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长恨水常东”。斯人已去,世事恍惚。翻飞的泪雨,无尽的悲痛,无限的哀思,换不回哪怕偶尔的回眸。七年了,父亲离开这个世上整整七年了。每逢父亲的祭日,我都会拿起手中的笔,写文祭奠,也当是我向父亲诉说我的思念,因为我一直觉得父亲未曾远行,始终就在我们的身边,福佑着他的所有亲人。
七年的时间,行走在异乡的我,总是步履匆匆,纵是回到家乡,也只是到父亲的坟头烧点纸、插上香烛,用拜祭表达未尽孝心的忏悔。七年的时间,我们活在世上的人,觉得时间就如行云流水,一切都太过短暂,而对于长眠于故土的父亲,时间似乎又是静止的,以至于静得有些可怕。因为父亲一直安静地躺在属于他的那个小坟包,没有感知,没有声讯,就连一个梦也没有托付给我。
七年的时间,冲淡了许多东西,却冲不淡我对父亲深深的怀念之情。尤其是每当父亲节、清明节的时候,那种思念之情就更加强烈。我是多么想再看一眼久违的父亲,多么想再和父亲唠唠嗑,哪怕是用人生最好的时光去交换,我也情愿。人世间最大的哀痛莫过于失去最亲的亲人,我现在才深深读懂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一切已太迟。
七年了,父亲的身影无时不在我的脑海中,除了思念的痛苦,还有就是与他共同生活在我记忆中留下的点点滴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用伤心的文字来纪念逝去的父亲,以释我心中之痛,以缓我思念之殇。
我忘不了,上小学时因为调皮,与几个小同学一起,拿着劳动用的锄头,沿路敲击别人家的外墙,被一户人家的大人追着要教训我们,刚好被路过的父亲看到。父亲没有护短,而是在我的头上狠狠地敲了几下,算是对我的惩罚,也算是对人家的一种交代。那是我记忆当中,此生唯一的一次挨父亲揍,也是唯一的一次感受到和善父亲也有威严的一面,也让我懂得了“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从此我再也不会因为淘气而受责骂和挨打。
我忘不了,上初中时因为路远,每逢雨天,路泥泞,父亲都要背着米和咸菜,送我去学校。有一次,走在路上,刚好遇到同村的一个人开着三轮车从我们身边走过,那时我很想拦住他,顺便搭乘一段,但父亲阻止了我。事后很不解,质问父亲有何不可?父亲告诉我,无需麻烦人家的事,千万别去麻烦人家,如果坐了人家的车,终归是欠人家的一个人情。欠债好还,欠人情却不是那么好还的。那一次,父亲让我明白了人生就如行路,靠着自己的力量,无论行得有多艰难,终归是自己走出来的,一生都会很坦然,不要想着去如何借力和投机取巧。
我忘不了,高考落榜时,回到家中,告诉父亲自己的高考成绩时,父亲没有责怨,只是一声叹息,安慰我别泄气,准备复读,争取来年的高考能考上。那时的我,多么希望父亲好好地教训我一顿,教训我怎样地不争气,如何让他失望,但父亲没有那样做,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要有压力,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大不了再去复读,一次高考决定不了人生”。从父亲的那番话中,我懂得了人生应该如何去努力,去奋进,既要经受得起失败,更要不迷失方向。
我忘不了,在我上军校的时候,父亲经常用他那双拿锄头的手给我写信。每封信都很短,从来没有超过五十个字,只是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让我注意锻炼自己的身体,安心学习,不要惦挂父母,一定要听领导的话……父亲一生没读多少书,认识的字也很有限,但他明白道理,字里行间总是流露出父亲对儿子浓浓的爱,深深的情。所以,走在军旅路上,我从来就没有忘记父亲对我的教诲,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努力前行,用实际行动和成就回报父亲对我的期望值。
我忘不了,在我成家之后,本想接父母到城里安享晚年,但父亲跟着我们生活了不到一个月就坚决要回老家。那时,我根本就不懂父亲,总觉得他太倔强,不忍心跟他吵了起来,父亲只是生闷气,很不开心。现在想起来,我很后悔。“孝顺”二字,不仅要孝,还要顺。父亲是中国大地最普通的农民之一,一辈子都是生活在农村,脚上不沾着泥土,浑身都不舒服,城市的生活对他而言,真的是非常不习惯。父亲一辈子都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晚年他也不愿意给子女添加负担。在一起生活的两年多时间里,我直到后来才慢慢理解了父亲,懂得了父亲的心理。
父亲离开我们7年了,思念的云彩永远在我的心里抹之不去。可怜的父亲,操劳了一生,临终带着疲惫的心、带着诸多的遗憾,不留一句遗言就走了。我知道,父亲辛苦了一辈子。生前没有吃好、穿好,带着深深的牵挂和不舍离开了人世。父亲的人生历程已经是耗尽了他的心血,留给我们的是无限的悲戚,无奈的哭声,永远的伤痛。父亲走了,带走了我无限的思念和依恋。父亲虽说已经去了人称天堂的地方,但在我心里,父亲却永远不曾远行,依然在我们的身边。
父亲走了,我能做的也仅仅是在每年他的祭日里涂几行伤感的文字,表达对他的怀念。可有什么用呢?死者长已矣,再多的形式,再多的弥补,他也永远不会知道的了,无非是以此来慰藉一下孤寂、忏悔的灵魂罢了。也许,人都这样,总是在错过以后,一切都已注定无可更改的时候,才会想到从头再来,不管重新开始有多辛苦,总要在失去以后才懂得拥有的可贵与美好,才知道后悔和珍惜,但有一些东西却是永远也不会再重来,留下的却是一生一世的悔恨与伤痛和永不得安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