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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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每逢过年，家里腌腊味、备年货等大小事务多是父亲和大姐操心的。我和老公则带儿子回庐江老家走亲戚。除疫情之故，今年过年却截然不同。
去年底，由于近90岁高龄的父亲病逝，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母亲便有保姆24小时照料着独自生活。生活在蚌的兄弟姊妹3人工作之余，开始每周轮流值班去看望母亲并负责为母亲送饭。虽然，母亲现在已记不得自己儿女的名字，但是每次看到儿女们到来时，母亲都会笑得很灿烂，常开心地拉着我们的手说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时不时的还会清醒地冒出几句对答如流的话来，让我们都感到分外惊喜。母亲虽患有老年痴呆症，记忆力退化，但是我还是认为她耳聪目明，因为，母亲听力特别好，有时我在厨房里故意喊她，站在阳台上看风景的母亲都能快速应答。在假日期间，我也时常带母亲出去散步、逛街、吃美食。弟弟曾提出让母亲到养老院的建议被我和大哥否决了，只因对于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来说，我们还有太多的担心。
今年春节，为防控疫情，响应国家号召，在外地工作的小哥和姐姐及在国外的小妹则选择了就地过年。保姆放假了3天。于是，如何陪母亲过年的问题，在年前我们兄弟姊妹几人就开始早早商议了，最后决定：春节几天大家全部到琥珀新天地父母家，陪着母亲一起过年。
我和大哥及弟弟三人则分工明确开始忙碌起来。春节七天陪母亲，那么首先就要备菜，要采购春节期间所需用的食材和物品，于是，我列好所购清单在“家庭生活群”里让大家出谋划策，我弟弟则自告奋勇负责了采购。
记得以往过年的时候，父亲会早早地忙碌起来。小年刚过，父亲就开始炸圆子、炸带鱼、蒸馒头包子等，整天都忙得不亦乐乎。每年初一开始，从大哥家就开始排时间，兄弟姊妹几人每家轮流请父母到各自小家里欢聚一天。所以，春节的几天，父母基本上都是在儿女家欢度的。到年三十的晚上，吃过年夜饭，父亲和母亲往沙发一坐，就会迫不及待喜滋滋地给孙辈们发红包了。“老太、老太、老太”孙辈们你挤我拥地喊个不停，大哥家和弟弟家的3个小孙子则会忙跪在地上“咚咚咚”磕起了头，父亲和母亲的脸顿时乐开了花，我们则在一旁笑开了怀。
今年春节前，我忙里偷闲地学着腌制了一些腊肠、咸肉和咸鱼，其实，这些腊味并不是我喜吃的食物，而是我喜欢看到它们晾晒在阳台上的那道诱人风景，我想找寻那一份年味。何况，这些腊味从我小时候过年就一直停在舌尖上，至今还唇齿留香。家里腊味常常是母亲腌制的，父亲是北方人，穿过军装，喜吃面食。于是，做面点成了父亲的绝活。记得父亲炸的焦叶子、小麻花、花色小馒头等，让小时的我们在过年时不仅会大饱口福，而且还能大饱眼福，因为能看到父亲漂亮的“盘龙枣山”（小花卷组合像条龙一样盘在一起，每个花卷上都有一颗大红枣）。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味道让我印象深刻。在一个中秋节到来之际，父亲做月饼。那时正上中学的我，瞪大了眼睛围着大锅台边看了半天，芝麻、核桃、瓜子仁、熬糖、揉面、烫面……让当时像个小馋猫一样的我望得目瞪口呆，父亲的形象在眼前瞬间高大起来。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我急不可耐、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父亲的月饼终于出炉了，我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拿起一块热腾腾、香喷喷的月饼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旁边的几个邻居闻香而动也赶来，父亲则把做好的月饼每人送了几块，邻居们都对父亲佩服地翘起了大拇指。后来，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中秋月饼都从商店买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中秋月饼，虽然没有商店里的月饼好看，但是，父亲的月饼却是我吃到的世上最香、最甜、最珍贵的月饼了。这香味已深入我的骨髓而挥之不去。
