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蓝蓝的天空
2005年早春二月,胡亦可接受福建生的邀请到红顶伟业任CEO。在胡亦可的家乡还是严冬料峭,珠海早已百花齐放,莺飞草长,一片生机盎然,到底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带,春天也来得早。
红顶伟业位于金湾蓝波湾,这里以前是渔港,渔民出海、回港栖息的地方,现在已是一片工业区,福建生在这里买了地,盖了厂房,当初买地优惠了很多,盖厂房时才发现是沙地,多打了近百根桩基,算起来没有优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海水拍打岸边传来“哗哗”的声音,这里不正是胡亦可曾经向往的地方么?
珠海没有飞机场,胡亦可从武汉南湖机场飞到深圳,在蛇口坐船到珠海,小夏用福建生的宝马轿车接他来公司。站在公司的大门口,远远看见蓝波湾,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尽的大海,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向前一步就是红顶伟业,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一群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他已无退路,只能向前走。
长得白白净净的办公室主任石红军一路小跑来到胡亦可身边,说:“董事长去广州开会了,董事长有交代,叫你先休息,熟悉情况,他明天就回来。”
胡亦可随石红军来到办公室,这里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桌面上放着公司简介和产品说明书,还有一张公司中层干部名单和联系电话。显然这是石红军为胡亦可准备的。
“你进公司多少年了?”胡亦可问。
石红军说:“还有几个月就八年了,公司成立的第二年就进来了。”
“老员工了。”胡亦可笑道。
“俗话说,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在我们公司也一样,铁打的公司流水的员工。”石红军说。“这几年我看见一批批员工进来,又看见一批批辞工离去。”
“怎么会留不住员工呢?这里环境不错。”胡亦可说。
石红军说:“难说,有的人说工资低了,有的人说人文环境不好,总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打工嘛,不打西家打东家。胡总,你刚来,我陪你到公司看看。”
红顶伟业是生产和研发积一体的公司,办公楼、机加车间、装配车间、员工宿舍、食堂等星罗棋布,所有的房子都是用紫红色的琉璃瓦砌成的屋顶,几公里以外都可以看见,在阳光的照射下火红一遍,福建生说就是要这样大红大紫的效果。五栋四层楼的车间并排在靠公司大门的地方,每栋车间都有廊桥,便于产品的转运。第一栋是数控车间,有400多台数控车床,机加车间、装配车间、质检车间分布在第二、三栋,第四栋是技术部、仓库和铸造车间,第五栋是淋浴房车间。
从车间出来,石红军带胡亦可到各个办公室认识人,他们来到销售部,销售部经理江涛正在打电话,见他们进来,用手指沙发,示意叫他们坐。不一会,江涛说完电话也坐到沙发上。“早听董事长说我公司要来一个很有能力的CEO,今天看见胡总果然风度不凡。”江涛递给胡亦可一支烟,也扔给石红军一支,自己点上烟说。“胡总刚来咋到,就来我们销售部指导工作,真是荣幸,以后还请胡总多多关照。”
“指导工作不敢,我只是熟悉一下情况。”胡亦可说。“江经理是公司的元老了,以后请你多捧场,及时指教。”
江涛大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放肆。“胡总,你有所不知,我们搞销售的就是在走钢丝绳,一句话——江湖险恶!”江涛说。“我们内销不比外销,人家市场渠道成熟,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订单,每年有几次大型的订货会,法兰克福、米兰、拉斯维加斯他们都去,而我们内销呢,国内产品同质化,厂家恶性竞争,给外商压价提供了空间,在这样的环境下,打开国内市场谈何容易 !”
