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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黎丽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2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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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爱情》中篇小说(中)连载

 4

    “情侣小酒店”座落在沙河东岸,绿树成荫,白天很少有人光顾,就是人满也只有十个小房间,最多能容十对情人,但这个小店大多接待的顾客必须是男女搭配,如果不是男女一起来的小店一般不接待,这是小店的规矩,也是小店的特点。

    刘日其实也没来过,他只是听朋友介绍过,说环境非常好。“猪宝贝”是这个店里的特色菜,全市基本没有这道菜,就是有也是后来才学的,但没有一家餐馆能做来人家的味道。

    小店还有另一个特点,不需要服务小姐介绍,但你只要需要服务时,自然会有小姐出现在你面前。更让人满意地是十个小房间各有名号,如果你来的早,会选择你如意的房间:一月迎春、三月玫瑰、五月石榴、七月荷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红枫、冬月腊梅……,并且这十个小房间各置有牌子放在迎门厅口处的一个小方框里,如果哪一种牌子没有挂在小方框里,那就说明此间已经有人。

刘日本想着进“九月菊花”小间的,他想夏菊的名字和菊花有关,那样这顿饭吃得更有意义,可看了又看,小方框里只剩下“冬月腊梅”一个牌子。

刘日问夏菊,愿意进冬月“腊梅”?

    夏菊说:“随便。”

    刘日就问台上的服务小姐,你们有没有“随便”间?

    小姐不知这是刘日和夏菊开的玩笑,便摇摇头说:“先生,对不起,我们没有‘随便’间。”

    夏菊便有些忍俊不住地想笑,但她没敢笑出声来。

    走进“腊梅”间,夏菊嗔怒道:“你这人真是,开玩笑也不分个场合。”

    刘日递过来毛巾让夏菊净手,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你说说看,哪种法律规定开玩笑也要分个场合,你说什么样的场合才可以开玩笑?”

    两个人刚刚坐定,便有一阵又一阵淡淡的幽香弥漫过来。夏菊环视四周,见墙上布满了各种腊梅的图片,夏菊不觉耸了耸了鼻子闻了又闻,如果不定睛去瞧,还以为这种腊梅的香味是从那一幅幅图画中释放出来的。

    刘日问:“怎么样?”

    夏菊抿嘴一笑说:“你是不是来过?”

    刘日开始一幅蛮不在乎的样子,见夏菊问,便又一本正经地说:“似乎来过。”

    夏菊不解地问“‘似乎’是什么意思?”

    刘日说:“梦里来过呀!”

    夏菊被他这种风趣而又机智的说话方式所感染。她深情地望着刘日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叠着手里的餐巾纸。

    四样小菜端上来后,小姐把门掩上了。刘日去到边上取过酒问,你是喝白的还是带色的?

    夏菊说:“随便。”夏菊说完她自己先失声笑了。而刘日却去到角柜边找来找去。夏菊以为刘日在找什么,忙走过去问:“你找什么?”

    刘日说:“我在找‘随便’。”

    夏菊才知道又让刘日钻了空子,俩个人便哈哈大笑,笑过后夏菊说:“没看出来你这人说话挺幽默的。”

    刘日开了瓶正要往夏菊的杯子里斟酒,夏菊忙挡了说:“我真的不会喝。”

    刘日便说:“这种白酒其实不叫酒。”

    “不叫酒叫什么?”

    “叫水或者酒精和水都行。”

    夏菊只是微笑着望着他,没接他的话,她不想让他再出自己的洋相。但刘日并不往下说:“只是同样地也望着夏菊。

    夏菊问:“此话怎讲?”

    “因为它装在瓶子里时只能叫水,只有喝到肚里才能叫酒,那个时候它才能发挥作用。”说着又要给夏菊斟上,夏菊说:“我真的不会喝。”

    刘日说:“我请客你要是不喝点酒,那我这请客不算白请了吗?要是有一天你请我客没有酒,那就不叫请客,所以嘛,你多少都得喝点,你就是陪着我也得喝个十杯八杯的。再说了,这种地方你就是喝得烂醉也没人来干扰你,也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夏菊说:“你既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你咋个就知道这么多规矩呢?”

    刘日说:“我啥时说过我没有来过?”说着满满灌下一杯后说:“我不是说过我梦里来的。有时候有些事也就那么怪,我做的那些个梦都比较真实,有时候在很短时间内就应验了,有时候过个十年八年的才兑现。比如我们现在……”

    夏菊也猛然想起自己午休时做的那个梦,她的脸不觉一红忙扭过头遮掩道,我们现在怎样?

