸引着章教导的目光，蹲在旁边近距离火力侦察，还颇有研究地认为。据了解，此竹由于金黄色的竹杆，通常作为盆景栽培植物，用于供人观赏，暗合了人们富贵吉祥的寓意，对黄金赋予尊贵、霸气象征的养眼心态。

我知道，章教导常常重温田园生活。在工作之余，喜爱花草树木，养养花，种种树，打发业余时光。有关这方面的知识，不知不觉也积累了不少。他的故乡在澄江岸边，从小生活在宁静的石大人脚下，远离闹市，脱离喧嚣，平时养成了回归故里过假日的习惯。一来探望家中老人，尽一分孝心；二来有了亲近大自然的机会，不忘动动锄头，活动筋脉，顺便在田间地头，帮助家人干些农活。记得“五一”放假那次，我们笼络了一大帮同事，就去他家坐坐，发现他家门前的大桑树上，正挂满了熟里透红、红得发紫的桑果，当即嚷嚷着动手，更激起品尝的欲望。我们一边采摘，一边往嘴里塞，又甜润，又清脆，尝够了，还带回来许多。

人活一辈子，免不了一日三餐。生活在警营里，人人自觉遵守着正常的生物钟，每天从食堂门口进进出出，习以为常，自然留意到眼前的视觉，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同样的天井里，同样的食堂里，同样的角落里，却多了一处生命的绿色。看着两株青嫩的小竹笋，正在一天比一天长高，见证了雨后春笋般的生命活力，奋进向上的精神动力。

当年，两棵青嫩的小竹笋，最终长成了一对小拇指粗、一米来高的金竹，特别是金黄金黄的竹杆肤色，耀眼炫目。当展现在人们面前时，多看几眼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衬托不了金碧辉煌那种富丽堂皇的气势，也不是希罕物质而金光闪烁那种俊逸华美的珍贵。但在人生边缘，每个人的心灵深处，似乎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既逗人喜爱，培养情趣，又不乏遐想，寄托希望，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假如容易就能分清竹子的雌雄，我也不妨做一回月下老人，让这对黄金之竹结为“夫妻竹”，百年好合，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岁月悠悠，层层年轮，时光老去。一晃十几个年头过去了，黄金竹遵循自然规律，繁衍生息，延续生命，代代相传，但面临着新老交替的机遇与挑战。在成长的道路上，黄金竹从小拇指粗长到钓鱼竿粗，从一米高长到三米高，从二株又长到三五株、七八株不等。考虑到土壤空间资源有限，只好人为地对它实施“计划生育”，坚持把保护良种放在首位，择优舍取，传宗接代，每年只许增加一二株。

有一次，大雪纷飞的夜晚，厚厚的积雪压得竹子喘不过气来，其中有一株竹子发生意外灾情，拦腰的一节竹节被折弯得四分五裂，沉重的竹头竹枝竹叶被迫下垂，差不多横在地上，影响食堂就餐人员进出，像这类“老弱病残”的竹子，除了及时清理外，一般每隔二三年再清理一次。始终优中选优，控制数量，讲究质量，而今仅存六株，与银杏树厮守相伴。

充满诗意般的黄金竹，保持着永不褪却的生命颜色，四季翠绿，常年长青，青春永驻。那种顽强的生命，挺拔的姿态，进取的信念，担当的勇气，早已深深地留在过去的往亊里，种在难忘的记忆中。清•郑板桥赞颂竹子风骨，笔下留下《题墨竹图》：“细细的叶，疏疏的节；雪压不倒，风吹不折。”

可是，竹子依然还是竹子，警营依然还是警营。而警营里边的人呢？随着岁月流逝，谁还能认得这竹子！不知道那簇黄金之竹，在警营安家落户起，风采依旧，风光无限。那种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四季青翠，凌霜傲雨，朝向生机盎然、团结奋进、蓬勃向上的警营生活。十几年间，派出所所长先后换过四五任，民警、协警走了一茬，又来了一茬，警营生态环境发生了巨变，美丽警营已初具规模……

世界是物质的，生活是哲理的。尽管绿色警营是城市生活的一分子，但无论是美丽警营，还是几株容易被人忽视的小竹子，都是大自然生态世界、人类社会的一个细胞。一番深思熟虑过后，生活趋势逐渐变得明朗。这时，我们往往用“胸有成竹”去理解，去形容，去表达，尽赞一个人的聪明睿智，特别是那种准备充分、成熟稳妥的办事风格。可那些写意的、写虚的、写生的入画之竹，不仅仅蕴含着竹子内在的精神风貌，更是映衬着相对称的人格追求和人生价值。我们无论做任何事情，必须眼到、手到、心到，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把“眼中之竹”，潜移默化为“胸中之竹”“心中之竹”。

