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

男人为什么要六十岁退休呢，七十岁退休不能吗？身体好好的就在家里闲下来了。范亚龙常常在想这个问题。

姑娘养了只约克夏品种的狗狗，叫还还，就是还珠格格里面的那个还还。后来姑娘生孩子不能养狗狗了，姑娘说把还还送给姥爷，姥爷退休在家有还还陪不会寂寞。

还还的到来给范亚龙增添了不少的乐趣。这个小家伙不但漂亮乖巧，而且通人性，十分粘人，范亚龙从客厅到厨房，它会一步不离的紧跟在脚后面；他在厨房做饭，它就蹲在厨房门口等他，他做完饭从厨房出来，它抬头看着他，一副令人怜爱的样子。中午在沙发上休息，范亚龙说还还到姥爷这里来，它噗嗤一下就蹦到他的腿上面，爬在他是腿上睡觉。

还还从小就打了各种疫苗，每餐吃狗粮，每周还要送到宠物店洗澡、剪指甲、掏耳朵，它的毛发虽然很长，但始终都护理得很干净，俨然一副小公主的样子。只要天气好，范亚龙每天都要带它到楼下遛遛，遇见认识不认识的人，只要有人逗还还，它都会扑过去，一点不认生。听见有人说你们家的狗狗好漂亮，范亚龙就像听见有人说他家的外孙聪明一样，心里乐开了花。他疼还还胜过疼外孙。

常常听人说，宠物是宠出来的习惯，这一点在还还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范亚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管是嗑瓜子还是吃苹果，或者是喝牛奶，还还都会蹲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他，范亚龙心里明白，它就是想要他给吃的东西，而这一点姑娘早就有明确规定，狗狗只能吃狗粮，否则，它的毛发就会变得没有现在好看。可范亚龙又是个心肠很软的姥爷，总是会给还还苹果吃，往往一个苹果被它吃了一大半。

还还被范亚龙宠得得寸进尺，开始是吃苹果，后来只要吃饭，它比范亚龙跑得还要快坐在桌子前面，两只前爪不停的扒他的腿，偶尔他也给一点骨头之类的东西它吃，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姑娘的吩咐了，看见还还可怜的样子他实在吃不进饭。

还还跟范亚龙有段时间了，可能是品种的缘故，始终不敢放手，出门遛弯都要用姑娘给还还买的牛皮绳索套住，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跑不见了，谁对它好，它就跟谁回家。范亚龙经常叹息，我对还还这么好，怎么养不家呢？

套还还的绳索约有二米长，范亚龙将绳索的一端套在自己的手里，每天定时要带还还在小区里溜溜，拉屎拉尿，让它尽情的疯一阵子，这些几乎成了每天的程序，完成这些以后，范亚龙便坐在小区花园凉亭的石凳上看书。还还很乖，坐在范亚龙的脚边，不吵也不闹，只是无聊了就用前爪扒一下他的脚。范亚龙在看书赖得理还还，它知趣自己玩自己的。

“好漂亮的小家伙啊！”一个女人的声音。

范亚龙抬头看见是个五十多岁面容清秀的女人，他客气地朝她笑笑。

“约克夏确实很漂亮，人见人爱！”女人继续说，她的声音细细的，很好听。

范亚龙觉得很奇怪，整个小区，乃至这个城市还没有见过约克夏品种的狗狗，他带还还遛弯的时候经常有人会问：“这是什么品种狗狗，好漂亮的？”“约克夏。”范亚龙告诉对方。“哦，约克夏，没有听说过。”那人自言自语地地说。

范亚龙问道：“你养过约克夏？”

女人说：“我养过好几年呢，对约克夏很有感情的。”

“你怎么不带出来溜溜，我们家还还正好有个伴。”范亚龙说。

女人潸然一笑，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在我家了，已经送人了，都已经好几年了，想起我们家的妞妞我都想哭。”

“你怎么舍得送人？我们家还还我才舍不得送人的。”范亚龙说。

女人又笑了一下，说：“我怎么舍得送呢！实在没有办法才送人的，没有妞妞的日子我非常难过，可是，妞妞在我身边我会更难过，看见它就会想起我的老公。”

