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茶萢

我地所谓的“萢”，本为草本植物或矮生针林木本植物的果实，有“草萢”和“树萢”之分。从初夏时节开始直至到初冬，不同的种类陆续生长、开花、结果、成熟，清香着家乡人们的口鼻，酸甜着大家的味蕾，记忆着山村孩子们的快乐往事！

茶萢非“萢”，不是茶籽树的果实，而是山茶树的嫩叶受低温冻伤发生“病变”所致。可以说，是一种变异的叶片，因叶肉变得肥厚，又在山茶树嫩枝的顶端，“淡红、灰白”，味道酸甜，似“萢”的味道和色泽，所以，家乡的人们就喊成“茶萢”了。当然，其形状似耳，也有喊“茶耳”的。

家乡的山茶树，多为野生，与家乡的石山岭地貌有关，不比其他地方，难以成片人工栽植，为多年生常绿灌木林种，山上到处都是，尤以“狮子岭”、“懒蝉山”上最多。早春，山茶林花开烂漫，有粉红妖艳的，有洁白淡雅的，靓丽着家乡早春的风景；深秋时节，勤快的乡亲们就去山上采摘野生山茶籽，用以榨油食用，其油品质上乘，乃油中珍品。小时候在老家居住时，而印象最深的倒是去山上摘茶萢，因在那还未解决温饱的岁月里，对我们农家小孩子来说，无暇顾及观看风景，第一要务是解决果腹之饥呢！

每到春天来临，山上的茶林就发嫩叶了，起初是枝头上显露一溜溜的芽苞，细小、嫩白，过不了多少时日，渐变浅绿，后不断舒展成嫩绿的新叶。在农历的二、三月份，我地受春季寒潮的影响，总有一段低温阴雨的天气，长辈们说是“冻桃花、李花”的时节！这时，有些嫩绿的山茶新叶也受不了这低温天气的侵袭，因低温受冻伤而发生“畸变”，变得肥厚，成了“茶萢”。初为淡红色，这时还没完全熟，食之，又苦又涩，后变为淡白色，外面还老化有一层将要脱落的细皮，这时就“成熟”了，味道酸甜可口！形状随叶形大小各异，有些甚至整个嫩枝扭曲翻卷成团，可爱好看着。

这季节是我们孩子们最忙碌兴奋的时候。我们上山看牛、扯草、拾柴什么的，总是先放下家务农事活计，然后满山跑，寻找山茶树，采摘茶萢。山茶萢易找，通常长在枝头的顶端，又和正常的嫩叶片颜色、形状不同。只是有些较细小，仅为叶片的尖端，有些块头大，整片叶都是，甚至整枝的几片嫩叶都是，一串一串的，或扭曲成球状了。大伙边寻边采，也不管卫生不卫生的，洗也不用洗的，摘下就往嘴里送。满山是孩子们忙碌的身影，满山是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吃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就装在衣裤兜里，拿回家和家人们一同分享。

其时，我们每天去上学时，在上学和放学经过的山路段，大伙也会腾出时间来去山上搜寻一阵的，书包中总会装载着不少的茶萢，以应饥时之需，或和要好的同学一同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

我最喜欢同普庭爷爷去山上摘茶萢。他是读过“老书”的人，懂得多，满肚子故事和道理。每次和他去，收获总会多些，他见我凡事要问个究竟，也特喜欢，亦乐于教我。他说，凡事得三思而后行，办事效率才会高些，收获才会多点，摘茶萢也一样。但当时年纪小，似懂非懂，只好每次跟在他屁股后面，去山上实践，想“实践出真知，实践得真理”。每次跟他去，他总是跟我边走边传授经验：上山前，得先思考，周围哪座山岭上的野山茶树生长多些，茶树遍布的山岭上，往往收获的机率就大得多；上山后，得辨山势，迎风坡段，风大，温度低，叶片受冻伤的程度就大，背风坡就少些；到了山上，心要细，眼要尖，虽说枝头上端多些，但有时下端的嫩枝上也有，只是因叶片的遮挡难以发现；也不可太贪心，做事要留有余地，茶萢也是生灵之物，没有完全熟的还是红色的不要一并采摘，只小心翼翼地把成熟了的摘下，这样，可连续每天摘取，也可便于后来的人采摘。通过他的言传身教，还真是掌握了“真谛”，懂得了许多生活经验和人生的哲理！

这摘茶萢的季节，是我们孩子们最欢乐的时光。虽然这时日，在当时，是大人们最愁的“青黄不接”的荒月，可孩子们哪懂大人们的愁思！尽管每餐吃不饱，但能上山采集一些野味补充，也算幸事。纵使温度低，全身也都打湿了，可大伙都没觉得冷，心里照样高兴着。

后来，因外出求学、工作，离开了家乡，为生计四处奔波，采茶萢的欢乐场景和茶萢那酸甜的味道就成了珍藏的记忆！现在有时因事回趟老家，儿时的伙伴们也已各奔西东，没几个在家里的，好些长辈也亦作古多年。同在家的儿时伙伴们叙旧时谈起，大家都记忆犹新！只是大家说，现在烧柴的少了，山上葱郁一片，连进山的路也找不到了，年轻的都外出打工谋生，留守在家的，老的老小的小，没时间去山上搜寻。现在，党和国家的农村政策好，大伙的生活条件也改善了许多，家家都衣食不愁的，也懒得去山上跑了，想想也不无道理！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脑海里总会不时忆起孩时的一些旧事，梦里总走不出家乡的山山水水，这就是思乡的情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