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盐、柴、米、酱、醋、茶”,是每个普通家庭日常生活中的几个“关键词”,每个人,每个家庭每天都得和“锅、碗、瓢、勺”打交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曾一度是男孩子们选媳妇的“高配”标准。人类从远古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演化到现代生活,“火”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生火必用柴!在我地,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油、盐、柴、米、酱、醋、茶”中,酱、醋、茶通常可忽略,没那么多讲究的,但油、盐、柴、米必不可少。
“春竹夏木,刀斧不碰”,春夏季节,植被正值生长旺盛期,山上的柴草生长快,水分足,队上是不分山砍柴的,得待秋冬季节时方可砍伐。分山,其实是每家每户分砍山上的“柴火”,亦称分山剁柴。在我地,大家肯定都有这经历,在当时还未实行农业生产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所有的山岭、林地都归大队或生产队集体所有并管辖着,平时都安排有专门的看山员看管着,大伙不得进山砍伐。每到冬季,队上会划出一片山地来,供大伙砍伐柴火,以解各家各户的燃料之急缺。平时,只得靠在荒山野岭去砍割,欠缺部分可用收割后的农作物的桔杆作补充。
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老家居住时,我们队上有三座大山岭,一年分砍一座,刚好三年一个轮回,由于平时看守得严,加上大伙都守规矩得很,三年一下来,山上的“柴火”都长势好,每家每户都可分砍几十担,扯阄扯得好的可砍一百多担。稍粗的树柴棒选做扦菜用,其余的扎捆晒干做柴火,基本上可解决一年的燃料所需。
分山前,队上先派人“踩山”。在我地的秋冬时节属旱季,天气状况是不用考虑的,只要就着农事清闲些就可。由队长带几个有经验的长者上山,大伙几个先站在高高的山顶上,大致估摸着山的面积和柴火的长势,然后根据队上的总户数把整座山岭分划成几大块(几大股)。划块时,先由两人手握砍柴刀,在事先定好的界记处砍出标记柴痕来,然后一路沿山顶自上而下把柴的梢端砍折做标记,砍折出一条分界线来。再安排人在该范围内把禁砍的大树做上标识,表皮粗糙的松树类,就用刀削去点皮作记号,表皮溜滑的红枫类就点涂一滴红漆即可。
当天,队上还会举行盛大的“分山”仪式的,即“开山祭”仪式。队里会从队上的养猪场里拖出一头肥猪来宰杀,按队上的人头计数计量分给各家各户。一是敬畏山神,因山神的庇护,山上柴草生长茂密;二是砍柴工作量大,大伙打餐牙祭,补充能量;三是到时多数人家会请自家的亲戚来帮忙砍柴的,刚好改善生活。
准备工作做好后,队长就召开全队会议,每户派一人参加,宣布分山事宜和注意事项,如禁砍的标识树木不能砍,树枝桠可砍几轮等等。然后队长就把事先写好并揉成团粒状的“阄”放入一个竹筒里,每户派一人去扯一“阄”,反正大家都信奉着“长短凭阄止”的。抓阄打开看了后到队长手上登记好,按顺序哪几阄为第几大股,每股宣布一人负责,只等第二天上山去,每股再细分到户。散会后,各自回家做砍柴的准备,磨砍柴刀啦,收拾堆放柴的场地啦,备捆柴的“活结”啦,好些人家都还安排小孩去亲戚家,喊亲戚来帮忙砍柴。
第二天,各小股的几户人家约起上山,把队上已分好的这一大块山段,一同商议后进山分成几小块,“柴火”长势好的地块就小点,柴火长势稀疏的就面积宽点。反正事先可商议,做到大家没意见,待进山砍折出标识界线后,就“一砍定柴”了!然后由队上宣布的小股负责人做阄,大伙一阄定“胜负”。扯阄后,各自在分好的地段范围里砍出一小片来做标记,也有的迅速和相邻的人家共同把界线上的柴火砍出一圈来,以免引起争议。
正式砍柴了!整座山岭,人声鼎沸,到处是“咣咣”、“咚咚”的刀砍声,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大人们砍的砍,捆的捆,小孩子们就负责拖稍粗一点的扦菜棒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忙得不可开交,不亦乐乎。分到有大树的山段的,还得爬上树,把几轮树枝桠砍下来,这又是忙累活,也是技术活。
首先,用刀有讲究:刀要事先磨锋利,“磨刀不误砍柴工”,一砍一个倒。二是握刀要稳,力度要匀,有时刀把儿砍一会就松动了,还得吐上几口唾沫,再放在石头上或柴蔸上攥紧。三是用刀要准,尽量将刀斜向柴火的挨地面蔸部,这样一刀砍下,“刀口柴”浪费少。
其次是捆柴技术含量高。由于柴火长短不齐,粗细不一,捆柴得有技术,不会捆的,要么捆得不紧凑,用“尖担”一挑,到路上就散架了。“老把式”们一般总事先选好捆的“活结”,可就地取材,用山上带韧性的不易折断的柴草荆条,也可事先在家准备好破开的“绵竹”条或本地的不粗不细的野生“石竹”,或事先在家用稻草接好做捆条。由于柴火较深长,一般要捆“底活结”和“腰活结”两度。捆时先将柴火码好,里面包些茅柴或荆棘类,外面放些较粗点的柴棒类,弄码堆好,码堆时遵循齐底不齐梢的原则。然后得使劲用力将柴捆紧凑,这样才不至于挑柴担时到路上“耍把戏”。同时,每捆的重量要适度,得根据各自挑柴的力气决定捆把的大小,太大,山路远,挑不动,路上歇干次数多,费时;太小,耗“活结”材料,路上来回“打转身”多。有经验的,一般捆的柴把十分紧凑,既好看又好堆放,在路上歇干时,能放立不倒的。
我们小孩子们,砍不起,挑不动。就专门负责拖扦菜柴棒,一回拖二至三根,通常是连树梢的,从山上拖下来,整个山路上,人影攒动,尘土飞扬,弄得汗土满脸,可大家都乐呵着。有的就在山上,在大人砍过的地方,把散在地上的落叶用“竹篾拽”“拽”拢来成一堆一堆的,然后用竹簸箕码好,挑回家做“引火柴”。反正大家各司其责,都有事做,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几天下来,分砍的山岭就成了一座秃岭。只见禁砍的粗树和一些高耸突兀的柴蔸立在山上,远远望去,像一些站岗的士兵守护着山岭。待大伙都砍完了,队上就派看山员在山上敲禁山铜锣,让大伙知晓又禁山了,可我们小孩子们不管这些,有时会进山去寻挖“老鼠瓜(野葛根)”的。
其时,整个村庄的空坪地里和村边的打了禾的稻田里,都是堆码好的柴堆,这倒成了小孩子们的乐园!每到晚上,秋月高挂,大家都在柴堆里钻来钻去,玩着打“哆哆”的捉迷藏游戏,通常三五个一起,按事先商定好的游戏规则,去捉的人先捂上眼睛,原地不动,躲的人迅速跑开,躲入就近的柴堆里,发出一声“哆一一哆”后,悄无声息藏匿起来,就这样嬉戏着,闹着,直至银月落下山坳。
现在,农村实行了生产承包责任制,山地田地都责任到户了,各家各户自己有决定权,再也不见当年分山的热闹忙碌场景。随着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的提高,能源利用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村民们烧柴火也只是偶尔烧烧,大都使用电或液化气了。山上的柴草蓬生茂密,树林葱绿一片,真正的青山绿水美丽风景!可孩提时分山的热闹场景和欢乐的童年时光,总深深地印记于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