    “很美。”刘日觉得这样回答夏菊不够妥当,不够确切,忙又补了一句,“很美好。你说不是吗?”

    夏菊没有明确表示,一只手在酒杯上绕来绕去。

    夏菊在刘日的劝说下连喝下三杯。三杯酒下肚夏菊已经感到脸有些火烧样难耐,浑身也热烘烘的。虽然已经是秋后,但那种闷热也一直在延续着。夏菊把外套脱下,紧身的内衣更加显出她身体的丰腴和滋润。刘日想看可又觉得不太合适,可他又忍不住地偷眼去瞧,他在心里给自己壮胆说,男人是没有不敢做的,他这才大着胆子向夏菊的脸上望去,这一望便顺着向下一路望去,然后在夏菊的胸上停了几分钟。这时候的夏菊心里也清楚,刘日这顿饭的请不是没有目的,他下面也可能要大作文章。但夏菊不时告诫自己,不要轻信任何男人。虽然她被他那种风趣和幽默所吸引,但女人不能轻易就把自己给出卖了,更何况这种出卖毫无价值。

    刘日说:“夏部长,不,应该叫你夏,你其实长得很美。”刘日刚说了这么一句,见夏菊的脸腾地一红,便笑笑又说:“你别误会,我说的这种美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也不是常人所说的长得好看,我说的这种美是一种内在的美,这种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其实往往能说出来的美并不叫美,这种美太俗气。”

    夏菊清楚在刘日这种男人面前不能随便接话,弄不好就会掉进他设计的陷阱里。刘日说了一阵子后,见夏菊一直不语便自嘲地说:“真没劲,显得自己多爱说话多会说话似的。好了,听听你的故事吧!”

    夏菊说:“我的故事?我会有什么故事?一个丈夫,一个儿子,一个家,就这些。”

    刘日说:“我可是早就听人说,你的故事不是一般的故事,你从小承受了很多的苦难和灾难,你很珍惜眼前所得来的一切,所以嘛,你对人也特别友善。”

    夏菊说:“那是你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了我你会瞧不起我的,会笑话我的。”

    刘日说:“怎么会呢?你没听人常说,‘笑脏笑拙不笑补,笑馋笑懒不笑苦。’再说了,我是那种笑话人的人吗?

    夏菊说:“午休时我也做了一个梦。”

    刘日问:“真的?”

    夏菊说:“我这梦也与你有关。”

刘日一脸惊诧地高声喊道,“神了,奇了!咱们一言为定,说说各自的梦。”

刘日说着伸出手要和夏菊拉钩。夏菊开始以为刘日要做什么,吓得往外一趔差点摔倒了,刘日忙拉住说:“我不过就是想握握你的手,看把你吓的,难道我就那么可怕?”说着丢了夏菊,一只手支在夏菊的面前。

    夏菊怨了自己一句,真不害躁。然后伸出手和刘日击掌,也正是在这击掌的瞬间,刘日趁机牢牢地握住了夏菊的手,两个人就那么一直望着谁也没说话。

    松开手后,夏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咱们还是走吧,别让店里打烊了。”

    刘日说走可没动。夏菊已经看出了什么,她说:“你要是不走我可要先走了,我可没有摩托车骑,还有那么远的路呢!”

    刘日说:“慌啥哩,一会儿我送你。”他看着夏菊真的站起来,执意要走,便起身去结了帐。两个人走出小店不由自主地又回头望了一眼。

刘日显出一幅遗憾和失落的样子望着夏菊。

夏菊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忙笑笑说:“但愿你是一个‘君子’”。

    刘日说:“其实,男人有时是君子,有时也会做小人,真可惜。”

    夏菊问:“可惜什么?”

    刘日说:“梦呢?”

    夏菊说:“还会有的。”

 

    夏菊回到家,方冲还没有回来。方冲这天晚上原打算不回家的,可是他经不住麦虹的劝说只好离开了。

    方冲说:“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了什么,自从认识了你后,我对那个家有一种厌恶感。要说夏菊她对我也很好,可是我一看见他们,我就从心里有一种厌烦。”

    麦虹说:“那都是我的不是。我要是不闯进你的生活,你就不可能产生这种感觉。人有时候就这么怪,如果我不走进你的生活你也可能和夏菊就那么安安生生一辈子的。”

    方冲说:“你理解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种生活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容易生出厌烦。我记不清是哪个诗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宁愿轰轰烈烈一次,也不愿平平淡淡一生,现在品品这话多有深意呀!”