范亚龙看见她眼泪汪汪的，感觉触到她伤心处了，他没有继续问，低头玩弄着手里的书。

“哦，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女人说，“我叫原青，请问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范亚龙，你以后就叫我老范吧。”范亚龙说。

“不，叫范大哥好，你说呢？”原青说。

范亚龙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说：“怎么叫都可以。”

原青抱起还还，用手梳理着它的毛发，还还很友好的用舌头舔着她的手，没有养过狗狗的人是很反感狗狗舌头舔的，而原青没有一点反感的意思。“这个小家伙和我们家的妞妞一样的，喜欢舔我的手。”原青喃喃地说。

“还还，快到姥爷这里来。”范亚龙说。

还还没有一点要范亚龙的意思，它在原青的怀里一动不动。“还还跟姥姥有缘分，要不和姥姥回家，好不好？”原青对还还说。她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

原青是个小学校长，她的老公长期身体不好，几年没有上班了，又没有其他的爱好，而他们家的姑娘在外地工作，原青托一个朋友买了只约克夏品种的狗狗叫妞妞，妞妞的到来给原青家带来了很多快乐和笑声，逗妞妞，溜妞妞，给妞妞喂狗粮，妞妞是她老公生活的全部，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她老公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可是，过了几年她老公的病情恶化去世了。老公离世对原青打击极大，她悲痛欲绝，整天恍惚不振，不能继续工作，提前退休了。妞妞是她老公的妞妞，老公不在了，看见妞妞她就会思恋老公，很难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了，不得已，她将妞妞送给以前学校的一个姊妹了。

还还不是妞妞的替代品，还还的范大哥的伴，就像当年妞妞是她老公的伴一样，原青喜欢还还，是因为约克夏品种的狗狗实在惹人喜爱，活生生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宝贝。她把还还接到家里来，学她老公一样，逗还还，溜还还，给还还喂狗粮，定期送还还去宠物店洗澡，修剪毛发、指甲，午休时间还还陪她一起在沙发上睡觉，还还很乖，睡在原青怀里一动不动，等她睡醒了，还还才扑哧一下跳下沙发。

还还的狗粮没有了，原青给范亚龙打电话，叫他送狗粮来。范亚龙接了电话，以为是还还不听话，惹原青生气了，忙说：“是不是还还在你家调皮了？我去把它接回来。”

原青说：“哪里啊，是还还的狗粮没有了，前段时间是妞妞留下来的狗粮吃完了。”

“我马上给你送去。”范亚龙说。

“要不你顺便带点菜来。”原青说，“中午就在我这里吃饭，你反正也是一个人，买一些你喜欢的菜。”

小区外面就是菜市场，范亚龙买了菜去原青家里。刚进屋，还还就扑向范亚龙，他抱起还还亲了亲，几天没有看见还还了，他确实想还还。

原青嗤嗤笑了起来，说：“看你们爷孙俩，真逗人！”

范亚龙放下还还，说：“这么些年都是这个小家伙陪我，说实话，我的小外孙我一天没有带过，姑娘不放心我，不让我带，可是，姑娘还经常说我对还还比对外孙好。”

原青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科学育儿，我们这些人都老了，跟不上形势，他们哪里看得上我们带孩子。”

“都是一些伪科学！”范亚龙走进厨房，一边择菜一边说，“我们和我们的长辈养孩子谁懂得科学，养了那么多，一个个都健康成长，钱多了讲究就多了。”

原青也进了厨房，还还屁颠颠地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它想趁机找吃东西。范亚龙一把扒开了还还的头，说：“到外面去！”

还还很固执，它执着地向放菜的地方扑去。原青见状抱起还还。

“范大哥，我看你平时很少出门的，都在家里干什么呢？”原青问道。

范亚龙手里没有闲，说道：“我这个人吧比较喜欢静，闲下来了看看书，写点东西，不喜欢热闹。”

“老在家里呆着不好的，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还是要适当出来活动活动的，对身体好。”原青说。她见范亚龙拿围裙，忙放下还还，给范亚龙系围裙背后的带子。“你可以在小区里面散散步，我每天吃过晚饭都要走几圈的，要不以后我陪你走路，好不好？。”原青系好围裙带子说。

