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取火
上世纪六十年代之前,火柴较为珍贵,人们烧火做饭,一般都去一个村里最先冒烟火的家去点(借)火。老人们拿一小束麦柴或茅草,从对方燃烧的火炉里夹出来一半块火炭,放在柴草中间,快走或半跑着急速回家。到灶火门口上,将嘴对着手里的柴草,吹几口热气,火炭燃烧起火苗而后,才放灶膛里生火。
小孩子一般不能很好地完成这项任务:一怕风大,走路较快时半道上火苗就会自动燃烧,扔弃期间会引发火灾,甚至危及生命安全;二是怕火炭烧手,不敢将燃烧点那里握的太紧,所以,到自家门口上,不是自燃,就是熄灭。
那么,第一家的火又是怎样烧燃的呢?
和艾蒿同科的蒿草其种类繁多:臭黄蒿,白蒿,青蒿,艾蒿,水蒿、屲蒿,燎毛子蒿,铁杆蒿等蒿类一年生植物数不胜数。它的叶杆除了烧柴取暖之外,似乎还有药用和其他功能。
在六月天里,人们抓住休息的空隙,割一些白蒿或艾蒿,乘湿搓成草绳,待到干燥之后,盘绕堆积一起备用。使用前拿一根出来,从某一头点燃,放避风无柴草处,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燃烧。它夏天搁置在屋里能薰驱蚊虫,早晚做饭当火种。
这种火不是永远不歇止的燃烧,熄灭了可怎么办呢?
不忙,还有办法:河床上有一种白而透亮(可能是石英石)的石头,用带钢的铁块,快速地顺着石头的棱边摩擦着敲打上去,就会很快的溅起一束火花。手和石头之间按压一团,兑了灰水干燥后发黄的野棉花,其火星落上去后,野棉花即刻会燃烧起来。铁块俗称火镰,野棉花叫火引子,石头叫白溅石。老汉们吸旱烟的烟锅就是这样被点燃的。
庄稼汉在耕地,收割,除草,打碾期间,先是拿着工具,馍馍,开水,要么从火炉里点燃蒿草绳,有的盘在背篼边上,有的和绳索结一起掌在手心里:一是有些烟火特勤的人用来点燃烟锅;二是特冷的时候抓些坡地上的柴草烤火取暖;三是秋季作物成熟期间,点燃火苗烤洋芋,烧黄豆或玉米。我们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自小在山坡上,泥土里滚打爬,野外放牲口,拾粪,拔草,割柴禾等工作是家常便饭。因为,家里生活困难,没有烙饼,窝窝头等拿着当干粮,所以,背过队里看庄稼的人,偷着挖些洋芋、黄豆在野外烧烤着吃食,也是常有的事情。
在火苗烧的十分旺盛的时候,拔一束黄豆,手里捏住根部,在火苗上不停的旋转,但凡黄豆的豆荚烧断落在灰火里边后,抛开火苗熄灭的灰土,捡出来剥开豆荚就能吃食。那个香甜及爽口,确乎比山珍海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现在,那个滋味回想起来,不夸张地说:仍然让人口水四溢,回味无穷!
二打(滴漏)灰水
灰水顾名思义就是草木灰和水的混合物。碱面和烧碱在市场上未畅销,即打入市场之前,古代,甚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左右,像我们农村,做馍馍和擀面条,就用灰水调和面粉。现代的许多年轻人,大部分都没有接触过。
当时,家家做完饭后,就将炉灶里的草木灰,质量最好的是大荞柴灰,用木锨铲出来堆积到不漏雨的墙角下。后来抽点时间,在竹编旧笼子或破烂背篼里铺一片布头,条件较好的怕旧竹编狼藉,也用新款。先将干灰倒在背篼里,舀一些干净水进去。待到渗漏出来的灰水变得清澈之后,倒掉草木灰,再换新灰继续渗漏。灰里渗漏出来的灰水,收集到瓦盆里后,倒腾到小口土瓷瓶里塞了玉米芯盖子备用。
草木灰富含碳酸钾、碳酸钙等盐分,且又易溶于水,所以,它的水溶物中的化学成分,其功效基本和碳酸氢钠及碳酸钠等同。
古时候的人们在天长日久的生产活动中,就地取材的制作方式,既实用,又天然纯绿色。它设备粗陋,工序简单,只是不能将二者像现在的工业治碱一样提纯,就是说,纯度和质量不太高。这些食品添加剂,我们很小时候大家都吃食。可见祖先们吃喝穿戴等生活品不花钱购买,就能随时制造。可见,他们自我生存的能力,是多么的强势。
三土盐
土盐也叫水盐。
在山上悬崖的底部或壁面上有许多大小不等的小土窑。它是经过数千百年的风凿日蚀而自然形成的,人们俗称为盐窑窝。盐窑窝的底部上沉积的细密而疏松的小土颗粒,就是制作食盐的盐土。人们把它用笤帚和刮刀,装布口袋里背回来制作食盐。
它和打灰水一个过程:倒盐土里的凉水逐渐滴漏到土瓦盆里瓶装后,盛在盐盒里摆到吃饭桌上,和现在的食盐一个味道。
有些心细如发或条件较好的人家,将这些盐水装在铁锅或瓦盆里,要么架炉灶上烧火煮沸,要么晾晒在阳光底下使其自然挥发,而后,残留在盆底上雪花状的晶体,就是标准的食用盐。
这种盐窑窝里制作的土盐水,宁夏地区叫崖盐,看上去和我们这里制作的土盐一个程序。
四硝盐