    麦虹说:“无论怎样,我总觉得是我的不对,我有些对不住她。”

    麦虹所说的她是指夏菊。可她在方冲面前从来不提说夏菊的名字,因为麦虹有一次说了,方冲很不情愿地说:“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麦虹问:“为什么?”

    方冲说:“我和她的结合是我一个姑提说的,当时我正在上大学,暑假回到家,我姑就把夏菊领来,我不知道在这之前,家里人已经同意,并且让夏菊来我家看过,她是从照片上看过我的。所以我回到家后,她就来了。母亲开始给我说时,我说这事你们不用操心,我自己会处理的。母亲问我,是不是你在学校相中的有了?我说没影的事。母亲说,没有就好,你姑明天就把那姑娘领过来。咱是农村人,最好还是说个农村媳妇,那样子,就是妈以后去你那儿她也不会不理咱。所以,那天夏菊一来,我们全家人就象对待贵客样招待了她。那个时候夏菊也特别有眼色,前一句妈后一句妈地叫,把我们全家人哄得都夸她人好。一个暑假过后,我们的事情也就算定下了。可我的心里总是不那么顺当。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这样,晃了两年,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了。”

    麦虹说:“那我以后再也不提她的名字就是了。”麦虹说到也做到了,她自此再也没有提说过夏菊的名字,这让方冲挺感动的。

    麦虹说:“你还是回家吧,别让她挂念。”

    方冲说:“我实在不愿回那个家!”方冲嘴里虽然那么说,但他还是回家了。麦虹虽然一遍遍地催着让方冲快回家,可方冲真正要离开她时,她的心里也是一阵阵发酸,可她又不好对方冲说破。她立在门口一直目送着方冲走下楼梯后,她才扭身回到房间,麦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恋着这个方冲,她明明知道方冲是结过婚的人,并且还有一个儿子,但她也从别人口中听到过有关方冲的家庭的议论。方冲对夏菊一直很好,在市政府大院里也是出了名的模范丈夫。可他怎么会说他不喜欢夏菊呢?男人有时候可真是摸不透。

    麦虹在房内走了一圈,觉得无事可做,就拨了方冲的手机,拨通之后她随即又关上了,他知道这个时候方冲已经到家,万一要是让夏菊听到电话那不等于自己在对她说“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麦虹显得心神不宁,她在房内不时地走动,可也没有找到排遣这种无聊的心情的办法。她坐到电脑前,打开自己的聊天记录,没有什么人光顾,只有那个叫“聪聪”的给她写了一句:

    “大笨,你怎么会生病呢?我想念你!祝你早日康复!”

    麦虹的电脑是二传手货,因为自己的工作,父亲干了一辈子乡长也是两袖清风,临终也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家业。麦虹出了两千元又换了主机才能联上网。

    麦虹打开方冲的电子信箱,可什么也没有。她明明知道方冲不可能给她回信,因为方冲一整天都和自己在一起,他哪有时间和机会去做呢?可麦虹每天还是寄希望于方冲的留言。

    方冲刚刚开了门,手机响了,他猜想到可能是麦虹打来的,但他心里也有点怨,怨麦虹在这时候不应该给他打电话,万一真的让夏菊知道了,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他不声不响地去了趟卫生间,然后不声不响地在夏菊身边躺下了。夏菊心里本来担心回来的晚了怕方冲责怪,可谁知方冲比自己回来的还晚。夏菊的心慢慢地放下了,因为夏菊可是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也从来没有到夜里十点多还没有回来的习惯。所以方冲刚躺下,夏菊佯装刚睡醒的样子翻了一下身问:“你看看都几点了,哪有干工作不要命的,再说了就是干不完明天再干不也行,共产党的事情你能干得完吗?”

    方冲听着夏菊的话并没有怨自己回来晚的意思,他也应了一句说:“那也是没办法的呀,我也不想干呀,可是端人家碗你就得受人家管。”说着扭个身睡下了。

    夏菊扳了方冲的肩依在他怀里说:“这么久了你就不想?”

    “想啥?”

    夏菊把手放在了方冲的那个部位说:“算算咱们已经有半月没有过了?”