我知道，每逢过年时父亲做的大圆子是母亲最喜欢吃的。于是，我提前和弟弟采购了肉馅、糯米、葱姜等食材，想尝试着自己做一次大圆子给母亲吃。凭借我对父亲做大圆子的记忆，我把糯米先煮成米饭后，然后停片刻待稍凉，再将其和肉馅一起混合，调料、搅拌、浸透、搓圆、裹淀粉、放油锅、中火转小火……半天的时间，一个个黄亮亮的、香喷喷的大圆子终于出锅了，看到那么多的“战果”，我真是喜出望外。在吃年夜饭时，大家对我的首秀“大圆子”赞不绝口，老公也说味道鲜美。弟弟说：“比饭店里的好吃多了”，我高兴地连说：“真的吗，哈哈哈，那是必须的，我是一级大厨嘛”，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我随口问母亲：“这圆子好吃吧？”只见母亲放下筷子对我笑呵呵地看看，又看看一大桌的子孙们突然点头说：“好吃、好吃”。听到母亲此刻清晰的表达，在座的每个人都激动的眼睛湿润了。现在母亲喜欢吃的大圆子，父亲已无法再做了。
年夜饭开始还没多久，外地工作的小哥、大姐和国外的小妹都纷纷打来电话给母亲拜年视频说话，并和在座的每一位视频问好。瞬间，温暖满屋，爱涌心头。母亲的笑容更加灿烂。年夜饭结束后，大哥和弟弟及老公带儿子他们在餐厅掼蛋打牌玩，我和大嫂、弟媳、侄媳几人一起则在客厅里看春晚、包饺子。俗语说“好吃不过饺子”。据说，民间春节吃饺子的习俗在明清时已经盛行。饺子一般在年三十晚上12点以前包好，待到半夜子时吃，这时正是农历正月初一的伊始，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有喜庆、吉祥之寓意。家人都知道，多年以来，父亲最爱吃饺子，有时双休日时，父亲也会包好饺子让儿女们来品尝。在每年的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父亲就会马上下饺子，然后让我们每人吃上一碗饺子再各自回家。
漂亮的大嫂家务事很能干。她负责和面、调制饺子馅、又擀饺子皮，她速度很快，以致我们几个包饺子的速度都跟不上，然后大嫂又接着和我们一起包饺子。我们“半边天”把饺子包到一半时，一向文静的弟媳轻声说道：“等12点到了我们也要像爸一样开始下水饺，大家都一起吃饺子再回去。”我说：“是的，这是新年吉祥的第一餐”，大嫂忙说：“我来负责下水饺”。打牌的大哥则回头笑着说：“哈哈哈，我们掼蛋的就负责吃饺子啦”。快乐的笑声从屋里一直向外传递到星空，照片上的父亲也笑着看着他的子孙们。
年初四的下午，太阳高照。我们开车带母亲到国家4A风景区龙子湖畔走了走。看到柳枝已吐绿，花蕾已探出了头，孩子们跳着跑着，有漂亮的风筝在蓝天里飞舞，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鸣唱着划过天际，春天来临了。
近80岁的母亲银发中还留有几根乌丝，走在阳光里的她步伐快捷而有力。母亲一直以来都喜欢唱歌，乐感很好，时不时地哼着歌儿，当然都是过去的“红歌”。整个下午，母亲的歌声、笑声和她孙辈们的欢笑声一起在龙子湖的上空荡漾着，快乐的湖水也跟着弹起了悦耳的节奏。晚上，我们又带母亲去品尝了西餐，母亲一直笑逐颜开。虽然母亲不知道怎样用语言表达，虽然母亲不知道吃的是什么美食，但我相信，身边子女的陪伴，在母亲心里就是世上最好、最难得的精神美食。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开拓者、意大利诗人但丁曾经说：“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
牛年的春节，于我而言，累并快乐着。七天的假期，兄弟姊妹们都一起陪着母亲过年，一起做美食、一起品美食、一起赏美景。在柴米油盐之中，处处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在时间的交替中，处处感受到了爱的珍贵；在春天的脚步中，处处感受到了身边的美丽。回忆，在不经意间越过山，越过海，却无法越过我小小的心坎。每当看到美丽的母亲笑得那么灿烂，我们做子女的个个都幸福地笑起来。虽然母亲已不认识我们是谁，虽然我们的眼里有时还噙着泪，但是，那一腔满满的、浓浓的爱将一直流淌永不停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