范亚龙没有接原青的话，他把做菜的各种配料都准备好了，说：“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煲个乌鸡汤，烧条鱼，再青炒一个苦瓜，我看就够了。”

“我看蛮好的！”原青说，“上了年纪的人多吃鱼有好处的，可以预防老痴呆，电视里面经常讲要多吃鱼。”

“不瞒你说，我做的鱼是一绝，姑娘在家的时候天天要我给她烧鱼吃。”范亚龙开始动手煎鱼了。

“我喜欢吃鱼，可是每次煎鱼都会把鱼煎散，搞的一锅的糊鱼。”原青站在一旁欣赏范亚龙煎鱼，说道。

“煎鱼前要把锅烧热，倒油之前用生姜片在锅里涂上二遍。”范亚龙示范给原青看，“油烧热了，轻轻将鱼放进去，不要用锅铲铲鱼，你一铲鱼就散了，将锅左边动一下，再右边动一下，煎到六七成熟就可以翻身了，然后加上大蒜、生姜、葱，在锅里熬五分钟，起锅之前加点白糖，提鲜的，一碗汤鲜味美的鱼成功了！”

原青被范亚龙的厨艺陶醉了。菜上了桌子，她迫不及待地剩了一碗白白的鱼汤，用勺子慢慢品味。“好鲜！”她看着范亚龙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喝得最鲜的汤。”

“鱼的做法很多。”范亚龙说，“你喜欢吃，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好呀，好呀！”原青高兴地说，她给范亚龙剩了一碗鱼汤。“以后你就是我的御厨了！”原青笑道。

吃完饭，原青说范亚龙做饭了，该她洗碗收拾厨房，叫范亚龙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原青收拾厨房很过细，做事也慢，差不多一个小时才从厨房出来，她抱起还还坐在范亚龙旁边看电视。也许是收拾厨房累了，原青露出了倦态，她说了声“我眯一会”，不一会靠在范亚龙的肩膀上睡着了，还还趴在她怀里，乖乖的，一动不动。

范亚龙在看电视剧《亮剑》，原青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小，坐在沙发上不敢动，怕惊醒了原青。“我口渴，要喝水……”原青闭着眼睛，似乎是在说梦话。

范亚龙站起身去倒水，原青的头一歪，醒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青捂着脸，连声说，“我以为……”她的脸红如桃花。

范亚龙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笑道：“是不是打断了你的美梦？”

原青不停地摇头，说：“没有，没有。”她看了眼范亚龙，继续说，“不好意思，范大哥。我以前都是这样要水喝的，刚才抱着还还睡着了，我以为是抱着我们家的妞妞呢，朦朦胧胧又回到了从前。”

听了这话，范亚龙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的目光盯在电视机上面，《亮剑》放到了日本鬼子抓了秀芹，绑架到太平县城楼上，李云龙准备攻打县城。“可惜了秀芹，刚结婚就牺牲了。”范亚龙自言自语说。

“不看了，看了闹心！”原青说，“走，我们出去玩玩。”她说完要去关电视机。

“哎，别，别！”范亚龙阻止原青关电视机，“关键时候不能关的！”

原青随手关了电视机，拉起范亚龙，说：“什么关键不关键的，身体最关键。”

范亚龙不知道原青要干什么，问道：“你要做什么啊？”

“做饭的时候你不是说吃鱼可以预防老痴呆吗？”原青说，“那我告诉你，还有一种更好的预防老痴呆的办法。”

“你说，什么办法？”范亚龙问道。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原青不由分说拉着范亚龙出了门。

小区后门有一条小街，这条街除了菜市场，还有很多买早点、五金的门面，也开了几家麻将馆，其中有一家麻将馆是个残疾人开的，她是利用自家的房子改造成的，摆了七八张桌子，到他们家来玩的都是住在附近退休的老人家，一般是吃过中午饭开始，玩得很小，手气不好一个下午输个十几二十块，老人家没有更多爱好，玩玩麻将，混个时间，因为玩的小，房东收的茶水钱也不多，一个下午每人二块。

范亚龙住小区自然知道原青带他来的地方是麻将馆，到了麻将馆门口他不愿意进去，说：“你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我又不会打麻将。”