从销售部出来,石红军说:“江涛是老板娘从青岛带来的,在公司是老板家的嫡系部队,能力很强,很受董事长的器重。”
他们来到进出口部,刚到门口遇见了舒玛丽,石红军介绍说:“这位就是进出口部的舒经理,公司大名鼎鼎的舒美女。”
舒玛丽落落大方的伸出手和胡亦可握手,说:“对不起哦,实在太忙了,确实没有时间陪你们。”说完走了。
进出口部和销售部不一样,清一色的美女,一个个都在盯着电脑,她们的工作就是靠网络与国外客户联络,发送样品,等待消息,确定订单,发货、跟单。
在公司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石红军说:“我们公司有三个人是不可以得罪的,一个的江经理,刚才已经你见到了,他是老板娘带来的人,第二个就是你刚才看见的舒玛丽,这个舒经理可是个人物,她身上有很多故事,别的不说,她嫁给了美国佬就足以让人浮想翩翩,再一个就是董事长助理安妮……”
“谁在背后说的坏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进来的人正是安妮,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发及肩,风姿绰约,举止娴雅。石红军见安妮进来咽下了后面的话,笑着介绍:“安妮,这位就是刚来的胡总。”又向胡亦可介绍:“董事长助理安妮小姐。”
石红军介绍完,说了声“我有事先走了。”离开了。
安妮主动和胡亦可握手,说:“老爷子天天在念叨,说公司要来一位能力很强的CEO。”
“董事长过奖了。”胡亦可笑笑说。说完和和安妮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以前一直在机关工作,刚刚走出机关大院,对社会不胜了解,更不熟悉民营企业的情况,以后请安妮小姐多多关照。”
有人敲门,进来二个员工。“有事吗?”胡亦可问。
年龄稍大的员工说:“你是新来的胡总?我是数控车间的佟志。”
“他是数控车间的主任。”安妮说。“佟主任,有什么事进来说。”
“不进去了。”佟志站在原地,满脸气愤的指着站在他旁边的员工说。“他是我们车间的员工叫邢一斌,昨天晚上在车间被福总打了。”佟志说完把邢一斌拉到胡亦可面前,对邢一斌说:“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胡总。”
“你们慢慢说,不要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亦可安慰道。
佟志指着邢一斌的脸说:“你看,福总无缘无故打了他。”
胡亦可对邢一斌说:“要不这样,你把发生的事写成书面材料给我,我先了解一下,好吗?你们放心,一定会有一个你们满意的处理结果的。”
公司员工叫福建生董事长,叫福小生福总。
福小生是福建生的儿子,他很少来公司,一般都是晚上来查岗,特别是喝了酒以后,昨天晚上喝了酒来公司。他平时还好,就是不能喝酒,喝了酒就爱动手。
安妮解释说:“是这样的,数控车间每天二班,白天是正常班,晚上八点到四点是夜班,十一点四十到十二点是吃夜宵的时间,晚上食堂没有给员工做饭,一般都是员工自己带泡面什么的,而福总又往往是这个时间去查岗,所以特别容易引起误会。”
胡亦可说:“老板打员工,人心怎么凝聚?传出去了公司的名声就要扫地!”
安妮说:“数控车间是计件,干得多工资就多,车间主任晚上都不用查岗,员工也都很自觉。”
“车间主任不查岗,那福总为什么要去查岗?”胡亦可问道。
“公司有不少董事长老家来的员工。”安妮说。“以前发生过上夜班的员工睡觉,被董事长的老乡告到福总哪里去了。”
“是这样啊!”胡亦可陷入沉思,刚才邢一斌满脸委屈和投诉无门的样子刺伤了他。
第二天上班,石红军给胡亦可送来邢一斌写的福小生打人的情况说明。他把这份情况说明反复看了几遍,心里依然理不出个头绪,他内心很矛盾,昨天还雄心勃勃,这会儿却犹豫了,福小生也是老板,怎么处理,把握怎样的度?他想先听听福建生的意见。
福建生一大早到了公司,他走进胡亦可的办公室,说:“老胡,你刚来上班都习惯吗?”。福建生快70岁了,他没有住公司,可他每天都是最早到办公室。
福建生叫他“老胡”并不代表是对他的尊称。福建生中过风,记事不是很好,公司里年龄稍大一点的员工他都叫老什么的,这样叫起来简单,不用记全名,他也时常记不住员工的全名,很多员工他只是认识叫不出名字。
“董事长!”胡亦可站起身说。“石主任带我到公司转了转了。”
“住处都安排好了?”福建生做在沙发上,关切地问道。
“石主任安排得很好。”胡亦可依然站着说。
“你来了我就轻松很多。”福建生用手示意叫胡亦可坐下。“我中过二次风,身体大不如以前了,记性也不行了,经常说话说了一半不知道说什么了,说了上句忘了下句,确实老了!”
“你可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胡亦可说。
“是啊。”福建生说。“以后我的主要精力用在产品研发上了,你要多为我多操心,公司越做越大,很复杂,员工来自五湖四海,人员复杂,参差不齐,想要大家都为公司着想,难啊!”
胡亦可想起了邢一斌写的那份打人情况说明。“董事长,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理?”他从桌上拿起情况说明递给福建生。
福建生看了一眼,没接,说:“你刚来公司还不了解情况,总有那么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们拿了公司的工资还往老板脸上抹黑,这些人的话你也相信?”
“可是,老板打员工肯定是不对的。”胡亦可说。
“这事你处理好了!”福建生说完,拿起皮包走了。
福小生打人一事福建生没有明确态度,胡亦可去找安妮,进安妮的办公室,安妮说:“找我有事吗?”
胡亦可将邢一斌写的情况说明递给安妮,说:“你看看。”
安妮看完了,问胡亦可:“请示过董事长没有?”
“我问过董事长,他叫我看着办”胡亦可说。
“所以,你就要调查取证?”安妮说。
“情况不了解清楚怎么处理?”胡亦可说。
安妮说:“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你要干什么?”胡亦可不解地问道。
“打120啊!”安妮说。“你的大脑被门夹了,神智已经不清楚了!”
“你有话就说!”胡亦可有点不耐烦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董事长叫你去办就办?”安妮说。“看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单纯,遇事动动脑子吧,老兄!”安妮说。
胡亦可打电话叫佟志通知邢一斌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福总打人的事我到车间调查了,确有此事。”胡亦可对邢一斌说。“不过,那天晚上福总喝了酒去车间,他打你不是他的本意,这是误会,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吧,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代表福总向你赔礼道歉了。”说完,从口袋里拿出200块钱递给邢一斌。
“就这样完了?”邢一斌的脸还是肿的,他气鼓鼓地说。“我知道只能这样了,老板打员工,说声对不起就完了?”
