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塘

过年，是我们中国人的盛事！我们说的过年不是指阳历年的元旦，而是指过阴历年的春节。辛苦忙碌了一年的人们，都会在春节里歇息下来，尽情享受着一年来的丰收喜悦，憧憬着来年的希冀!过年了，全家老少齐聚一堂，各种菜肴满桌，大家在欢声笑语中尽情享用。在我老家有三样菜是必不可少的：自制的红薯粉丝，意味着长长久久；自家栽种的毛白菜，意即做人要清清白白；自家塘里的草鱼和鲤鱼，意即年年有余。尤其是鱼，“无鱼不成宴席”，大凡设宴，每桌必摆上一碗鱼。

    “鱼儿离不开水”！老家属丘陵山地，缺水，所以祖辈们为了蓄水灌溉田地，依据不同地段的地势环境状况，修筑了不少的山塘，同时兼养着各种鱼类，供自家过年食用。有些山塘，因平时灌溉用水，加上塘底浅，在干旱季节时就干枯了，但乡亲们总会留一两口山塘养着过年的鱼的。队上有一口山塘叫“井塘”，因塘圹里边有一天然泉水流出，一般年份一年四季都不会干枯的，水域面积虽不是很宽，但塘里的水质好，是“活水”，所养的鱼长得大个，鱼肥，肉质又好，总要等过年时才会干塘的。干塘，就是把塘里的水放光，然后把塘里的鱼打捞上来。

   干塘起鱼的日子，是全村最热闹的日子。头一两天，队长银堂爷爷就派人先把塘溢口处的塘栓挖开放水，我地喊塘坝口，是筑塘时设置好的一个便于放塘水的涵道机关。由于塘水的深度不一，设置的塘栓有好几个之多，放到最后一个时，又喊放塘的“鸡笼门”，这时，塘水已放得近塘底了。

   等到水放得差不多了，大人们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罾和网拿来，小孩子们和妇女们都准备好菜筲箕和米筛之类的器具。先是队上派人把草鱼、鲢鱼、鲤鱼等大些的鱼类打捞上来，其他人是不准下塘的，只能站在塘岸上观望。这时，塘岸上最热闹，尽管天气寒冷，大伙又打着赤脚，可群情高昂，人声鼎沸，看到塘底里的鱼在挤挤地乱嘣时，岸上的人就在呐喊着：“鲢鱼、草鱼，鲢鱼、草鱼”!塘里的鱼儿也好像听懂了人语似的，作惊慌状一砰一跳的乱窜，岸上的呐喊声越大，塘里的鱼也跳窜得越欢。随着罾的一起一落，一条条鲜活肥大的鱼被抛上岸来。待捞得差不多了，队长一声令下，可以下塘了，这时就意味着各自捞的鱼可以归自家所有了，大家一齐涌下塘，各显神通，有用罾扳的，有用网罩的，有用米筛捞的，有的索性就用双手在塘里瞎摸。都顾不上天寒地冻，顾不上满身的塘泥浊水，奔着各种大小不一的鱼类，有的手都冻得捉鱼不稳了，也未顾及。待实在是没有多大收获了，才恋恋不舍地上岸去，可总有几人就是不“死心”，等大伙都上岸了，这几人还在塘里等捉“洗眼鱼”……

   队上打捞上来的鱼，队长早已派人挑运到了队上仓库的晒谷坪里，负责分鱼的几个人先按鱼的种类分好堆，再每种鱼又按大小搭配好成一排一排的。一切准备就绪，队长才喊每家每户来分鱼，按照各自扯“阄”定好的顺序，按每户的人口数计量分鱼，反正“长短凭阄止”，大家都不会有异议的。

  这一天，家家都会煮鱼呷，全村的上空都飘着鱼香!各家把自家从队上分来的鱼和自己捞到的鱼拿到村头的井边清洗，然后剖肚，剔除内脏。个头大的草鱼和鲤鱼放自家空坪里挂晒着，当餐是舍不得煮的，待留着过年备用。鲢鱼在我地一般是不上喜宴席的，鲢鱼和小鱼类就当天先食用一餐。我们小孩子们就满院子乱钻，去人家屋门前的空坪里去看，去数，看谁家挂晒的鱼最多，谁家捕捉的鱼个头最大，分享着主人家的欢乐和幸福。

   就院子里聋子爷爷最里手。第二天一清早他就又来到井塘边了，也不怕冷，只见他拿一个鱼篓下塘了，原来经过头一天的折腾，塘泥也沉淀了，塘泥里的泥鳅会露出一个一个的“鱼眼”来，有的还冒着气泡。他娴熟地辨认着，看准后用食指往“鱼眼”里一挑，泥里的泥鳅就被抛出洞来，一般一洞一条，都逃不掉的，而且塘里的泥鳅比平时稻田里和小溪里的要肥大得多，每条都是黄白黄白的肚皮，背上麻绿麻绿的斑点，甚是可爱。看到他的收获如此之多，不怕冻的人也心痒了，也跟着下塘来，但收获总不及他的多。

  现在，每每想起这些干塘的趣事，总还历历在目，总忘不了小时候在家乡那些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