硝盐不是食用品,它是制造火药的一种原料。我们村顺西汉河而下有一个叫二土的村子,正确的书写应该是二图。这里的人擅长熬制硝盐,后来,硝盐被化肥硝酸铵替代之后,又改行做了挂面。它坐落在石桥镇对面谢河沟出口的石坝里。
西汉河两岸,有一个奇怪的自然现象。河南边剥削土墙体,包括砖墙的根部;河西那边却剥蚀墙头。所谓剥蚀,就是墙壁上掉落疏松细小的土质颗粒,这可能与物质的氧化反应类似,天长日久,墙根处就会形成一道道凹坑,逐渐让土墙自行倒塌。
我们小时候,个别背着背篼,拿着弧形弯刀,小笤帚,小簸箕的成年男人。他们不言不语的,不管你家里有没有主人,有主人,也不打招呼,在你院子里随便进出。起先祖母给我安排的任务是:看家护院。见了这种人以后,我就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他先是到茅坑里,看墙角底下凹进去的地方,有没有疏松或即将脱落的细土,如果有,就拿刀铲刮到簸箕里,再装进底部糊着纸皮或破布头的背篼之中。从茅坑里出来再绕着院子的墙角和茅坑里一样转着走一圈。
大多数人对这种人很不接纳,因为茅坑的墙壁本来被臭气啄蚀着最容易塌倒,再经过他们的“精工细作”之后,其倒塌的速度就更快,他们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经常的选择在大多数人不在家的时候出现。
他们把挖回去的硝土和打灰水一样渗漏出来,而后将这种混合水质,加柴火烧烤着煮沸,待到水蒸发完全而后,锅底下就会吸附出冰片似的棱形晶体。这种晶体就是制造火药之中的一硝、二磺、三碳末之中的硝。
我想当时这东西肯定价钱昂贵,一背兜硝土才能熬制出多少这种东西啊!
我们的祖先在时间的长河里所练就的一身本领,即独立生存的能力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所不能比拟的。难怪日本鬼子八年的烧杀掳掠,帝国主义的经济封锁,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我想:那也是他们必然的结果。
五麻布衫
三四年级的时候,在学校的后山坡上曾经种植过一两年棉花。它产量较低,棉花骨朵还没有鸡蛋大。我见过老式织布机上纺织出来最宽五寸的粗大布,比丝质罗较为细密。它可能就是这种棉花纺织的土布。祖母辈的妇女们,经常把这种质地的土布,用锅底的炭黑印染,因为,洗涤时候容易掉色,加入一些核桃皮的水溶液后,就能保持色泽长久鲜艳。
织麻布,拧绳的纤维叫小麻。它是油脂胡麻枝干的表皮,其柔韧性强,有三四束,用力就很难拉断。
李白:“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可能就有加工、敲打乱麻的声音。
农民们为了不让胡麻纤维浪费,一般不提倡镰刀割去根茬,而是采用手拔式收割。
胡麻打碾之前,先用铡刀铡去生长胡麻籽粒的穗头,将其秸秆上的剩余籽粒,用棒槌敲打下来,再把秸秆铺在雨水丰沛的路旁或庭院里,浸泡一到两三个月,让表皮里层的木质秸秆腐朽而后才开始加工。
铡刀铡下来的胡麻籽粒饱满的穗头,铺在打麦场里,用骡马或毛驴拉着碌碡打碾;少则用连枷或棍棒敲打。这穗头部分的秸秆,一般很少用雨水浸泡,堆积在屋檐墙角下一段时间,待到冬季农闲后,拿棍棒或棒槌粗加工成团状。这种麻丝叫乱麻,没有秸秆上的纤维那样整齐和坚韧,不能用做织布和织口袋,只能装垫鞍鞯或制作牲口的衬脖。
秸秆直立部分的纤维,用棒槌敲打绵柔后,男人们则一股股,一束束顶在粗短的竹棍线杆上开始捻线。
这样捻出来的麻线,可以拧成绳索背驼柴禾,织成布匹缝制衣服或麻布口袋。麻布虽然是经过许多程序精加工而成,但还是不能彻底去除麻秆之中的细小柴梗,秸秆,于是,穿在身上仍然锥刺皮肤。麻布衫看上去粗燥,但厚实,经久耐用,再经过多次洗涤,就会变得越来越白亮而绵柔。像小伙穿在身上的确能提高三分人样。
洗涤麻布衫,农村人有许多法子。把皂角树上结出来的皂夹,加在洗衣服的清水里,用棒槌不停地敲打衣服,其去污能力较好。还有杂草丛中叫灰灰菜的植物,虽是颜色嫩绿,但涂抹在麻布衫上缺有漂白作用。像炕洞里出来的草木灰,更有去污除垢的功效。在那个年代,用上述方法洗涤的衣物,并不亚于像现在什么雕牌,洁白等洗洁剂的干净漂亮。
中华民族不可战胜,这不是什么神话传说。现在世界所谓经济制裁,忘想搞垮中国,拿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的一些真实资料证明,那只是痴人说梦。我们的祖辈在抗日及军阀割据等极其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不依赖任何外界因素,就能正常繁衍生息,这是千百年来不可辩驳的历史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