胡亦可拉起邢一斌的手,说:“看你的年龄和我儿子差不多大,你们刚走向社会,还有很多事情不懂,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学会经受得起挫折和委屈,能屈能伸……”
邢一斌没等胡亦可的话说完,扭头就走了。
“这孩子!”胡亦可喃喃地说。说完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潮湿了。
早晨在食堂胡亦可遇见了安妮。“还在为邢一斌的事耿耿入怀?”安妮问。
“事情过去了,早忘记了。”胡亦可说。
“忘了就好。”安妮说。“那天我也是一时急,说话有点过,你不要往心里去哦!”
胡亦可笑了,说:“我有那么小气吗?”
安妮看了胡亦可一眼,说:“你是大男人当然不会小气,不过你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却表现得像个乳臭未干的学生,很不老练,知道吗?”
“请安妮小姐赐教。”胡亦可笑道。
“你请我吃饭才行。”安妮认真地说。
胡亦可爽快的答应道,“好,没问题,我请你去吃大餐。”
“董事长说了,你小子头脑灵活,会办事。”安妮带调侃地说。“董事长还说了,以后公司的大梁就靠你扛了。”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要不是你的指教我哪能处理好邢一斌的事。”胡亦可说。“以后还要向你多多学习。”
他们边走边说,来到了办公楼前面的广场。红顶伟业有个惯例,每逢周一都要在这里举行升国旗仪式。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千多员工身穿工作服,整齐地排列在旗杆下,喇叭里响起国歌声,鲜红的国旗冉冉升起。
胡亦可抬起头,看着国旗越升越高,在蓝蓝的天空飘扬。
升旗仪式结束以后,胡亦可遇见了佟志。“邢一斌的情绪还稳定吗?”胡亦可问。
佟志没有停住脚步,边走边说:“他辞工走了。”说完朝车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看着佟志远去的背影,胡亦可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
第二章 白花花的屁股
下午刚上班,石红军来告诉胡亦可四点钟召开中层干部和全体党员大会。胡亦可想起来了,今天是党员学习日。
胡亦可对石红军说:“你去通知大家,顺便叫保洁把会议室打扫干净,我去找董事长请示一下学习的内容。”
福建生叫中层干部参加党员学习日,自有他的安排,因为今天的会议既有党员学习的内容,也涉及到中层干部的工作内容,两会合在一起召开可以提高会议效率。这是福建生一贯的工作作风。
“都把手机关了。”福建生说。说完他带头关手机,参加会议的人都纷纷关机。
福建生清了清嗓门,环顾了一眼会议室,说:“今天的会议大家都看到了,有党员同志参加,也有中层干部,为什么这样呢?因为我们公司来了一位新的CEO,老胡……胡什么的?哦,胡亦可,我要向各位隆重推荐,希望大家以后支持他的工作。”
胡亦可忙站起来,说:“我们以后是同事了,我一定和大家同心同德,共同努力,为公司的发展尽心尽力。”
福建生带头鼓掌,大家都鼓起掌来。
“我们公司党支部这么多年来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党支部。”福建生说。“我年龄老了,工作又很杂,党支部这块工作一直想找个人来接,现在老胡来了,所以,我建议,由老胡任党支部书记,主持支部工作。老胡在机关工作多年,他一直从事党的宣传工作,有经验,有能力,有魄力,更重要的是他头脑灵活,办事雷厉风行,我相信老胡一定能把我们公司党支部建设搞得更上一个新台阶。”
又是一片鼓掌声。
“老胡来公司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大家都认识了。”福建生接着说。“根据公司的制度,凡是来公司工作的人,不管职位高低,都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当然,制度是死的,操作是活的,对有能力的人为什么不能破格呢?我宣布,即日起,正式任老胡为公司CEO,请大家以后支持他的工作!”
福建生带头鼓掌,大家跟着一起鼓掌。
鼓掌完毕,福建生说:“大家有不同意见吗?没有就散会。”
出了会议室,胡亦可打开手机,看见一条短信,是街道祺干事发来的:速来街道有事——祺。
到了街道,祺干事笑咪咪地说:“胡书记,辛苦你了!”