    方冲没说想与不想,但方冲长叹一口气,拿掉了夏菊的手。

    夏菊觉得没趣,扭过身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方冲说:“看你说哪里话,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是我唯一的老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那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哇!你整天一个人带孩子也够辛苦的了,快睡吧!”

    夏菊说:“我想。”

    方冲说:“改天吧,太晚了。”说着又扭给夏菊个背,没多大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地呼噜声。

    夏菊掉下了泪。

    她听着方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感觉很委屈。她想到了刘日,想到了刘日白天那种风趣的谈吐和刘日的那种体贴人的话语,夏菊一阵激动。她再次把方冲推醒说:“我真的很想。”

    方冲伸手拍了夏菊说:“改天吧,我太累。”说着又扭过身睡下了。

    夏菊就在心里想,要是和刘日在一起,他肯定有一股子火热的激情。夏菊就把和刘日在一起说过的每一句话在心里一遍遍地温习着,直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为止。

 

                          5

 

刘日一觉醒来感觉心里空落落地,妻子外出学习已经一个多月了,偶尔打个电话也没有多少话可说,有一次刘日小声问,想我吗?妻子孟向丽说,得了吧,在家时你总烦我们娘儿俩,我走了,女儿也去她外婆家了,你一人可好好清静清静。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让刘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又不好再挂过去。他得保持着男人的那一种尊严。刘日始终在家庭中有一种男人的风度,和男人的面子。他总觉得男人的那种面子就是一个家庭的招牌。如果这种招牌树不起来,那你这一家人也就混不到人前头。所以刘日时时处处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很重。

    妻子是一家企业的化验员。由于初中没毕业,她爸就把她安排到他的企业里去了,她爸的观点是,趁他现在在这个领导的岗位上,女孩子就是上个大学出来不也照样回到地方,不如趁早工作也免得以后安排着难。所以孟向丽的那点水平对于目前的企业来说早已经不适应了。所以她多次向她爸提出来要外出学习,可一直没有机会。刘日有一个朋友在省工学院,刘日便托了那个朋友弄了一个指标,这才说通了孟向丽的爸让妻子去学习。

    这天是星期天,阳光很好,刘日起床后把窗帘拉开,一缕阳光便照射进来。他站在阳光下伸了一个懒腰,倍感轻松了许多。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和夏菊在一起时的痛快,他顿感有一股暖流划过样心里很滋润。他想,夏菊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是搂着儿子还在睡觉呢?还是给丈夫做早餐呢?他抬头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夏菊不可能在睡觉。刘日试着往夏菊家拨了电话,他刚把号码拨完,慌得又把电话挂了,要是她丈夫在家我该用什么借口推辞呢!刘日想了一会儿,起身去准备早餐,他打开冰箱,看了看,没有什么可吃的,便锁了门,一个人去街口喝了碗糊辣汤。可他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他顺着街边往回走,可回去除了看电视外,我还能做点什么事呢?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可去哪儿呢?

    刘日想着便给妻子挂了个电话。

    孟向丽问,“有事?”

    刘日心里很不自在,他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是怎么了,我是你丈夫,没事就不允许给你打个电话。”

    孟向丽说:“你不总是嫌我烦,我离开还不到一个月,你就耐不住寂寞了?”

    刘日想说,你要是还是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打电话了。可他想了想没说。他问,“学习紧张吗?”

    孟向丽说:“开始有些紧张,不过现在适应了。你说到底有什么事?女儿好吗?你去看她了吗?你的工资发了吗?”

    刘日本来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可他想了想还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作了回答。刘日想等着孟向丽说一句想念的话,可孟向丽却急急地说:“你要是没事我可要走了,他们约我去荆山公园玩儿。”

    刘日一幅无奈地表情说:“好,祝你玩得开心。”

刘日放下电话便又给夏菊拨电话。

夏菊问,“有事吗?”

    刘日说:“没事我就不可以给你打电话?”

    夏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刘日说:“有点事,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夏菊说:“你说说看,只要我能帮你我尽量帮你。”

    刘日却在电话那端哧哧笑了,他说:“你肯定能帮,可你不一定会帮。不过,有些话,我想最好见了面咱们再谈。你能出来吗?”

    夏菊说:“不行,我今天要洗衣服。再说了儿子还在家。”

    “那你丈夫呢?”

    “加班了。”

    “你丈夫可真是个忙人哟!”