“你不是说预防老痴呆吗？”原青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小声说，“不会打麻将还不会输钱啊！”

进了麻将馆原青悄悄对范亚龙说：“有我在，你放心。”

其实，范亚龙不是不会玩麻将，而是不爱玩，长时间不玩手生疏了。房东叫华子，认识原青，范亚龙没有来玩过，但街坊邻居都脸熟。

华子热情地招呼他们，说：“原老师，你们快进来，我给你们安排地方。”

华子认识原青，显然原青并不陌生这个地方。

原青说：“不是我玩，他来玩的。”

正好有一桌三缺一，范亚龙坐了下来，原青坐在他后面，指点他玩麻将。原青一会说这一张牌出错了，一会说那一张牌不应该出，范亚龙专注着面前的麻将牌，说：“你不要说了，我知道的。”范亚龙是担心原青说话影响别人打麻将。

生人手气好，范亚龙连续和了几把，赢了二十几块钱，坐对面的女人看样子有七十多了，她有点输的不耐烦了，说道：“这怎么玩了，肯定打不过你们两口子，要不把钱包送你们好不好！”

原青不敢说话了，默默地看着范亚龙出牌，有时候她觉得范亚龙出错了牌，就用手戳一下他的后背。那个女人说了话以后，范亚龙和牌少了，输赢保持平衡。他们来得晚，玩牌的时间也过得快，很快就到了散场时间，范亚龙收拾赢的钱要走，原青提醒他放二元茶水钱。

走出麻将馆，也许是坐的时间长了，范亚龙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原青忙扶住他。“赢了钱，我们吃烧烤去。”范亚龙高兴地说。

走出小街就是一条马路，马路两边有好几家烧烤店，他们走进烧烤店坐下，原青问道：“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很久没有玩牌了？”

范亚龙笑了笑，说：“我醉牌。”

原青听了哈哈笑起来，说：“我听说过醉酒，醉烟，头一次听说玩牌还醉的！”

“我真的醉牌。”范亚龙说，“有酒醉，有烟嘴，我是麻醉，只要坐在牌桌前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大脑不清醒了，晕乎乎的。”

原青还在笑，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说：“如果真的像醉酒一样，那就是喝的还不够，等你喝多了，酒量练出来了，就不会醉酒的。”

“不行，不行，你不要逼我了。”范亚龙忙说，“要不以后我带还还，你去玩牌，好不好？”

“这怎么成！”原青说，“你教我吃鱼预防老痴呆，我教你玩麻将预防老痴呆，吃鱼我听你的了，玩麻将你一定得听我的，这样才公平!”

吃完烧烤，他们往回走，进了小区，原青的家先到。临分手，原青说：“记得明天买鱼来，我喜欢吃你做鱼。”

范亚龙没有打算继续去原青家做饭的，那天是因为还还没有狗粮了，原青叫他送狗粮去，出于礼节，也是感谢原青善待还还，顺便买了菜，以为仅只一次，谁知道原青说喜欢吃他做的鱼，这下为难他了，去还是不去？经常去合适吗？毕竟离婚二十多年了没有和女性接触过，他不知道怎么和女性打交道了。

通常上午时间范亚龙比较忙，主要精力用在还还身上，给还还喂狗粮，带还还到小区溜溜，回到家要给还还洗，梳理毛发，差不多到做饭的时间了，做饭之前他要浏览一遍当天的报纸，最近几天还还不在家，他有时间练练书法，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练书法了。

虽然玩麻将不是范亚龙的爱好，坐在麻将桌前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原青那么执着的要他玩麻将，冠以预防老年痴呆的名义，他实在不好推辞。不过，自从和原青接触以来，范亚龙的内心充满了愉悦，仿佛使他年轻了好几岁，他不讨厌原青，也不讨厌原青叫他做的事情，甚至他前所未有的每天在盘算着怎么给她做鱼吃，也许这里面有还还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他认为这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了。

范亚龙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他相信原青和他的感受一样，否则为什么喜欢吃他做的鱼，可能只是一个借口，这是一个他们这个年龄可以接受的借口。

