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栖的四月让我久久无法平静。许是“天翻地覆伤春色”,或是刻在江南人骨子里的那股敏感,便只好借着酒劲在镇里,游荡!游荡!不断的徘徊着徘徊着。
顺着廊径,一路向北。藏黑的木质长椅与绵延的栏杆不停的交替着,雕镌着花草鱼虫的宫灯有力无气地插在暗沉沉的石墙上,三五个花甲老人慵懒地倚靠在长椅上,慢悠悠地摇着那蒲扇,道着那谁家风尘往事。
漫步在凄静的廊径,撇开尘世间的喧闹。灼热的阳光撕裂层层树荫,骄傲地打在我脸上,轻描淡写地抹去我的酒意。不同以往的心境,这份静谧倒是给了我久违的自由。随意拥抱这里的一切。
伫立在广济桥上,三两只兰舟迎着呢喃的微风徐徐滑行。木浆在水中打出的涟漪惊动了河底的鱼儿,竟惹得鱼儿争先跃出水面。渔夫躬身抓起一把糙米,奋力甩向远方,划出一条绮丽的弧线,糙米在空中尽情摇曳着身姿,如随风而起的柳絮,又如蚌壳里的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岸边的青草探头窥望。
桥头的杨柳肆意的挥洒它那如少女新浴出的头发,晶莹剔透的水珠扑倒在我的怀里。我的目光随着那河边的踏着舞步的野鹜落在了几片葱绿的荷叶上。娇羞欲滴的荷仙子还未打开她的心房,急不可耐的淡粉色却以爬上她的花瓣。许是再过半旬,便有“绿红相倚拥云霞”的光景。
几经辗转,水北街两侧的粉墙乌瓦接连映入眼帘,这种明清水乡建筑风格在江南一带也是常见。鳞次栉比的宅阁夹着逼仄的街道,孑然的青藤在沧桑的几百年里爬满了墙头,无数悬着招牌的店铺摆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糕点美食。本热衷于美食的我却无心沉溺于此,迈在平坦青石路上,穿过这片人间烟火,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心灵也不知觉的得到涤洗。
氛氲清淡的枇杷花香不经意间涌入鼻腔(咽),似篁林深处不绝如缕的琴声,蔼蔼暖意的光缕勾结那恬怠的东风一同拉扯我的思绪,眼前那真真切切的花木恍惚间遥不可及,似那域外方物,镜花水月可触而不可及。家乡的田野在我脑中勾勒出一条如练的玉带,目光如梭地越过香草秋蕙,杜衡芳芷。牢牢落在那旮旯一角,一角荒芜,一角枯败的枇杷树上。
是啊!“枇杷隔岁花”,隔岁,隔岁的枇杷!而我又能见着几度的枇杷呢?塘栖又还能结几度的枇杷?
那个和枇杷树相依为命的老人啊,陪伴了童年的老人,不知多久未曾和他的枇杷树讲过话,没人再能找着他,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枇杷糕呦!两元一块的枇杷糕呦......”边儿摊铺老板吆喝着,卖力的吆喝着,在空荡的街头吆喝着,站在枇杷树下吆喝着。
我从上衣中摸索出干巴巴的五元钱递了过去:“老板,要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