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文江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
这是诗人藏克家纪念鲁迅先生逝世而赋的那首《有的人》里面诗句。/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阙诗,用来形容鲁迅光辉、伟大的一生,十分合适;而用来比喻我同学张绍权平凡、短暂的一世,似乎倒也适合。虽然绍权已经故去五年多的时间,但他在我心里还依然活着。
如果让我书写光阴的故事,给绍权,也给自己。那么,我的内心深处将会得到一丝慰籍。
绍权五岁那年母亲病故,从他断断续续地讲述中,我了解到:其实,他那时并不孤苦伶仃、形单影只,因为在他父亲还有哥哥、姐姐们的呵护下,还有那些与他年龄相访一群小伙伴儿们的陪伴下,度过了童年还有小学那段美好时光。读初中时,我和绍权不仅同班,而且还是同桌。在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很快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并且,这一好便是几十年。那时,不必说课间一起跑到操场上去玩耍、嬉戏;不必说彼此之间的形影不离——哪怕是上趟厕所呢,也要结伴同行。任凭厕所里的臭味儿难闻,可谁都不会拒绝。倘若没有屎尿另一个人就站在一旁等着。更不必说吃东西的时候不分你我了。那个年代,农村生活家家都处在一种窘境。同学们衣着上很破旧,上学都是走读,午饭是上学时从家里带的饭盒,多数是苞米面饽饽和高粱米饭,熟菜很少,几乎都带的咸菜。到午饭时间了,绍权环视一下周围同学,见他们都正吃饭呢,他从书包里掏出用包装纸包着的一个大面包,撕下一半儿硬揌给我,说是他在电台当记者的大哥回家时,从城市里带回来的。那会儿,能吃着面包简直是一种奢望。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品味着,觉得那可真好吃啊!
绍权履行了他上学时的诺言:如果考不上高中就当兵去。刚满十八岁的他,穿上绿军装,走进绿色的军营。部队这个大熔炉铸就了他坚韧、刚强的性格。每每提及部队的生活,他总是兴致勃勃地讲述那段经历。刻苦训练,掌握军事本领......那里留下了他和战友们奋斗历程和青春足迹。他和他的战友们曾经是人们心目中“最可爱的人”!几年军履生活结束了,他又回到家乡,娶妻生子,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归的田园生活。绍权更是一个孝子。他父亲晚年得了“脑血栓”后,瘫痪在床好几年,大小便也不能自理,他总是细心的照料着,还要抽出时间忙些家务和地里农活儿,因为他妻子是村里临时代课老师,工作忙根本顾不上这个家。父亲离世后,接下来一双儿女也都一天天的长大了。女儿大学刚念完,儿子马上就要读高中。几年时间,光女儿上高中和大学费用,就是十几万元支出。这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家里经济条件每况愈下。我曾经提醒他,为什么不找村委会同志,让他们向镇里反映一下他家实际困难,或许“扶贫”方面能得到“帮扶”。他竟然说,村里不及咱日子的还有呢,这个不能提。为了改变家境、填补家用,他起早、贪黑跟外地到这里来收猪的汽车,四处去帮抓猪挣钱。有时候还趁着农闲外出务工。
几年前的春天,早晨我还没起床呢,手机铃声把我唤醒了。电话是绍权内地打来的。告我绍权突然病故的消息。噩耗传来我简直不太相信,昨天还跟我有说有笑地在一起交谈,才四十几岁,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可我又不能不面对这个现实。他妻子痛哭失声地讲述着:就几分钟时间,拨打120电话还没落,眼睁睁地一个活人就失去了生命迹象。怹家后院一位七八十岁老太太落下泪指着绍权说,多好一个人啊,他家孩子们都外出打工了,若是他家有啥活计老太太干不了来求他,绍权宁肯放下自己家里农活儿不干,也要过去帮忙......
绍权出殡那天我去了,他就安葬在他们自然屯南面那个长满松树的山坡上——林间的一片空地里。下葬后,我夹杂在送葬人人群返回的途中,埋头走路时,竟然发现林阴下一小片、一小片紧挨地表盛开着蓝色的碎碎的小花儿。可惜,有些花被经过的行人践踏后已经枯萎、凋谢了。我认识他,我奶奶活着的告诉过我,它叫“山花椒”。果实成熟后味道跟调味料里花椒味道一样一样的。由于一连几日陷入极度的悲伤中,我哪里还有心思欣赏它呢!可是,一个故去的人,是怎么也体会不到——活着的人对他无限哀思时那种心情的。不是么?反观其人生,人源于自然,又回归到自然中去。生老和病死,循规蹈矩、周而复始,这是世间万种生灵千百万年以来永恒不变的规律。
其实,平日里我对花卉十分喜爱。在百花丛中,牡丹被誉为花中之王。除了它自身的娇贵,更多的是因为人们对它情有独衷、百般喜爱,使其变得更加高贵起来。而那些甚至你连它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花花草草,不信你只要目睹了它绽放时的风采,哪怕它枯萎、凋零了,而它在你心里始终还是那么浪漫依然!
于是我又想起这样的诗:
轻轻地你走了
正如你悄悄的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