买了菜，范亚龙径直去了原青的家。刚进屋原青就问：“你觉得玩麻将对你的老痴呆有好处吗？”

范亚龙听出了原青是在调侃他，便说：“你的老痴呆是玩麻将治疗好的吗？”

原青开心地哈哈笑了起来，说：“看来你并不老痴呆，不过，玩玩麻将是可以预防的，预防对你还是有好处。”

范亚龙嘴拙，不知道怎样回答原青，过了会才说：“人老了糊涂一点好，烦心的事自然就少。”

“我看你才不老！”原青说，“你说你不会玩牌，我看你每次都赢，人家华子都说我带了个杀手去了，好多人不敢和你玩了。”

“瞎说！”范亚龙说，“玩麻将其实和做人一样，这副牌好就抓住机会赢下来，牌不好的时候就要谨慎处事，不犯大错误就可以了。”

原青说：“如果人生像玩麻将一样就好了，好的局面我们把持住，不好的局面可以推到重来，人生只有一次，麻将牌永无止境！”

范亚龙说：“一次也好，永无止境也好，我麻醉，我注定是个失败者……”

原青打断了范亚龙的话，说：“我陪你玩麻将，既不会老痴呆，也不会麻醉，让你成为一个麻坛高手！”

“你饶了我吧，在麻将桌上我是受罪。”范亚龙说。

“快做饭，下午玩牌去。”原青说，“今天做什么好喝的汤？”

原青每餐都要喝汤。

范亚龙进了厨房，拿出一袋绞好的肉，说：“穿汤园子，从小跟我妈妈学的。”

原青不知道什么是穿汤园子，她看着范亚龙将绞好的肉放进一个碗里面，然后打进二个鸡蛋，加上小葱，淀粉，少许盐，用筷子不停搅拌，锅里放了适量的冷水，肉搅拌均匀了以后用勺子做成小肉丸，一个一个放进锅里，开锅就成了穿汤园子。

范亚龙一边做穿汤园子，一边说：“做穿汤园子有二个窍门，一是肉的搅拌，要顺着一个方向搅拌，来回搅拌肉会散的，在我们老家叫下鱼秧，成了一锅肉糊糊，二是一定要冷水下锅，这样做出来的穿汤园子才会汤鲜，肉嫩。”

“你每次做菜都要教我怎么做，你是在培训我吗？”原青站在一旁说，“你把我培训会了就可以不给我做了，是吗？”

范亚龙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以自己做啊。”

听了范亚龙的话，原青走出了厨房，她坐的客厅的沙发上，说：“我不要你教，我也不想学，你不想给我做，我就去餐馆吃，我就不相信人家大厨没有你做的好吃！”

原青说完这番话，一直没有说话了。范亚龙做好了菜端到客厅，说：“吃饭喽！”原青依然抱着还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范亚龙走近原青，接过还还，放在地上，说：“洗洗手吃饭了。”

原青猛地站起身来，说：“你走，你走，我不稀罕你做菜！”

原青的态度让范亚龙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得原青生气，他想安慰她，不知从何说，又觉无趣，站了一会，只有怏怏地离开。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小区中心花园的凉亭被晚霞涂上了一层金色，还还不在家，范亚龙心里空落落的，他来到凉亭，这里是他和原青第一次认识的地方，他记得那时候还是春天，转眼就到秋天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前段时间姑娘来电话，叫他把还还送宠物店寄养一段时间，去和他们一起过中秋节，被他推辞了，他说还还在宠物店很可怜的，其实，他心里放不下原青，原青喜欢吃他做的鱼，他不在了谁给她做鱼呢？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答应姑娘一起去过中秋节。范亚龙追悔莫及，也许到姑娘那里过中秋节，他早就去了，他和原青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范亚龙坐在凉亭想心事，还还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兴奋不已，想去抱还还，可是，还还脖子上有个绳索，被人拉着，他无法接近还还。原青拉着绳索，见范亚龙要抱还还，她一把抱起还还。“妞妞，我们回家去！”原青说。

范亚龙拦住原青的去路，问道：“明明是我们家的还还，怎么成了你们家的妞妞？”

“你问它要不要你。”原青不紧不慢的说，“它要你了就是你们家的还还。”