“我们公司刚开会决定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我们公司有你的内线?”胡亦可笑道。
“你们福董事长早就把你的情况介绍给街道了。”祺干事说。“红顶伟业党支部工作在我们街和区里都是有名的,相信你来了会搞得更好,以后多多支持我们街道的工作。”
“还请领导多多指导我们的工作。”胡亦可说。“我们公司刚刚开会了,我们老板要求开会都要关机,开完会我才看见你的短信。”
祺干事拿出一个会议纪要递给胡亦可,说:“下午街道召开了一个紧急开会,传达了市里的指示,主要是布置预防今年第一号台风的工作,根据天气预报,今年的第一号台风可能是今天晚上在我省登陆,影响我们市,市里要求各单位做好预防工作,确保人民生命和财产万无一失。”
果然当天晚上台风袭击了珠海,噼噼啪啪的雨点敲击房顶的声音,一阵急似一阵,仿佛要敲穿房顶,大风伴随着大雨一同袭来。
雨势稍小,胡亦可穿上雨衣去木工房查看。木工房是公司唯一用铁皮搭建的工作间,前年台风把铁皮房整体掀翻了,铁皮房翻了几滚,翻过围墙到了隔壁公司,隔壁公司恰巧在围墙边停放着二辆接送员工上下班的大巴,铁皮房扎在了大巴上。隔壁公司对现场录了像,并请汽车维修公司评估,要求赔偿维修费和误工费。福建生咬定是天灾人祸,与公司无关,不予理睬。隔壁公司说他们这是违章建筑,一定要赔。一时纠缠不清,这事还上了电视台。福小生通过一个认识对方公司老板的朋友调解才摆平。
自从上次发生铁皮房被掀翻事件以后,铁皮房加固了,不会轻易被台风刮跑,但屋顶上的铁皮被风刮得哗哗的响,很远都能听见非常恐怖的响声。
木工房在公司众多的摄像头里是个死角,福建生大伤脑筋,专门从保安公司请来了15个保安,对全公司24小时不间断轮流值班,在木工房附近设了岗哨。胡亦可走近木工房时,雨已经小了,风也没那么有威力。
胡亦可走进保安岗亭,里面空空如也,没人。他向四周看看,还是没见人,等了几分钟,他用手机给保安队长张健打电话,问张健岗亭怎么不见保安,张健说我马上过来。一会儿保安队长张健疾步走来了。张健是河南人,在珠海做保安十几年了,从保安员做起,做到了保安中队长。他是个称职的保安队长,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你叫他都会精神饱满地出现在你面前。
“发生啥事了?”张健问。
胡亦可用手电筒指指岗亭,说:“这里的保安呢?”
张健走进岗亭看,没看见保安,他用对讲机呼叫道:“小胖子,小胖子,你在干啥?赶紧到岗位上来。”
不一会小胖子来了,他身上的保安服皱吧吧的,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小胖子给胡亦可敬了个军礼,说:“胡总,你好!”
没等胡亦可开口说话,张健说:“你干啥去了?”
“我……”小胖子想解释。
“不用说了,你先去岗亭,好好想想,明天写个检讨给胡总。”张健很生气地说。“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就是不争气!”
张健说完和胡亦可朝木工房走去。
“这一带是我们防守的重点,安排的都是责任心很强的保安值守。”张健边走边说。
“公司其他的地方都安装了摄像头,这里怎么不安装?我看了一下地形,安装起来并不难啊。”胡亦可说。
张健说:“根据派出所的要求,公司内部不能有死角,以前公司都安装过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带的摄像头老是出问题,换了几次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坏了,董事长烦了就说这里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不要换了,叫我们多派人值守。”
“其他地方的摄像头容易坏吗?”胡亦可又问道。
“一般来说,摄像头用个三五年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是人为破坏。”张健告诉胡亦可。
“这么说这里的摄像头是有人在破坏?”胡亦可追问道。
“这个不好说。”张健说。“不过,听我们保安说,有时候可以看见有员工上班时间偷偷到木工房来赌博。”
他们边走边说,围着木工房转了一圈,发现有一扇窗户没关上,胡亦可用手电筒向木工房里照进去。“不会有事的。”张健说。
张健用手电筒从窗口朝木工房里面照了一圈,他的手突然停住了,在手电筒光柱的终端看见二片白花花的屁股,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忙叫道:“胡总,你快来看。”
胡亦可的目光也随着手电筒的光柱看过去,什么没看见。这时,张健看见了有人影在木工房闪了一下就不见了。“谁?干什么的?不许动!”张健朝木工房里大声叫道。叫完,他对胡亦可说:“我看见里面有人!”
张健突然一叫,吓了胡亦可一跳。“真的有人吗?你不会是看花了眼吧?”胡亦可问道。
“没错,我看的真真切切,肯定有个人!”张健说。
胡亦可说:“进去看看。”
张健一把拦住胡亦可,说:“里面情况不明,进去危险,我先叫保安来。”
张健用对讲机叫来了正在休息的五六个保安,很快木工房被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给我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跑不掉的,老老实实走出来,我们宽大处理,优待俘虏!”张健朝木工房里喊话。
木工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会不会让他跑掉了?”胡亦可问。
“不会的。”张健说。“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跑不掉的。”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马上举起手走出来!”张健继续向木工房喊话。
“这人很顽固,我们冲进去把他抓起来算了。”小胖子说。
“等等看。”张健说。说完张健用手电筒朝木工房里照去,里面没有人影,他当机立断,决定冲进去抓人。各路保安都到位以后,张健带着小胖子准备破门冲进去,他走到木工房门口时才发现门没有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小胖子拦住张健,说:“张队长,会不会是他们设的圈套?要不我们报110,叫警察来。”
“废话。”张健说。“冲进去!”
