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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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李文江
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我从伊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一直陪伴我成长的是我奶奶——一个大脚老太太！说她大脚，倘若和现在女人的脚相比，其实小多了。我指的是她和常去我奶奶家串门儿—一我叫三奶的那个老太太的相比较，奶奶的脚确实比三奶的脚大了许多，一只脚顶三奶的两只脚那么长！那个三奶呀，一拃长个脚 ，穿双一拃多长蹓尖儿地鞋子，别说劳动了，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的，若在刮大风的天气里行走，那风准能把她给刮倒。正如鲁迅先生所描述的一一跟豆腐西施的样子一样一样的:尤如细脚怜丁的圆规似的！小时候，我曾好奇地问我奶奶，为什么三奶的脚那么小呢?奶奶告诉我说，缠足缠的。原来，奶奶那一代女性，出生后便用布裹脚，直到长大成人也都一直地裹着。女人的脚越小越尊贵，长大后能嫁到富贵的人家。我奶奶打一小也被她母亲裹过脚。可她稍微大一些，由于难以忍受裹脚带来的痛苦，就自己偷偷地把裹脚的布放松，任凭自己的脚自由地长！为这，奶奶也没少挨她母亲的打骂，可奶奶就是不听她的话！……
我奶奶平生有五个儿女。父亲是长子，他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妺妹。可我从记事儿起 ，却从未见过我二叔。于是，小时候就不解地问我奶奶，我二叔呢？奶奶沉默不语。旁边的父亲冲我使个眼色，还埋怨我说，小孩子打听个啥呀！原来，我二叔十九岁那年一一也就是1945年，那年东北闹瘟疫死了！直到后来，人们才知道是侵华日军 ，在东北投放鼠疫病毒制造的惨无人伦的杀戮。我们家不光我二叔死了，还有我四爷也死了！姓吕的一户人家一一一家子就死了九口人！还有一家人全部死光的也无计其数。二叔的死对奶奶打击可太大了！她疯疯癫癫好几年……奶奶愤愤地说，这都是日本鬼子造地孽呀!
一上小学，我奶奶总是叮嘱我要好好念书、多识点儿字，不能像她一辈子成了个睁眼儿瞎一一连自己名字都写不上。她考我！当我把她名字一一李岳氏，歪歪扭扭地写在纸上！她竟然不分字的倒正一一仔细端祥着那三个字，喃喃自语地说，这几个字就是我名字？我纳闷 儿！怎么取这样一个名字时，奶奶说解放前农村的妇女多数是没有名字的，嫁到婆家就把婆家姓放在前面，自己的姓放中间，然后呢都这个氏那个氏的叫着……
我奶奶故去己经很多年了。每逢清明节，我总要去奶奶的墓地，给她还有爷爷去扫墓。当年我栽下的一棵小榆树，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目睹它一抹新绿，而它年轮里承载着不光有寒风雪打，还有那累累伤痕……会有多少人知晓呢？
我仿佛聆听到我奶奶年轻时那嘤嘤的哭泣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