    夏菊也听出了刘日说这话的讽刺意味,但她笑笑说:“男人嘛,他要干什么,你能管得住吗?”

    刘日说:“那倒也是。要不下午?”

    夏菊想了想便答应了。

    刘日说:“那我下午在公司等你。”

    放下电话,夏菊就有些后悔,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答应他呢?他找我会有什么事呢?

    洗衣机早已经停转,儿子听见没了声音出来,见夏菊痴痴呆呆地站在水池旁,便问,“妈,洗衣机停了。”

    夏菊这才收回思想,望了儿子一眼,“我知道,快去玩你的。”

    夏菊就笑自己,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她总是不停地去望电话机子,她总是感觉到刘日会打电话来的。可真正刘日打电话来了,自己却为什么要推却呢?她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答应他呢,她完全可以把儿子送给她姐,就说自己有事要办,她姐会照顾好儿子的,洗衣服为什么就不能放到下午呢?上午洗下午洗不是一个样吗?夏菊想着这些又回头去望客厅里的电话。她想要是刘日这个时候再打电话过来,自己一定会答应他提出任何要求的。

    夏菊这样想着时,电话又响了。她望着电话机子楞了半天,她不敢相信是不是刘日打来的,可自己已经和他约好今天下午去公司里见,可他为什么还要打过来呢?夏菊没有立刻去接电话,她就那么一直望着。儿子见母亲楞着不接电话,忙从客厅里跑出来接了电话。他刚喂了一声,就没有声音了。方炎说:“奇怪,怎么就没声了呢?是不是谁打错了电话?

    夏菊说:“你不要管它,快去玩你的。”

    电话又响起时,夏菊忙丢下手里的活去接。她一接是丈夫方冲打回来的。方冲说:“他中午不回来吃饭。”夏菊心里就有些猜疑,星期天加班难道还有客?但她这种猜疑只是瞬间产生的,她对丈夫的事从来不多问,更谈不上“监视”。

   

    方冲一个劲地劝着麦虹去医院看病,别小病耽误成大病。可无论他怎么说,麦虹只是不动。麦虹说:“我说没事就是没事,这不今天就好了,有时候也可能是太劳累了,估计歇会儿就会好的。你别担心,一会儿半会儿死不了。”每逢麦虹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时,方冲就一把捂了麦虹的嘴说:“我不准你说这种话。”可是过了一会儿方冲还是劝着麦虹去医院看病,他陪她去。

    麦虹说:“我就是去看病也不让你陪我的。要是让人看见对你多不好,再说了,现在正在考核你主任职务,要是咱俩这件事影响了你,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方冲说:“是你的病关紧,还是那个主任的位置关紧?是咱俩的感情重要还是那些个官位重要?我要是连这都分不清,我还是个男人吗?你不要多心,我就是陪着你去看病也不会生出多少是非的。”

    可无论方冲怎样劝解,麦虹就是不去医院看病。

    麦虹说:“那个调查报告我已经写好了,等清样出来我再让你修改。”

    方冲说:“你把电脑打开,我在电脑上改。”

    麦虹就把计算机打开,查了文件,让方冲在她的住室里改。

    麦虹去街上买菜,待麦虹把菜买回来后方冲已经基本上把调查报告修改好了,于是两个人开始做饭。

麦虹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安。

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夏菊。

是自己把方冲从她身边拉过来了,可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方冲似的。她心里虽然不说出,但她也能看出方冲也有些离不开自己,但有一点无论他方冲还是她麦虹,到如今两个人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虽然两个人都有那个欲望,但两个人都知道那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突破了最后的防线,势必要带来好多麻烦。所以无论两个人的感情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两个人都控制得很好,为此,麦虹很感激方冲,而方冲也正由于这一点从心底更加敬重麦虹。两个人就是见了面也只是拥抱和亲吻,可是有一次,方冲问麦虹,要是我要求你,你会不会答应我呢?

麦虹好大一会儿没说话。

方冲从此再也不提此事。

    又有一次方冲说:“我要是和夏菊离婚了,你会不会嫁给我呢?”