张健在左,小胖子在右,他们匍匐前行。小胖子突然发现了一个人影,他一下子扑上去,将这人摁倒在地,死死的压在自己的身体下面。“我抓到他了!张队长,我抓到他了!”小胖子大声叫道。
木工房外面的保安听见叫声,蜂拥冲进木工房。
木工房的灯打开了,大家傻了眼,小胖子身体下面压着一个几乎一丝不挂的女人。
胡亦可走进木工房时,女人已经穿上了张健给她的保安服。“她是装配车间的员工莫金花,一定是来偷东西的。”张健说。
“发现她偷东西没有?”胡亦可问。
“暂时还没有。”张健说。“不过她很可疑,你想想,如果不是偷东西谁会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再说还在刮风下雨。”
胡亦可看见莫金花已被吓得脸色苍白,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睛里,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你这个时候到木工房来干什么?”胡亦可问道。
莫金花看了一眼胡亦可,底下头不说话。
张健大声说道:“快说,你来干什么的?不说我们就报110,抓你去派出所去!”
“我什么事也没有做,你凭什么抓我去派出所?”莫金花委屈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还敢说什么事没有做?”张健说。“大半夜的跑到木工房来干什么?而且,你…你…还这个样子。”
“我怎么了?我又没有偷人!”莫金花说。“我和我的男人在一起不行吗?”
“你男人?王老六?”张健惊讶的说。
莫金花对着一堆夹板说道:“老六,你他妈熊蛋不用躲了,快出来吧,搞自己的女人怕谁啊。”
王老六穿条三角裤从夹板后面出了,走到张健面前说:“张队长,我们没偷东西。”
看到这情景,张健明白了,他忙拉起胡亦可的手往木工房外面走。“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张健叫保安撤了。
往回走的路上,张健告诉胡亦可,王老六是四川人,在珠海打工,找了个广西女人莫金花,他们是夫妻。
“他们深更半夜怎么会到木工房来?”胡亦可问。
张健做了个鬼脸,说:“这还不明白,他们是夫妻还会做什么事?”张健朝胡亦可笑了一下,接着说:“都是食人间烟火的,憋不住了,来这儿干坏事。”
胡亦可说:“不管做干什么事,也不能来木工房啊。”
“嗨,生理需要呗。”张健说。“在我们老家看见这种事是要倒霉的,离得越远越好,这样的事啊,最好是别管!。”
王老六是五年前进公司工作的,住在公司宿舍,根据公司后勤管理规定,住在公司员工集体宿舍每月从工资里扣50元住宿费,另外,公司还有夫妻房,每月280元住宿费。莫金花在别的公司工作,后来那家公司垮了,莫金花也进了红顶伟业,他们想住夫妻房,管后勤的苏小姐说,所有在公司住的员工都与公司签订了为期一年的住宿协议,你们要住夫妻房可以考虑,但王老六与公司签定的住房协议还要继续生效,也就是说,夫妻房每月280元和王老六住集体宿舍每月50元房费都要扣,除非等王老六的协议满一年后就不扣了。
“胡总,莫金花的事准备怎样处理?”张健问。
胡亦可摇了摇头,说:“还没有想好。”
“莫金花他们在木工房做那事肯定是不对的。”张健说。“不过苏小姐的做法也不对,人家申请夫妻房是正当要求,她硬要每月多扣人家50块,打工谁不是为了钱着想,国家还提倡和谐,这种霸王条款员工意见很大。”
胡亦可很欣赏张健的仗义执言,同时,张健的话也提醒了他,应该和苏小姐商量一下,取消霸王条款,构建一个和谐的企业环境,也有利于留住员工。
胡亦可拨通了苏小姐的电话,对她讲了王老六夫妻申请夫妻房的事情。苏小姐是广东人,操着广东普通话说:“胡总,你和王老六是什么关系?”
听了苏小姐的问话,胡亦可很生气,难道没关系就不能过问了吗?他压抑着自己的火气,说:“我和王老六是同事关系,他是公司的员工,我问一下不可以吗?再说这种条款确实有问题,员工意见很大。”
“你别瞎操心了。”苏小姐很冲地说。“你还没进公司之前就有这种规定,执行了这么多年,没有谁说不对呀。”
胡亦可说:“可现在有员工反映要求改正,我也认为不合理。”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改就改?你有意见去找董事长说去!”苏小姐说完挂了电话。
胡亦可拿着手机半天没放下,良久说了句:“什么东西!”