“还还，跟姥爷回家去。”范亚龙冲着还还说。

还还趴在原青的怀里，两眼直楞楞地看着范亚龙，一动不动。

原青没有理会范亚龙，对着还还说：“姥姥告诉过你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听到没有？”

范亚龙急了，他不让原青走，说：“还还是姑娘送给我的，不能给人的，你要走了我怎么向姑娘交待？如果你喜欢，我叫姑娘买一只送给你，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你送，我有妞妞了，凭什么还要你给我买？”原青毫无退让的意思。

“你还讲不讲理啊？”范亚龙提高了嗓门说，“我都告诉你了，还还是姑娘给我的，姑娘说了不能送人的！”

原青扑哧一笑，说：“那是你们家的事，和我有关系吗？我是你们家什么人啊？”

正好这时候有个老邻居路过，听他们吵架，插了句嘴，说：“你是狗狗的姥爷，她是狗狗的姥姥，你们是姥爷和姥姥的关系。”

原青说：“去，去，你和他一样老痴呆了，还不快去打麻将，预防老痴呆！”

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了，大家一说一笑就了了，不会往心里去。老邻居笑笑走了。

“我对你说。”原青对范亚龙说，“你是不是想要妞妞？”

“本来就是我们家的还还，怎么成了我要不要？”范亚龙说。

“在我手里就是妞妞。”原青说，“你想要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范亚龙一脸无奈。

“它在我们家就得叫妞妞，在你们家随你叫还还。”原青说。

“好，好，我答应。”范亚龙连连答应道，他心里想，还还到我手里了，你永远不想接触到它。

范亚龙说完就要去接还还，原青一下避让开，说：“你着什么急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我答应了你的条件。”范亚龙说。

“还有一个条件。”原青说，“我想吃穿汤园子。”

很快中秋节到了，范亚龙买了不少的菜，都是原青爱吃的，有鱼，当然也有穿汤园子，原青对范亚龙做的菜百吃不厌，每次都可以吃出新意来，范亚龙忙的不亦乐乎，也不觉得累。

看着范亚龙做的一桌子菜，原青乐得合不拢嘴，吃得津津有味，每吃一样都说“好吃！”

“我问你，你怎么这么会做菜，是不是以前学过厨艺？”原青问。

范亚龙笑眯眯地说：“我是自学成才，小时候看妈妈做，后来听同事聊天的时候说的。”

“我看你可以去开个餐馆了，肯定生意兴隆。”原青说。

“我老了。”范亚龙说，“如果年轻我会考虑去开餐馆的。不过年轻也不能开餐馆，年轻还在上班，那有时间开餐馆。”

原青笑道：“其实你一点不老，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年轻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那天说走就走，就是年轻人的性格。”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范亚龙说，“我还以为我做的菜你不喜欢吃呢。”

“我看见还还就想起我们家的妞妞了，我疼妞妞像我以前疼我姑娘一样。”原青潸然泪下，哽咽地说，“看见你我想起了我老公，他做菜也是很好吃，只要我喜欢吃，他变着花样给我做，他每次做菜都会详细地教我做菜的流程，有一天他说，我教你做菜是因为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自己做，不会委屈自己……”

范亚龙拿过纸巾递给原青。

原青继续说：“那天你在厨房做饭，我仿佛看见了我老公，他和你一样，一边做菜一边教我，你说哪天我不在了你会自己做菜，和我老公说的一模一样。”

范亚龙现在才知道原青那天莫名其妙生气的原因。

“其实，我是随便一说的，没有其他意思。”范亚龙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都过去了，不要想不开心的事。”

“我知道。”原青说，“可是，有了你和还还，又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仿佛都历历在目。”

“我给你讲个故事。”范亚龙说，“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以前我们单位有个人买了一筐橘子，一家人舍不得吃，大家商量好了烂一个吃一个，结果，一筐橘子吃完了，全部吃的烂橘子。”

原青开心地哈哈笑了起来，说：“一家傻货，何不吃好橘子，烂的橘子扔了得了。”

范亚龙说：“现实生活也是这样，不开心的事就好比烂橘子，把烂橘子扔了，吃好橘子，我们的生活就会天天甜如蜜，你说是不是？”

