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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飞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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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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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清水鱼

因参加了“万步有约”键走活动,于是养成了锻炼的习惯。这活动好,既锻炼了身体,又起到了修心养性的效果!

每天清早,准时起床,在沿江大道散步时,时不时地会往资江河面上眺望,宽阔而平静的河面上,总有几叶小舟在晃游着,渔翁们悠闲而娴熟地在撒网收网,撒一网晨曦,收一网希望!顿足河边,望着他们,就会想起小时候在家乡同父亲一起夜里扳清水鱼的时光……

家乡大坪,属典型的湘中偏西丘陵山地,缺水严重,无江无河。村子四周群山环抱,山脚下的几处地下水泉眼也不大,冒出的水汇成一条条小溪,流出家乡,经过六、七里路远,流经江石村后,不断扩大,汇入青花江,后流入赧水河,再注入资江。

由于缺水源,所以呷鱼成了罕见的佳肴美味,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老家,一般人家只是在逢年过节,或摆酒席时,才会有鱼上桌的,每桌上一碗鱼。尤其是过年时,正月初边桌上那碗鱼是不许动筷子的,是主人摆着用来看的,要等到家里的客人都请过了才可吃。家家的大人们都会教育好自家的小孩,不管是自己家请客,还是去别人家做客,事先都会叮嘱教诫,桌上哪些菜可夹,哪些菜是不可以夹的。对我们小孩子们来说,越不准夹的菜,诱惑力就越大,有时趁主人家或自家大人不注意,就偷夹一块,放饭下面捂住解解馋。

我家人口多,生活拮据,父母亲每天为全家吃的食物操碎了心,真可谓绞尽脑汁,含辛茹苦!

父亲托人织了一铺罾网,好像是母亲积攒了好几年的麻线,父亲到山上选了好几日,才相中了一根又直又不大不小的杉木,用来做罾木梁,撑罾网的四根弓竹,也是从人家那自家竹山里砍来的,弓竹的选择也很讲究,每根竹大小要匀称,要有张力和弹性,竹的顶端处的竹枝要留上两个小枝丫,用来挂缠罾四周的脚绳,然后每两相接成叉形,跨度刚好是罾的对角线。第一次摆弄好后,父亲便在每根竹的相接处用刀刻上了标记,说是往后每次扎罾时就快多了。

父亲说自己最喜欢扳罾捕鱼了,其实我知道,父亲喜欢的原因是为了全家人的生计,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人能吃上鱼。

扳清水鱼,又叫扳“夜罾鱼”,一般是在盛夏到初秋的夜晚进行,这个季节,我地一般多干旱,雨水少,青花江里的江水水位低;二是气温高,晚上江里的各种鱼类活动频繁。白天一是没时间,队上要出工,二是鱼白天都躲着,捕不到的。

每到这个季节的晴天下午,天色近黄昏时,父亲就扛上罾出发了,我拿上一个小鱼篓和手电筒尾随其后,我们要走上近一个小时的山路,赶在天黑之前来到青花江江边,到了后,先找一个空坪,把罾摆弄好,套罾角钩、绑罾弓竹、缠穿罾木梁、套上扳罾的绳索,一切准备停当,此时天刚好全黑了。

扳夜罾鱼不容易。选择一个放罾点,一般只扯上一两罾就得换一个地方了,没鱼的点扯上一罾,有鱼的地形也最多扯上三罾。一个晚上就沿着青花江的江边来回转悠,往往扳了一边后,就过拦河坝,再扳另一边,整夜就在青花江的青云村至朝阳村的这个四、五里路长的江段来回不断地放罾、起罾。一般有两、三斤鱼时就打道回府。父亲说,人呀,不可贪得无厌,做任何事都得适可而止。一晚下来,父亲的手掌都被起罾的绳索缠红了,全身也湿漉漉的。江边的蚊子也特别的多,嗅着汗味在父亲和我的身边“嗡嗡”地闹着,总驱赶不掉,时不时的会被它们叮上一口。