胡亦可叫石红军联系安防公司,在木工房加装二个摄像头,起草安装摄像头的费用报告给福建生批。不一会,安妮拿着石红军的报告来找胡亦可。“董事长问你,为什么要在木工房加装摄像头?”安妮问道。
“公司到处是摄像头,唯独木工房是个死角。”胡亦可说。
安妮将报告放在胡亦可的办公桌上,说:“董事长知道这件事,他说了不用安装摄像头。”
安妮说完就要走,胡亦可拦住她,说:“那个地方是安全死角。”
安妮站住,回头看着胡亦可,说:“听说那天你饱了眼福,装了摄像头你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别胡说了!”胡亦可急了。“装二个摄像头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为了公司的安全,你帮我在董事长哪里说说。”
“那告诉你,木工房不安装摄像头就是让那些不守规矩的人自投罗网。董事长说了,王老六两口子都开掉。”安妮不紧不慢地说。“还有那个睡觉的胖保安也开了。”
“都开除了你干活啊!”胡亦可提高了嗓门说。
“我算个什么啊?”安妮依然不急。“公司不是有你吗?天塌下来了有你顶着,我才不急呢。”
“你告诉董事长,不能随便开除员工。”胡亦可说。
“董事长说了,你看着办。”安妮说完,疾步离开了。
几天以后,公司食堂门口贴出了一张“处罚通告”:
2005年4月16日晚上,木工班员工王老六和装配车间员工莫金花在非工作时间到木工房,违反了公司的有关规定,经教育二人能认识自己的错误行为,并表示以后不再违反,经研究决定对以上二人各处以100元罚款,以示警告。
公司后门有一条小街,全是各种小炒小吃店,公司很多员工都到这里来聚餐,胡亦可也常常来这里点个小炒。
胡亦可习惯在一个叫“小四川”的店里吃饭。他进店发现安妮正在里面吃饭。“安妮小姐也来这样的地方呀。”胡亦可笑道。
安妮看了一眼胡亦可,又埋头吃饭,说:“饿了,我先吃。”
看见安妮津津有味的吃像,胡亦可说:“没想到安妮小姐也来这种下里巴人的地方吃饭。”
“你以为我是谁啊?”安妮吃完了,放下筷子说。“吃牛排,喝咖啡是阳春白雪的地方,可是人饿了会饥不择食,我也是人啊,饿了才不管那么多。再说了,你不是也来这种地方吃饭吗?”
“我哪能和你比。”胡亦可说。“你是吃过洋面包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吃过洋面包?”安妮问。“你查过我的档案?”
胡亦可点点头,说:“公司所有员工都在我管辖范围,包括你。”
“好无耻啊,偷偷调查人家!”安妮笑骂道。
“这是董事长交的任务。”胡亦可说。“老爷子说了要关心每一个员工,尽管你是老爷子的助理,我关心你错了吗?”
“你是真的想关心我吗?”安妮说。“那好,你以后每天请我在这里吃饭。”安妮回头叫来老板娘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老板娘笑笑说:“他是你们公司的胡总,怎么会不认识。”
“以后我在你们这里吃饭记账,由他买单了!”安妮说完就出了小店,在店门口回头朝胡亦可一笑,说:“拜拜!”走了。
第三章 黄亮亮的铜棒
笃笃笃,笃笃笃。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把睡梦中的胡亦可叫起
来,他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正常情况工作上的事不会深更半夜有人找他。
“谁啊?”胡亦可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是我。”机加车间主任车浩在门外说。
胡亦可打开门,问:“什么事了?”
车浩降低了嗓门,说:“刚才我去车间检查加班的时候发现少了很多铜棒,具体数量我已经叫人正在清点,你快去看看!”
车浩带胡亦可来到机加车间,在机加车间的过道里堆放着五六个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数控车间加工以后的半成品,每个木箱都很有规律的摆放着黄亮亮的铜棒,这是为了便于上道工序和下道工序的交接,也是为了便于给员工计算工作量,机加车间的员工都是计件工资,干得多得的多。
胡亦可看见上面一层木箱里明显少了很多铜棒。
“每箱是46根铜棒,这一箱少了12根。”统计员马想飞说。“我们分析可能是中班和晚班交接的时候偷的,那时候员工比较杂,下班的赶着走,上班的忙着清点产品,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胡亦可看了看现场问:“会不会是交接班的时候清点错误?”
“不会的,这些产品是员工的工资,大家很认真交接,错不了的。”车浩说。“去年也发生过偷盗的事,好像是五六根,我们和保安一起查了,还调看了监控录像,没有结果。”车浩陪胡亦可走出车间,继续说:“现在废品收购站黄铜价卖到了五十六七块,今天被偷的12根至少有60多斤,按照这个价格比一个普通员工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所以就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
他们刚出车间迎面遇见了石红军和张建走过来。“胡总,我听说车间被盗了,和石主任赶过来了,偷了什么东西,小偷查出来没有?”张健一边说话一边用小毛巾擦额头上的汗。
石红军说:“我也是刚才听张队长说车间被盗了,这些人真可恶,工作不好好干,想发不义之财!”
