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晚七点左右，我在四楼楼道，正透过一扇栓了安全绳的单向窗往楼下看。楼体从这边看是个方正的“U”形，因此从一面窗也见得三处光景。

我常站在窗前，感受风的洗礼，清醒的见一生难忘的情景。

“此时高楼人情瘦，一样心愁雨点扣”晚间的风吹飞西天金紫色的云，也吹去了我一个白天的所有。不禁想“若我是风，是否也可以从天南到海北去看看，是否也可以吹动少年的衣襟或说发梢，是否就再没了忧愁。

看着，吹着，等待着，等什么呢？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全当是等这场雨了。一滴滴雨点落地，迸裂出水花，一阵响，楼下满是尘沙的路面就清了很多，清气了很多，心底念头也消了，清了。

心清呢，就目明。眼神向下看——靠窗更近了，看到一排脏污的墨绿色垃圾桶。

看着，凑上窗，脸已要贴在玻璃上，似乎那玻璃有些污渍，我并不想触碰。突然，眼神一怔，不再游移，本已扫过，却像金铁划过磁石，牢牢吸住了。

一个老妪，一个有些胖的老妪，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妪。戴着圆圆的眼镜，橙色的塑料框透出廉价感，又添了几分滑稽。头顶罩的一顶碎花硬边园布帽，不大的风雨中帽沿悠悠摇晃。

童心未泯的老人仔细的观察着垃圾桶内是否有饮料瓶，右手捏着根树杈在桶里翻拌。或许雨水占满了她的圆片眼镜，她用左手揩了几下。看到瓶子了，偏胖的腰弯下，站在小腿高的石台上，不大的身高使她要把整个上身装进垃圾桶里，手臂拨开其他垃圾，捞出瓶子放进身旁的蛇皮袋。分不清老人额上的是汗还是雨水，但我想即使有汗也会被风雨冲走。

老人是谁并不重要，是否以此为生也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什么样的家庭会让耳顺年的老人出家工作？是什么让本该尽享天伦之乐的老人走出家门拾荒？

或许是老人的儿子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又或许是天灾人祸，自然也可能是老人本身的原因。这都不重要了，眼下重要的是这样的老人还有很多，这样的家庭还有很多。

眼下的社会日新月异，没有文化的年轻人也有可能找到较体面的工作，毕竟年轻人还有最大的资本——时间。现今的老人却没了什么资本，原来生育的儿女正自顾不暇，在浩大的社会中晃荡，又如何为老人养老？

法律也维护穷人、普通人，但更偏向的是有钱人、有权人。士农工商，几千年来最低下的阶层竟成了夜间的北极星——正指引着无数青年人投奔。这是社会的悲哀。

我所要说的并非怨天尤人的消极逃避，我要做的只是呼唤。招出所有还在清醒状态的头脑。

对于落后于时代的的老人，我们要多予关怀。记得一次姥爷的失落，姥爷一生要强，扛起了偏瘫的老伴，那一次却打弯了他早年扛水泥钢筋的腰。原因只是一个商场的活动，手机扫描二维码领盆，而姥爷的小灵通扫不了码。

目前跟不上时代的老人迟早都会死去，但这改变不了一个事实——社会是飞快发展的，年轻人是会老的，老人终会落后于时代的。一批不再就又会有另一批，你、我都会在某一天落伍。

我们会有一天看不懂时兴的潮流；会有一天搞不清新的文艺；也会有一天用不明白高级的科技。若子孙无力赡养，或许我也会在某个街头拾荒——如果垃圾站还收塑料瓶的话。有些事做总好过在家中百无聊赖，静等枯死。

所以这个世界，你要听好“老人是不会消失的，还请多给些关爱”。此刻的情思怕是疾风大浪也冲不散，何况眼前的稀淅夜雨？

平静的心又乱了，关上窗甩甩袖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