    麦虹这一次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方冲就在心底有了自己的计划。

可这个计划谁也没有看出来,就连麦虹也没有从方冲平日的生活中看出他有什么变化。但夏菊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如果夏菊知道在丈夫和麦虹中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可能自觉地离开方冲的。因为她非常了解方冲的为人和他的秉性,如果他要认准的事是谁也拉不回来的。可夏菊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平日里夏菊也基本不去市政府,有事也就是打个电话给丈夫。要是她把近日里丈夫的微小变化好好分析一下,她也可能就会注意到丈夫的行踪有些可疑,就会在意丈夫的每一话,她也可能就会发现点什么,谁知夏菊偏偏不注意这些,她相信丈夫,就象相信她自己一样。

也正是夏菊的疏忽和信任才使方冲有了和麦虹更多地在一起的机会。

   

    下午夏菊来到公司,刘日已经在等候。刘日站在楼梯口一直看着大门,当他看见夏菊走进大门的一瞬间,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激动。

    夏菊迎着刘日的目光走过去问,“你找我有事吗?”

    刘日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他笑笑说:“你别那样好不好,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我特别讨厌。再说了,今天是星期天,你又何必把自己困在家里当保姆呢?我约你出来是想让你放松放松,你看你,一见面就说这种话。”

    夏菊随着刘日向楼上走,边走边说:“我到底说什么了,让你发这么大一通牢骚。”

    刘日停下脚步又过头问:“我发牢骚了?我敢吗?我敬你都来不及呢,我还敢在你面前发牢骚?”

    夏菊手里的包刘日顺手拿过去说:“这又不是上班,还那么一本正经地。”

    走到三楼楼梯口时,刘日问夏菊,“去你办公室还是去我办公室?”

    夏菊想说随便,但话到嘴边她又咽回了,她不觉一笑说:“你看。”

    刘日问,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还想说随便,但又不想说了。

    夏菊很佩服刘日的这种聪明和机智。你还没有说出来的话他往往都已经猜着了八九不离十。

    刘日自作主张地把夏菊带到了五楼他自己的办公室,这是夏菊第一次上到五楼,也是第一次走进来,一大间办公室分隔了好多个小格子,每一个办事人员都被困在这种小格子中间,只有刘日在格子的尽头有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夏菊问,你每天都来上班吗?刘日双肩一耸两手一摊说:“不来能行吗?中国的体制就这样,我们又是全市最大的企业,谁也脱不掉行政机构的那一套,更何况其他。我每天一坐到这办公桌前,特别是无事可做时,我就有一种在浪费生命的感觉,好象在慢性自杀,心里特别难受。可不这样又不行,中国除了农民之外,你说说看,多少人不都是这样。”

    刘日说着这些去冲了咖啡,放在了夏菊的面前。夏菊问,“你不是还有其他职业吗?”

    夏菊本来不知道刘日还兼有其他职业,她只是借着刘日的那种思维超前思索了一下,谁知刘日却一脸惊诧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见夏菊只是抿着嘴望着他笑,知道自己上当了便说:“这只是一种补贴,你想想,男人有时要把面子撑起来,就指望那点工资收入能行吗?在人前说话不敢大腔大调,出手扣扣索索,那才叫寒酸,所以嘛,有时候搞第二职业,也不算什么坏事。”

    夏菊问刘日具体干点什么?能不能让我也加盟?

    刘日说:“行,只要你有兴趣。”刘日说完这话,目光盯在夏菊的脸上,夏菊故意不去看刘日,她去翻桌子上的杂志和报纸,一份《体坛周报》,夏菊从一版翻到八版,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她不时地应着刘日的问话,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也没敢去正视刘日的目光。

    刘日突然问,“你丈夫星期天还加班?”

    “嗯。”

    刘日又问,“真忙。男人嘛要是都象他就好喽!”

    夏菊本来作好了一个字的加答,可她听了刘日这种模楞两可的话后,她这才抬起头,她猜不透刘日的这话是恭维还是嘲讽,目光中有一种发问。

    刘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羡慕他们这些当官的,整日有事可做,他们整天都在忙些啥?”

    夏菊接了话说:“我只做好妻子当好母亲就行,别的我能管得了吗?

    刘日说:“你真好,通情达理。可有一点,有时候可别大意出问题来。历史上不也有‘大意失荆州’吗?有时候管严点儿也好,管严点男人也就不敢那么随便出问题来。”

    夏菊笑笑说:“听你说话的口气,是不是你的那位管你就那么严?”

    刘日毫不回避说:“那当然,要不我咋觉着活得挺累的,有时候感到特别难受,活得不痛快,活得整个儿不潇洒,总的一个字,烦!”

    “所以你才找我来消愁解闷?说话聊天?”

