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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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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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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里的微火


冬夜里的微火

 

刘朝侠

 

1

儿时鲁西南的冬夜,临窗坐在床沿上,屋里屋外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屋里一盏油灯,窗外是凛冽的星光,如水的月光,抑或飘飘雪花幽微的寒光。

有时怕影响大人安歇,到厨屋里读书,灶膛里闪闪烁烁的余烬给人温暖和安慰。厨屋没有门,窗户是个方形的洞,夜色直接侵入屋里,油灯微弱的光似乎瑟缩得更小了,和我挤作一团,彼此依偎,相互壮胆。读神怪故事时,灯光照看着我,我护卫者灯火,共同经历故事里的惊心动魄。

爷爷的大猫偶尔会过来,在我两脚间蹭来蹭去,给我作伴。

厨屋的墙上掏了个放油灯的龛,上面的灯炱结出奇异的形状,据说可以做墨,我用毛笔轻轻扫在瓦片上,试着用水调和,总是炱水分离,不能相容。烟之为炱,是火的孩子,可能水火不相容吧。我终究没能“调和水火”做成墨。

有个同门的兄长叫金山,比我大两岁。冬夜,有时找我一起读书,读书有伴,增添了许多乐趣。我拿爷爷的《凤洲纲鉴会纂》让他读,他也读不懂。明明知道这套书中的历史故事比《古今小说》和《聊斋志异》多,也无可奈何,只能有待来日。

两人在油灯下读书、写字、画画,不仅比独自一人有乐趣,而且进步快。我那时画的古装人物和老虎,乡邻很是喜欢,常常要去张挂。金山跟我学画,老虎画得好,很快也在胡同里出了名。他识字多,我向他讨教不认识的字,读书渐渐快起来。他从县文化馆借来书和画册,我们一起抄书,整本整本地描摹画册,感觉像孙悟空偷吃蟠桃一样,其乐无穷。

有时学习累了,一起回顾从大人那里听到的《封神演义》《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水浒传》里的故事,相互补充,继续演绎,总能得到一些出乎意料的乐趣。

回想童年,厨屋里油灯的微光和灶膛里明灭的余烬,那微弱的火给我们带来很多温暖和希望。

 

2

中学时代到了一座西北煤城,其地极为荒凉,风沙弥漫能淹没街道,吞噬房屋。我和父母借住属于117地质队的一间平房。有个烧炭的炉子取暖,炉子通过一段红砖的火墙连着炕,温暖着冬夜。

此地风大,夜里呼啸的寒风吹得房顶上的铁烟筒飞起来,叮叮当当满街跑。

大雪封门,积雪能有一尺多厚,这时再刮暴风,就是白毛风了,让人联想到小说——《今夜有暴风雪》。

那是八十年代初,涌动着奇异的气象,电视热播《霍元甲》,广播每天一段苏叔阳的长篇小说《故土》。人们留长发,穿喇叭裤,跳迪斯科,多以新奇为尚,不以搞怪为怪。

早晨跑步总遇到一个踢足球的老人,六十多岁,腆着圆圆的肚子,上穿半袖,下着短裤,能把足球踢两丈多高,边走边踢,助以号子,威武如鲁智深,四季如此,风雨无阻,让人莫名其妙。我猜想可能是锻炼身体吧!虽不知其所以然,但他的毅力让我钦佩。

那时知道读书重要,夜读到12点,早晨5:30起床,冷水擦身,然后去跑步,雷打不动。有次,大年初一,凌晨5:30去跑步,碰到喝完酒回家的几个同班同学,他们大为惊异,视我如那踢球的老人。

那时候,心里有一团火,虽是微火,也能抵御冬夜的寒冷,有劲,有希望,有奔头。

记得借住的老屋,炕接北墙,我和父母安歇头枕南沿脚抵北墙,墙上常常结着一层冰,挂着晶莹的冰花。父母和我谈论这奇观,期待着我将来改变这种生活状况。我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相信读书能获得知识,知识能改变命运。可以说,知识与求知之心是中学时冬夜里照亮并温暖灵魂的火。

……

大学之后走上社会,一切变得复杂起来,很多事情变幻莫测,不可预料,读书似乎并无大用,努力经常毫无结果,因果律基本失灵,时时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想起那冬夜里的微火……希望那微火能在寒夜冷梦中重新燃起。

 

202092日夜

刘朝侠于止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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