“这件事车间里知道的人多吗”胡亦可问车浩。
“目前就马想飞知道。”车浩说。“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担心打草惊蛇。”
胡亦可说:“车主任安排马想飞在车间蹲守,也许那个小偷还会来,不过要注意保密,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蹲守。”
车浩说:“我办公室正好对着放铜棒的地方,我去派马想飞蹲守。”说完,车浩转身回车间。
“石主任,你现在去监控室查看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可能查出什么。”胡亦可对石红军说。
石红军说:“那个地方正好是个监控死角,我向董事长提出过,董事长说叫保安把大门看好就可以了。”
胡亦可对张健说:“今天晚上叫兄弟们警觉点,明天早晨叫几个人在车间附近看看,会不会藏在车间附近,另外,明天早晨下班的时候对上夜班的员工严加检查,争取在这些铜棒还没有出公司之前查出来。”
针对偷盗事件,福建生采取过很多办法,最早是采取下班时间对员工搜身的办法,后来有员工投诉到劳动监察大队,这个办法严重违反了劳动法,侵害了员工的人权,不得不叫停。后来公司投入40多万元安装监控设备,公司大门、各个车间、仓库都安装了摄像头,围墙安装了红外线围栏,再后来又买回安检门和金属探测器,员工下班排队从安检门通过,发现有报警的声音,用探测器检查,从技术手段上做到了万无一失,可还是防不胜防。
车浩安排马想飞在车间蹲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张健布置保安在公司大门口对下班的员工用探测器盘查,也没有结果。
张健在胡亦可的办公室里说:“查了一个星期,一根毛都没有发现。”
“这事我看不简单,我们在明处,小偷在暗处,这样大张旗鼓的检查不会有结果,只会打草惊蛇,偷东西的人不是傻子。”胡亦可说。“蹲守撤了,大门口的检查也不要那么多人,一切恢复正常,做到外松内紧。”
“是的,我们这样检查谁还敢偷啊!”张健说。“这个时候敢把铜往外面偷那是找死。”
张健的对讲机里传来石红军的声音“张队长、张队长,请你马上叫胡总到监控室来一下!”
胡亦可和张健快步来到监控室,石红军正专注盯着监控屏幕。见胡亦可进来,石红军说:“你看这个人,他已经多次到四楼了,四楼是放杂物的地方,他去干什么呢?”
张健说:“这是三楼机加车间的范小华。”
“看看去!”胡亦可说完跑步去车间。
张健忙陶出对讲机叫道:“小胖子,赶紧带二个人去机加车间四楼!”
胡亦可和张健、石红军到了车间的时候,小胖子已带了二个保安在机加车间一楼等他们。
机加车间四楼以前是淋浴房的装配车间,淋浴房车间的侯主任跳槽去了浙江,还带走了骨干,福建生就放弃了这个车间,现在成了杂物间。通往四楼有二个楼梯口,张健带着二个保安从西头楼梯口上,小胖子带着胡亦可、石红军从东头楼梯口上。
二拨人马到了四楼,他们走到范小华的身后的时候他还没有察觉,他正在用透明胶带往身体上绑铜棒。
“范小华!”张健大喝一声。
范小华慢慢转过身,看见身后有人,停住手,把手里正欲往身体上捆绑的铜棒放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小胖子和二个保安包围了范小华。
范小华的身体上已经捆绑了五根铜棒,从他的身体来看,再绑五根没有问题。他脚下放着六七根铜棒,铜棒上的机油已被他用卫生纸擦拭干净,铜棒黄亮亮的放在地上。
“用手机拍照取证。”张健对小胖子说。
拍完照,范小华被带到保安室。胡亦可问:“你为什么偷东西?”
范小华看了一眼张健,对胡亦可说:“我老婆怀孕了,已经不能上班了,我爸爸又病了,急着要钱看病……”
胡亦可打断了范小华的话,问张健:“给派出所打电话没有?”
张健说:“他们说马上就到。”
从保安室出来胡亦可对石红军说:“你看有没有车在家,我去组
织部。”
“小夏在,我叫他把车开到办公楼来。”石红军说完用对讲机呼叫小夏。
到了区委大院,胡亦可在三楼找到了钟子。钟子是湖北麻城人,个子不高,稍胖,见胡亦可进办公室,忙沏茶,递烟。“你们家老爷子对我讲了多次,叫我给他介绍一个企业文化做得好单位。”钟子边烫茶具边说。
“我们董事长是老党员了,他当然知道党建工作的重要性了。”胡亦可说。“听我们董事长讲,他刚来珠海的时候拿着组织关系不知道去找谁,就像没爹的孩子一样。”
“是的,是的。”钟子说。“有很多企业对党建工作有抵触情绪,他们认为,我们是私人企业,老板就是为了赚钱,要不要党组织无所谓,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谁的地盘上面赚钱,这是共产党的地盘,没有党组织岂不成了白区!”
胡亦可说:“红顶伟业是最早响应组织部的指示成立党支部的。”
“这个我知道。”钟子说。“红顶伟业的情况我很清楚,老板重视,舍得投入,员工积极参加,效果明显,促进了经济发展。我多次在不同的场合为你们宣传,希望把你们公司经验好好总结一下,树个典型,现在你来了,有专人抓党建工作,你回去了准备一下,组织部在你们公司召开一个现场会,把你们公司的经验总结推广。”
“回去了我按照组织部要求准备一下,到时候请钟部长多指教。”胡亦可说。
“我们就没有必要客套了。”钟子拿起茶杯和胡亦可碰了一下说。
“老爷子向我介绍过你,搞这种材料对你来说是分分钟的事。”
“钟部长过奖了。”胡亦可说。“我毕竟对私营企业不熟悉,不知道能不能搞得好。”
钟子笑着说:“老爷子叫我帮忙找一个企业文化搞得好的企业,我给你们找了一家,三维公司的企业文化工作做得不错,你直接和他们联系,我给洪定海打过招呼,这人很好说话。”
胡亦可回到公司,福小生到公司了。福小生在公司有个办公室,他叫胡亦可去他的办公室。“听说抓了个偷铜棒的员工?”福小生问。
胡亦可点点头说:“是,已抓到了。”
福小生问:“怎么处理了?”