    刘日的手机响了。刘日说,半个小时我到。

    夏菊说:“你要是有事,我就先走了?”说着就站起来。

    刘日说:“你误会了。我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才想和你呆在一起。”

    夏菊又坐下说:“怎么不一样?”

    刘日说:“你有一种气质,说气质比较俗,但我无法表达我对你的那种看法,我深深地被你那种气质所吸引,说心里话,我真有点……”

    刘日又把话放下了。

    夏菊说:“你说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刘日没再往下说:“他从抽屉里取出纸和笔写了一句话推给夏菊。”夏菊接过纸一看原来是一个谜语,“知道内心有病,打一字”。夏菊在后面写了一个“痴”字又推给刘日,然后抿了嘴笑,笑过后盯着刘日。

    刘日问,“你不相信?”

    夏菊不解地问:“何来这种“痴”呢?你我交往也不过几个小时,算也能算得下来,何来那种情呢?”

    “有些事连我自己也闹不明白,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夏菊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她想到了整个公司大楼现在就他们俩个人,如果刘日真要有什么非份之想,我夏菊也真的无能为力了。可她随即又驳回了这种想法,她又想到了丈夫,想到了儿子,但最后还是想到了那个午休所做的那个梦上。

    刘日说:“说说你那天所做的那个梦。”

夏菊好象心中的秘密一下子被人揭穿一样脸腾地红了一下,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精明,我想的啥他似乎随时都能猜到。

夏菊说:“我忘了。你让我想想那天梦见了啥?”夏菊故意装出一幅思索的样子。刘日也不去识破。刘日起身给夏菊的杯子续了水然后坐下说:“那你听听我的梦如何?”

    夏菊望刘日的表情让刘日产生一种无言地激动,他的内心有一股按捺不住地激情象洪水将要决堤样摇摇晃晃,但他强压下牙咬了嘴唇脸扭向了窗外,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个午休,我梦见了我小时候的一个伙伴,我们一起在河湾里割草放羊,她比我小一岁,按辈份她应该叫我叔,可自小我们就在一起,后来一起上学,每次上学我们也是一起去一起回,后来稍稍大些,她家里人不再让她找我玩也不再让她和我一起去上学,家里人越是不让她来找我,而她偏偏偷偷地来找我,她后来会做针线的时候还悄悄地给我纳了两双鞋垫子。我始终保存着没舍得穿。后来我上学走了,而她在父母的安排下也嫁给了邻村的一个个体户,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谁知前年我回家听说她丈夫出车祸死了,我的心里不好受,又拐到邻村去看望她,谁知她却去地里干活去了。那个午休我先是梦见了她,我们一块在河湾里放羊,她依偎我怀里说了好多长大以后的事情,我扭头亲吻了她,待亲过之后我才发现我吻的是你。我说:‘夏,我真的很想你,嫁给我吧?’而你却滋地从我怀里溜走了。无论我在后面怎样喊叫,你就是没扭头。这时候天上一个闪电和着一阵雷声把我惊醒了,醒来后我才发现还不到上班时间,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是我妻子打回来的。”

    刘日讲完这个梦后又说:“你说怪不怪,那个女孩子怎么会变成你呢?巧合的是一上班天也就真的响起了雷声接着下了一场大雨。”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刘日说:“说说你的那个梦吧?”

    其实夏菊这时候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但她努力控制住了自己。她说:“我真的没有做梦。我做的梦往往都是虚无飘渺,不真实。”她不想让刘日听了自己的梦瞧不起自己。

    天渐渐暗下来,夏菊提出要回家。

    刘日说:“我请你吃饭吧?”

    夏菊说:“就是请,这次也该轮到我请你了。‘礼尚往来’嘛!”

    刘日说:“那好,咱们去哪儿?”

    夏菊说:“全市这么多小酒店还没有咱们吃的?”

    刘日说:“有一家羊肉泡馍很特别,要不我们去那儿?”

    夏菊说:“我不喜欢在街头吃,一是不干净不卫生,二是让人看见不好意思,再说了,碰到个熟人那多难为情。”

    刘日说:“要不我们去“好梦来”?”

    夏菊说:“只要你吃过。”

    夏菊刚把包背上肩,刘日却一把又把她的包取下,夏菊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刘日已经把她搂在怀里亲吻起来,夏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半推半就中也迎了刘日火辣辣的唇。

    过后,刘日说:“夏,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原谅我,我决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才这样子的。”

    夏菊想说,我也一样,可她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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