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光辉

傍晚散步，小小的狗尾巴草在夕阳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辉，细小的草茎高举着生命的“火炬”，那被人蔑视的“狗尾巴”，放射着灵魂的光芒，洋溢着生的喜悦、从容与自信，和夕阳融为一体，有着和夕阳一样的美好与灿烂。

路边偶尔遇到小小的蜗牛，慢慢地走着，走走停停，不屑于匆忙，甚至无视生死，一副任其自然的样子。我把它捡起来放进草丛里，它的生命和我们一样可贵。

僻静处，年轻的母亲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在观察蚂蚁，母亲说，蚂蚁多小啊，头上还晃动着两根天线一样的须，多可爱啊。她们欣赏、赞叹着蚂蚁。逆光给母女勾勒出明媚的光圈，像神话里圣母教育孩子的样子。那生命的灵光不仅发自母女，也发自小小的蚂蚁。

雨天，蚯蚓会爬到路上，身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有的被人不小心踩死了。看到路上的蚯蚓，我会把它们放回花草丛里。蚯蚓又名地龙，舍身入药给人治病时才称之为地龙。其实，蚯蚓为庄稼松土，我们的粮食才更加籽粒饱满，为花圃松土，花草才更为葱郁艳丽，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们无时不是地龙。

看到被踩死的蚯蚓，难免感到心痛和惋惜，其实，它们是视生若死，视死若生，毫无挂碍的。《心经》曰：“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我们达到“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的境界了吗？人真比蚯蚓高明吗？

小小的七星瓢虫，飞来飞去，有时落在草叶上、树叶上、花瓣上、石头上、土块上，玩耍、休息或者打盹。齐白石经常画七星瓢虫，自古很多画家画过七星瓢虫，我也喜欢画七星瓢虫。

偶一转念，七星瓢虫背上的七星不是和北斗七星对应吗？从宇宙的角度思考，这也是一件奇妙的事。很多七星瓢虫尾部是发光的，夜里展翅飞翔，自带光芒，宛若星星，只是大家没注意罢了。

再说鸟吧，种类繁多远远胜过人类的种族，它们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不仅是飞翔的生命，也是飞翔的灵魂，它们的聪明智慧有时超出人的想象，建造美丽的鸟巢，对物候的敏感，候鸟长途往返超凡的记忆与能力，都是人无法比拟的。

朝暾初露抑或夕阳西下，迎着朝阳飞翔的羽翼闪着曙光；晚归的鸟，从熔金般的夕阳中穿过，周身辉煌，似涅槃的凤凰，真如踏空而来的神灵。早出晚归的人才能日日品味、体会这份再生般的壮丽，涅槃般的寂静欢喜。

早春的芽蕾多数是紫色的，在日光月光的辉映下乘着浩荡的东风，氤氲成紫气东来的征候，之后才有了鹅黄、嫩绿、翠绿、浓绿、五彩缤纷、万紫千红，而后金风明丽，复而是闪着银光的笛风吹雪了。生命的光辉岂止光辉二字所能概括。

对着太阳看一片叶子血脉山河一样的叶脉，看那绿叶中全息着的生机勃勃的宇宙，会给你生的希望、生命的活力；一片红叶落在草地上，那殷红的生命依然鲜活，透着阳光，愈发诗性了；对着月光看花瓣幻化如梦带着香味的色彩，你的心灵会沐浴在爱的光辉里，这爱绝非亲情之爱、男女之爱所能圉囿，也非慈悲二字所能涵盖，此时你仿佛融入万物，物我一如、万物一体，这爱在血脉里流淌，与银河交汇奔流，此刻的呼吸与宇宙的微风同翕张，这种与天地一体同命的感觉，甚至超越了爱，是文字无法表述的。

看江河湖海粼粼的波光，水是有生命的。一天夜晚在东湖散步，走在木桥上，有条大鱼噗呲跃出水面，使我想到屠格涅夫《白净草原》里相同的情景。鱼安静了，月光在大鱼跳波的地方又复圆满而明亮，好像上帝拿着放大镜寻找那条鱼。我也循着月亮的放大镜看那条鱼，看到的是比鱼更悠闲的夜空的云影，以及云边的星光。

我把这些生命的光辉收集在文字里，就像儿时收集萤火虫。这微弱的荧光，给我照路，帮我找回童年，穿越童年，认识生命更为深邃的本源，以及与之相关联的广漠的人生。

心静至极的人都能看到万物的光辉。但凡生命都是有光辉的，人有背光，物有环光，隐显不同，色彩纷呈，相互辉映，交织成星光璀璨的宇宙。我是其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2021年9月29日于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