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辈传下“耕读传家”的古训,但我11岁离开农村,属于自己的耕地归公了。后来,我还是找到了“耕读”的办法。
我把书本当做耕地,耕就是读,读就是耕,耕读合一,忙得不亦乐乎,完全像一个勤劳的农民,在书的原野上耕种了半个世纪。就读过的一万来本书说,虽然书有薄有厚,把书页摊开来,不亚于一片幅员辽阔的土地。
读书如耕地,就是把犁铧扶稳,从开头走到结尾。所谓“把稳犁铧”,就是内心沉静,目光专注。一行一行的字就像一垄一垄的耕地,犁头一旦插进土地,就得把地耕完,别无他法,偷不得懒。
书本有着和土地一样的好处,一本书可以反复阅读,就像一片土地可以反复耕种,而且总有收获。大家都知道,由于气候冷暖的差异,我国北方的农作物一年一熟,中原地区一年两熟,江南一年三熟以上。书本和土地相比,一本书一年不仅可以读一遍,读两遍,读三遍,而是可以读很多遍,其优点和土地比,不仅可以一年一熟、两熟、三熟,而是可以一年多熟——反复阅读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收获。书本真是奇异的土地,有些好书简直可以“收获日月星辰”。
壬寅年春节,在荣宝斋工作的学生让我介绍一下去年一年读过的书,写点读书心得。我写了几段停下了,觉得这篇文章不好写。因为我数了一下,一年读过的书是221本。介绍这么多书是一篇文章难以完成的,写完可能就成了一本很厚的书。关键是它会引起大家的质疑——一年读这么多的书可能吗?这就关系到读书方法、读书速度和读书能力的问题。
读书方法、读书速度和读书能力,不是一篇文章能够介绍清楚的。我只能用举例和比喻做简单的说明。二十年前,从中央电视台十套晚间科学节目看到一个专题,介绍两个有超常记忆力的孩子,一个美国孩子,一个英国孩子。一个把厚厚一本书用几分钟时间哗啦哗啦翻一遍,就能从头到尾背下来,他的眼睛和大脑系统就像一台高速度的扫描仪。另一个孩子站在马路边,快速奔驰的汽车呼啸而过,他能记住所有过往车辆的车牌号,他的眼睛和大脑系统就像公路上安装的带摄像头的监测仪。当然这两个孩子是特例,都是读记天才。这样的例子据古书记载中国也有,大家读小说读史书就会读到,在这里就不再摘录引证。当然,我不是读记天才,读记上和常人无异。但我喜欢读书,常年不辍地读书,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读书,比如在公交车上、在火车上、飞机上都读书,等公交车时也读书。约人、找人我也会带上一本书,约的人、找的人没来之前,我用阅读来等待,这比焦急地等待美好得多。常年读书使我的阅读发生了变化,一是阅读速度越来越快,二是理解能力越来越强。在谈阅读的文章里,我介绍过从北京苹果园上地铁到农展馆出地铁读完一本书,从青城万达广场站上公交车到将军衙署站下公交车读完一本书的愉快阅读。
快速阅读中有一种情况很好理解,就是知识和信息的“覆盖性”,就是说,你以前获得的知识和信息涵盖了新遇到的知识和信息,可以把它覆盖掉。新书的很多页面是你掌握和熟知的知识和信息,就可以迅速翻过去。
不在知识和信息“覆盖”领域的新书,怎能越读越快呢?我用一个比喻来讲,大家马上就能明白。以耕地为例,农民耕地,如果没有牛和犁,用铁锹一锹一锹翻地,是很慢的。有了牛和犁,牛拉着犁铧,人赶着牛,耕地就快多了。随着科技的发展,约翰迪尔554拖拉机可以带6个犁铧,耕地速度大大加快,质量大大提高。随着阅读的增多,阅读“技术”也会不断提高:读2000本书的时候是一种速度,读5000本书的时候会提高很多,读10000本书的时候,阅读速度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张鸣在《不一样的秦晖》一文中写道:“认识秦晖,最先感到的震惊的是他读书的速度。在这方面,我一直以为我就相当厉害了,当年一本300页的小说,3个小时可以读完,但后来误入学界,读学术文章和著作,速度才慢了下来。可秦晖不一样,记得最早跟他打交道,呈上我一篇文章,大约有两万多字,人家拿在手里,把文章贴在眼镜上,拉来拉去,一会儿工夫,看完了。你还别怀疑他应付,因为随后人家能跟你谈的头头是道。”“神速阅读”不容置疑。
再回到“耕读”上来。读书如耕地。如今,虽然我们失去了土地,但仍然可以“耕读”。大地养育人类,书籍养育智慧。需要注意的是,既然是“耕读”就要像农民热爱土地一样热爱书籍,像农民熟悉土地一样去理解书籍。耕地有法,“深耕细作”只是一句笼统的说法,并不是所有的耕种都必须深耕。“耕读”需要耐心,要有农民耕种之后,不断给庄稼浇灌、除草,等待庄稼慢慢成熟的耐心。
“耕读”不会辜负读书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2022年7月7日刘朝侠于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