扳夜罾也充满着欢乐。由于扳夜罾是捕“清水鱼”,所以捕到的难度大,弄不好是没有收获的。父亲说,江里的鱼是很灵性的,所以要掌握“轻、静、快、移”的捕鱼秘诀。轻就是放罾下水时动作要轻,以免惊吓走了鱼;静是指尽量少说话,注意周围一个安静的环境,放罾下水后,我和父亲一般尽量少说话,父亲静静地拿着手上的套索,我在一旁静静地观望着,一般要等上两三分钟才起罾;快是起罾时,动作要迅速,准备要起罾时,父亲有时还会事先轻轻地在手掌上吐一沫口水,把套绳往手上缠绕几圈,然后迅速用力,一只脚抵住罾木梁,绳索一拉,罾的四边就浮出水面,这时,若罾中有“哗”或“啪”的响声时,我们父子俩可激动了,一般说明有大家伙在罾里面蹿动,没声响时,就用手电筒照罾底,一般就一些小鱼虾之类。江里水面不很宽,水位也浅,一般大货少,但一二两一个的河鲫时不时地会收获到的;四是要不时地移动位置,这换地方,虽辛苦,但为了有所收获,只好换地方。

也有惊险的时候。我记得有一个晚上,我们在移地方时,因要过一个小山坡,平日夜里走得好好的山路,可我们那晚就在那山上转悠着,就是找不到原来走的路,走着走着,一会儿满是荊棘,一会儿又是野坟乱岗之地了,这时,父亲就叮嘱我和他跟紧些,意思是他扛上罾网的,要我躲在罾网下面,我也知道,在我地叫碰上“倒脑鬼”了!只是父亲不说出鬼字而已,怕我受到惊吓,我地有这种说法,鬼怕网罩的,我那时刚好读四、五年级的样子,也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头,平时夜里只要走十几分钟,现在走了几个小时也走不出,这时父亲说,我俩就地歇息,父亲掏出旱烟来卷上,“叭叽叭叽”地吸着,还要我也卷上一支,估计是给我烟,转移我的注意力,壮壮胆,提提神。我哪晓得吸烟,吸上一口,呛得要命,他不时地看看我拿的鱼篓里的鱼,不时地问我在学校里读书的情况,就这样直等到山下院子里有雄鸡鸣叫了,我和父亲才松了口气,这时父亲站了起来,用手电筒往四周一照,要我快看,就离我们不远处有一条小路,可我们找了几个小时呀,真怪!

直到后来,在大学里学的《植物学》,弄清了植物白天光合作用,释放氧气,晚上呼吸作用,吸收氧气的道理后,我还跟父亲提及过那惊险的“遇鬼”之夜的趣事,跟他解释人和植物争氧的科学原理,父亲只是笑着说,就那晚山里的植物跟我们争氧?他还说,不管世上有没有鬼,就算有也只是吓人,不会害人的,何况只要为人不做亏心事,还怕什么鬼么?天下阴阳是一理呢?本是我给父亲讲道理来着,反过来我被他说得不时地点头。

就这样在父母的庇护下,我们全家度过了那物资贫乏的年代。

后来,读书出来后离开了家乡,自己安顿好了后,也接父母亲出来住了,他很高兴,还特意把罾带过来了,说赧水河里鱼多,好扳鱼。每年江河里涨水的季节,尽管我打电话叮嘱要父亲少去河边扳“大水鱼”,可总执拗不过父亲,他说让我尽管放心,他有经验,会量力量事而行的。并每次扳到鱼后,就打我电话,要我回家呷鱼,一回到家,母亲就把河鱼端上桌了,边呷边分享着父亲母亲的快乐,唠唠家常,陪父母亲喝上一小碗米酒,说说在老家居住时的那段岁月的艰辛和欢乐。其实没人劝酒,母亲有时还在一旁埋怨我们爷俩,要我们少喝些,可不知不觉地我们爷俩的脸都红了。

如今,父亲老了,扳罾不动了,可他有时总还会把罾拿出来晒晒。在河也散步时看到捕鱼的船,就会去和渔翁唠一阵。我每个周末回家时,总会去农贸市场碰碰运气,买些小河鱼回家,陪父母亲喝一小杯,可父亲总说,没有自己原先扳的鱼好呷,还说呷鱼没有扳鱼味。我知道,父亲说的是亲情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

好想再同父亲一起去扳“清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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