“范大哥，你说的太好了！”原青说，“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的，天天在吃烂橘子，都不知道好橘子的味道了，和你在一起了，我才尝到了好橘子的味道，甜蜜的味道，我这一辈子没有尝过的味道！”

范亚龙说：“伊拉克战争的时候有这样一句话，战争在继续，生活也在继续，无论现实怎样，生活都要一天一天过的。”

原青笑嘻嘻地说：“哎呦，范大哥还是个哲学家呢，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本女子受益匪浅！”

“别笑话我了！”范亚龙说，“你是校长，我是班门弄釜了！”

“不过，哲学家也有老痴呆的时候。”原青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拉起范亚龙的手说，“走，我们打牌去，老痴呆还是要预防的！”

范亚龙虽然来麻将室打牌的时间不长，名气还是蛮大的，大家都知道他坐在麻将桌前就醉，都叫他醉麻，他也是乐呵呵的答应。华子是个热心快肠的人，见范亚龙和原青走的近，有心成全他们，便笑道：“原校长，在我这里打牌的都是一个人来，只有你们二口子最亲热，每次都是二个人一起来。”

范亚龙忙说：“我们不是二口子，是她叫我来打牌的。”

原青拉起范亚龙的手，说：“我们像二口子吗？有夫妻相吗？”

华子笑着说：“有夫妻相，很有夫妻相，就是二口子嘛！”

“不要瞎说哦，我们是牌友，是狗友。”原青说。

“狗友？”华子好奇地说，“我只听说朋友、牌友，第一次听说有狗友的，你们狗男狗女再生一个狗崽。”

原青打了华子一下，说：“我哪还能生，想生也生不了了！”

范亚龙在一旁听他们对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范亚龙与原青的认识是因为还还的缘故，他们这得近也是因为还还，他一直认为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邻居关系，华子当众开的玩笑点破了他内心的那层纸。范亚龙内心十分矛盾，他想和原青在一起，和原青在一起是那么的轻松和愉悦，他不需要有任何的设防，原青如同一泓清澈的湖水，几乎可以看见湖底，她的笑声是那么的清纯，不含一点杂质。原青是学校校长，而他只是一个退休的工人，论学历地位都不如她。街坊邻居的好意范亚龙明白，现实的差距似乎不可逾越，人言可畏。他要告诉原青，他们是没有结果的。

一连几天范亚龙没有去原青的家了，他实在难以当着原青的面说这些。其实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只是街坊邻居说笑话而已。何必自作多情呢，范亚龙想。

“原校长，你好，我不能给你做饭了，我教过你怎么做的，你照着做就可以了，保重身体。”范亚龙在微信里对原青说。

“范大哥，你病了吗？”原青回微信问道。

“没有，我身体很好，谢谢关心。”范亚龙说。

“老痴呆，你现在到花园来，我有话对你说。”原青的话没有一点商量。

范亚龙看见这条命令口吻的微信，他别无选择，不由自主地到了小区的花园。原青先到了花园，她怀里抱着还还。还还比以前胖了许多。

看见范亚龙来了，原青没有说话，哭了起来。还还乖巧地爬在原青的怀里，抬头看着她。范亚龙不知所措，他要去接还还，原青转过背，将还还抱得更紧。

原青泣不成声，说：“我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的……”

“原老师，我们不合适。”范亚龙说。

“怎么不合适了？人家说了两句就不合适了，我看你就是个懦夫，长得人高马大的，胆子就这么小！”原青提高了嗓门说。

范亚龙被原青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从认识原青以来第一次听见她大声说话，平时说话轻言细语的，典型的江南女子。

“原老师，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我们真的不合适在一起。”范亚龙说。

原青破泣为笑，说：“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吗？不就是给我做饭，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我想多了。”范亚龙说，“你没有这个想法就好。”

“我看你就是个老痴呆！”原青说，“你不愿意给我做饭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做？既然做了就要做一辈子，告诉你，我赖上你了！”

范亚龙忙说：“这怎么可能。”

原青说：“还还该洗澡了。”她说完将还还放在地上。

还还好像听懂了原青的话，朝着宠物店的方向奔跑，范亚龙和原青紧紧地跟在还还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