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众多钢的铁的桥印上我的脚步
我的手却只撑起过纸的塑料的桥
桥摇晃着,我摇晃着
那些桥上算命先生的后代
纷纷下桥,用鱼竿替代扑克
在不哄骗他人的日子里哄骗自己
只要你愿意,就能把甩出去的鱼线收回
如同正午的阳光纷纷洒下金钩
却钓不住我的刹那间的苦痛
光摇晃着,我摇晃着
那些飘摇在钟表上的蛛网
恪守时间,用劳作编织徒劳
在没有捕获的日子里捕获自己
只要你愿意,就能钩住洒下来的光
还有什么声音比心的呼啸更寂静更狂野
除了谈论我们自己,我们什么都无法谈论
声音摇晃着,我摇晃着
那些咯吱咯喳的竹梯
支立地面,用喧嚣束缚风暴
在更进一步的日子里退步
即使你愿意,也无法抽去梯子
老人与海
他的面孔老成,穿有补丁的袜子
和计划用一辈子的旧皮带
反对储备粮食,一顿一棵春菜
蔬菜店和他一样运转在上班的轨道
新青年拍出老照片
困于城市,向往着野外
有顶的地方偶尔被想象成未来居所
比如桥墩下的泊船是否还经得起波涛
养足一泡沫箱的土和蚯蚓
伺机出航
垂钓之意不在鱼,在乎山水之间
山不在高,水不在净
在乎近,骑山地自行车十分钟
静坐六十分钟
仅凭一粒老玉米
廉价大米、香精混合的鱼饲料
溜鱼十分钟
卸银勾十分钟,拍照十分钟
隔岸渔友围观十分钟
土杀鱼怪叫十分钟
河误为海十分钟
最廉价的渔具,最真实的渔趣
不需要河鱼喂饱肚子的原始生活
唯一的遗憾是忘了数鱼须
他并不伤感
鱼须是八根还是六根
顶多让他存疑
我无法准确
遗失了日子我想哭
看你沉默吃饭我想哭
长成胡椒木的样子我想哭
没有雨的夜晚我就是雨
不是彩云天气
无法预知明天的自己
是阴是晴是雨是雪
花苞仍旧是花苞我想哭
贩卖皇帝柑甜蜜的蜡泪我想哭
闻香槟色的梦没有腐烂还在保鲜我想哭
有雨的夜晚我就是雪
到寒冷中去,艰难地入睡
温暖地醒来,到寒冷中去
走进清晨的马路
我蹦啊跳啊把雪水里的影子踩碎
我惧怕你在地震时出走……
我的手指贴着你的脸
上下拨动你短而黑的鬓发
震动从你的脸荡漾到我的手指
仿佛时间的火车轰隆隆划过
我愿意一直做这个游戏
你是我驶向的目的地
行驶的旅途有点长
当我们开始争吵、做回自己
厌倦、疲惫、激情消退如
灯光切断电源
无尽的黑夜剩下睡眠
你和你的梦都一无所有
我爱你甚于目的地
行驶的旅途却并不总是愉快
你带我去北京没看到雪
去河南没跨过河南岸
去吃火锅没有火
我说你对我的爱完全出自旅途
你拎起垃圾,逃下楼梯
我在洗碗时计算,你和敲门声谁来更快
当全闽恐慌宜兰海域荡漾的地震
敲门声猛烈地响起
我听见手中的碗安定的声音
男孩他在农村长大,男人他在城市生存
二十几年前,男孩他在农村出生
偶有汽车从家门口坑洼的马路驶过
水坑的泥巴飞溅到孩子们的脸上
腿肚上和手背上,朴素的眼里流露出
天真的憎恨:汽车,这陌生的可恶的敌人
二十年后,男人他在城市生存
夜幕降临之时乃是回家之时
自行车摩托车行人黑压压穿梭幕布
明黄的车灯从前方直视
从后方超驰,从南面窥转
从北面打探,森林让位群兽
它们身躯庞大,眼神温顺
拒绝兽性,因无需猎杀生食
汽车啊,这熟悉的可爱的朋友
过年回家,他骇然听闻
姑姑抱着婴孩走在夜幕的乡村小路
风吹过玉米地,四周一片静悄悄
温顺的车灯突围黑暗
照亮女人和孩子前行的路
风吹过玉米地,四周一片惊恐声
醉酒的灯束直插浓厚的云层
女人抱着孩子,躺进高高的玉米地
女人死了,孩子还活着
每个夜幕降临,他直视车灯
灯眼明黄,无辜温柔
他不敢直视的是人的眼睛
我的抽屉永久地躺着一只蟑螂
突然的零下八度,突然无法使河面结冰
他们喊他们的姓名
在登记簿写下今年今月今日
他们转身,他们的姓名随水流
所到之地乃某年某月某日
持续的零下八度,持续使河面结冰
他们喊他们的姓名
往红枫槭挂蜷曲拳头
他们招风,他们的姓名随风飘
所过天空飞过废弃纸团
鸽子不飞过三圈
兰花不喂花匠
蟑螂不出逃每个我开启的抽屉
息
直到镜前迷雾森然,我才意识到
呼吸比跑起来还快,白比黑还茫茫
吸一口冷气屏住,别呼,别制造麻烦
让呼比散步慢,呼一腔热气
你的后背冷冷的透风的墙
城市的车灯冰火使月亮逊色
车后座的我望着月亮
圆的上弧线,歪的下弧线
仿佛我的扁平的后脑勺
当时的乡间小路没有一盏灯
没有一盏灯亮过月亮
当时的人们爱说月亮代表我的心
车后座的我望着扁平的后脑勺
无法不问你,爱我有多深
灯火完美代表谁的心
吸气,呼气,镜前迷雾消散为止
所有的问涌进无火的夜色
寒风中我们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