宋•苏轼《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即逝矣。”古人郑板桥曾有体会：“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总之，意在笔先者，定则也；趣在法外者，此机也。独画云乎哉！”

竹如人生，人生如竹。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十分渺小的，只是大地母亲怀抱里的一颗小小尘埃。其实，做人如做竹，竹和人是相互沟通的，有秀逸，有神韵，有风骨，也有内涵，有灵魂，有情怀。不过，竹子是人生活形式、生命意义的另一种“参照物”，并赋予高度评价：我们诠释竹子，顽强不屈、笑迎风雨的生命活力，面对人生的挫折与磨难；我们学习竹子，坚韧挺拔、刚直谦逊的高风亮节，尽显人生的胸襟与高度；我们感悟竹子，弯而不折、柔中有刚的内在的精神品性，信守人生的原则与诺言；我们借鉴竹子，超凡风韵、脱俗情趣的优雅品位，忘却人生的烦恼与痛苦……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簇矮矮的小竹子，透着金黄金黄的皮肤，仿佛金光闪闪，光芒万丈，形象高大，成了一缕最晶莹、最绚烂、最壮丽、最美好的金色人生的光环。尽管在繁华的城市里，几株小小的竹子算什么，即便是一大片的竹林，能吸收多少二氧化碳，又能释放多少氧气呢？但一滴水可以折射出太阳的光辉，勿以善小而不为，更何况装点着生命颜色的善举呢！哪怕一点一滴，微不足道，都值得我们群策群力，去发现，去动手，去努力，去创造，多一棵是一棵，践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联想到生活的城市，最缺的早已不再是林立的高楼大厦，豪华瑰丽的建筑，琳琅满目的商品。特别是满大街烦人的汽车，尾气排放分明是城市空气污染的头号“杀手”，加上拥挤不堪的人流车流，但最缺的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清新空气，空气质量的危机感日益显露。那些雾霾天气，频频光顾城市，直接造成空气危机，严重危害生命健康安全。中国社科院联合中国气象局发布《气候变化绿皮书：应对气候变化报告》，该报告称，雾霾天气会提高死亡率、使慢性病加剧、使呼吸系统及心脏系统疾病恶化，影响生殖能力、改变免疫结构……

正因为空气质量的安全，与人的生命健康安全，息息相关。一些看似永久性免费的东西，不只是表面现象，由于不花钱就一文不值。而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实际上是最为平常的无价之宝。许多前车之鉴表明，活生生的现实，教训深刻，一些因发展经济、一已私利而污染环境，破坏生态平衡，必将遭受大自然的无情报复，往往开出重重的“罚单”。于是，治理环境污染，保护大气安全，经营低碳绿色城市，维护自然生态环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意义深远。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们哪个人不是靠免费的空气，延续着对生命的呼吸呢！生长在警营角落里衬托绿意的黄金竹，虽算不上向城市输送空气的代表者，而我们也不是空气生产的制造者，至多也只是空气的免费使用者，甚至是人为的污染者。但意识到空气对生命、生存、生活安全存在的关联性和重要性，难道我们就不应在有限的生命时光里，动手多植一寸草，多种一棵树，多留一块湿地，还子孙后代于青山绿水，呵护自然环境的诗与远方吗？

未来生活的栖居地，是满眼绿色的殿堂世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不过，我们现在要做的，不以善少而不为，不以恶少而为之。哪怕没有动手能力，也要对周围的生态物质、低碳元素，尤其是那些被忽视的小生命，小花小树小草，报以真情、同情、关切的目光，最小的支持也是一种力量。只有构建起新时代生态安全的屏障，才能让生命之花绽放出青春的烂漫，明媚地张扬在“健康中国”的空气里，城市生活就多一分美好，市民眼中就多一分自然景色，感受到绿色的情怀、魅力、大爱和宽厚。

黄金竹，没有花香，没有树高，但筑起了人们心中的绿色长城。当自然界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时，肯定起到积极作用，也算是黄金中的黄金。追逐空气，敬畏自然，心系生态，绿色永驻，生命常青，注定要打一场“蓝天保卫战”，应对城市空气危机，我们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