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你是金色的
不仅四月,一年十二个月
树都能在阳光中喧闹
在雨中安静,而啼叫的是鸟
更是于无声处跳动的叶子
“最好的树活在
晴朗的大风天气”
我需要关门阻挡大风
隔纱开窗融入晴朗
最好的我无限
燃烧,而非发高烧
惹火上眼睑并非我的本意
瞬间染成金色更在意料之外
我被动地如同枝头的绿叶
有风掠过就侃侃地长
有大日头就忙着翻新骨头
在洗过的叶子上写信
领子黄了的衬衫还会更黄
雨水泡烂的旧鞋用来养土豆
阳台的土壤少到营养过剩
至今没能救活一条鱼
还没说的,继续说
日出前拧紧露水的瓶盖
说过的就叠好,埋在衣柜
太阳落山后的空地只剩空地
平行的天空
房屋里久坐的人被挡在午后的光芒之外
年轻的夜行者已在这条路上走向年老
繁忙的白昼落下,休憩的黑夜升起
往南方一直走,在满城灯光中寻找
明亮的星瞬间点燃黯淡的双眼
比它更遥远的是家乡的星空
和不带面具、如影随形的月亮
在等待红绿灯中成为人群,在成为人群中
成为自己,众多的旅途汇成一路公交
像陆地上的小船晃荡,在如海深蓝的夜空
窗月满怀,心城浪漫
茶梗
老人继续吞咽青春的食粮
挑百斤巨石,也拾三两烂纸箱
年老是一场力量的返回
还剩下骨头,削瘦
卷烟比人厚
踉跄,蝴蝶堵住耳朵
毡帽里的白发柔
三十年来送友
五十载叹老者无用
南音慢悠悠
末了把笛箫也抛
筷子倒磁带,早旧
敞开的声、巷的街口
乐声悠悠光满楼
深深空留
把酒对夜,光里好醉
酒口提命,二九破厝接新妻十九
四男一女背上养,漏雨岁月
少年丧父母,青年当父母
还小,大事小事无情忘
哪懂,声声凭心问声声
蒲扇团晃过汗淌的河
习惯了饭后百步,习惯了一直走
年少飞步,穿乡过村尽是徒步
老来慢舞,一步一步迷失回家的路
早知去路何处,惧怕仍不免俗
浓茶白酒,浸泡一辈子该有的热度
父亲的铁索桥
一
夜太短,父亲用走
增加夜的长度
——题记
父亲走在凌晨空无的
河风吹过的桥,铁索比
凌晨还冷,脚步比河水
还重,心事比桥还长
父亲走在火车鸣笛
河灯狭长的桥,铁索比
烟蒂还烫,脚步比河水
还轻,孤独比桥还长
父亲走在一个人浇
筑混凝土的桥,双臂比
桥墩还粗,步伐比桥拱
还大,呼吸比桥还长
父亲走在儿女远游
天星做伴的桥,胡须比
河鱼还乱,眼丝比锈迹
还红,沉默比桥还长
摩托车候客的凌晨
鼾声渐起,往事酣睡
父亲往少年的梦走去
往黎明的光走去
往铁索走去
往家走去
二
既然你选择
夜里慢慢走
我就同你
夜里慢慢走
你说夜晚太短
慢慢走,把它变长
你说夜晚太长
慢慢走,把它变短
夜长点好,还是
短点好,你说
夜没有好坏
夜只有选择
宣告
沉默,像碗落地一样沉默
猛烈地落,泥土地不出声响
猛烈地碎,泥土地不出声响
低头,像机针一样低头
全速地落,缝纫机不出声响
全速地破,缝纫机不出声响
幼年劳作是命,老来甘愿选择
这样活着,活着的姿势保持太久
到处是浓密的叶子,到处是生活
是时候了,太阳照耀着忙碌
是时候了,太阳照耀着生长
阳光底下母亲的蒙面年华
以月蒙面,月亮当空的黑夜
以月蒙面,月亮消失的黑夜
年华搬过海、空气和太阳
搬不动颧骨这两座山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拨开浓密的叶子,拨开
太阳照得熠熠的生活
巨大的喊叫划成一道流星
一道明亮消失后的明亮
承泣,再承纳巨大的欢喜
是时候了,是宣告的时候了
一个果实就是一种表情
一种表情就是一个果实
春播的种子,秋播的种子
四月终于欢呼起来了
十月也即将欢呼起来了
欢呼划破夜色
许愿、没许愿的
如愿、不如愿的
夜色里沉醉
种子里沉睡
扫地声
凌晨独自如厕需点灯
需点燃夏夜未至的微寒
窗外一抹陡峭的黑
没有路灯的街道
谁在敲钟,一下两下三下
谁在扫地,四下五下六下
和着万物的沉睡声
并不打搅,并不喧闹
只是寻常的劳作
孤独的劳作
推开黑夜吧,温柔地
进入黑夜吧,光束般地
晨光就快从夜色突围了
人们就快从睡梦醒来了
唯有在黑里才能扫黑
唯有在睡里才能睡醒
我听见唯一的脚步
竹叶与地板的摩擦声
我听见今天的低语
是每天的祷语
我听见昨日的影像
是永恒的海洋
我听见自己的扫地声
我就是那个扫地人
如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