“报了110,人被带走了,公司对他们除名处理。”胡亦可答道。
“嗯,很好。”福小生说。“你在内地做了多年的领导,来公司时间虽然不长,做了很多事,我和董事长都是认可的。”
胡亦可笑了笑,说:“是张队长和保安他们抓到的小偷……”
“别提那帮保安了。”福小生打断了胡亦可的话。“这几年我们赚的钱还没有被偷的钱多,如果保安有点责任心,就不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被偷。不说这些了,我明天要去澳门,时间可能比较长,家里的事你多操点心。”
胡亦可点点头,他知道福小生在澳门有个商行。
福小生说:“另外我告诉你,对那些调皮捣蛋,有小偷小摸行为的员工绝不能心慈手软,该抓的抓,该开除的开除,一个都不能留。”
福小生训了一通话离开公司了。
胡亦可来红顶伟业之前就作了足够的面对复杂情况的心理准备,可是,现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甚至无所适从。此刻,他想找个地方喝一杯。他拿起手机打通鄢清华的电话:“晚上我们找地方喝酒。”
第四章 罢工
福小生去澳门之前在魏旋手里拿走了一笔钱,本以为过段时间可以归还,到了发工资的时间还未还。急得魏旋如热锅上的蚂蚁。
魏旋是公司财务总监,她和福小生是在青岛结婚,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在青岛。福建生是山区的孩子,考取了青岛大学,毕业以后留在青岛工作,娶了当地的姑娘成家,后来福建生当上了照相机厂的技术副工厂,而且这个位置一坐就是十几年,他非常不服气,工厂很多专利都是他攻坚取得的,可他一直没有“转正”。盛怒之下,他申请到特区办事处工作,之后便下海了,把一家人带到珠海。
刚到珠海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在旧城区租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公司在市内租的厂房,福建生每天带着儿子福小生要骑40多分钟的自行车去公司。福小生的第二个女儿是在这里出生的。五年以后,福建生的公司发达了,他在金湾买了地,盖了厂房,魏旋也怀上了第三胎,去澳门生孩子,还是个女孩。
“工资表怎么还没有做出来?”福建生走进魏旋的办公室的时候,魏旋正在为员工工资的事着急,老爷子走进办公室她全然不知。正常每月10号魏旋将员工工资表交福建生审查。
福建生在沙发上坐下,魏旋忙起身在老爷子对面坐下。“员工工资表做了,公司帐上的钱不够发工资,很多款没有收回来,我叫人在催了。”
“发工资的日子早过了,不发工资员工会闹事的。”福建生点燃一支烟,吸了口说,他很少抽烟,心里有事才抽。“我们公司在珠海是知名企业,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企业,不是旧社会,也不是资本家,不能随便拖欠员工的工资,传出去我们以后还怎么招员工,对我们企业会造成非常坏的影响,你抓紧时间办理。”
“我知道。”魏旋低声说。
“是不是小生把钱转走了?”福建生站起来厉声问道。福小生已经不是第一次转公司的钱去周转。
“是。”魏旋答道。
“小生拿走了多少钱?”福建生追问。
“五千一百万……”魏璇吞吞吐吐地说。
听了魏璇的话,福建生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半响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缓过气来,说:“你们二口子啊,简直是胡来!”
魏旋的脸一下红了,不知道说什么。
“我该说的话都说了,你看着办,出了乱子你们杠着!”
福建生说完离开了魏旋的办公室,二手便在背后,渡着方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走到胡亦可办公室门口,说:“老胡,去车间看看。”
他们走到装配车间门口,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蹲在地上,他旁边停着一辆装满零部件的拖车。
“小伙子,是不是工作累了?”福建生和蔼地问。
年轻人看了一眼福建生,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老板,依然蹲在地上。
“如果是工作累了就回宿舍休息,你蹲在这里影响多不好,大家还要工作呢。”福建生关心地说。
年轻人把头埋在两腿之间,两手抱着头。
福建生提高了嗓门,生气地说:“你还想不想工作了?不想工作就离开公司,公司不留懒汉!。”
胡亦可走上前,他拉年轻人站起来,年轻人蹲在原地不动。“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车间的?”胡亦可问道。
一个员工路过,说:“他是装配车间新来的员工,他一大早就蹲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去把金主任叫来。”胡亦可对这个员工说。
不一会,装配车间主任金德义来了。
“他是你们车间的员工?”胡亦可指着蹲在一旁的员工问。
金德义看见蹲在一旁的员工,上去拉他,说:“你还在这里啊,车间里还在等着你的配件干活呢!”
年轻人试图站起来,趔趄了一下,没有站稳,好一会他扶住墙才稳住了,低头拉着货车走了。
看见福建生满脸不高兴的样子,金德义解释说:“这个员工叫唐平,刚进公司,在我们车间实习,身上没有钱了,食堂规定先交钱才能吃饭,他有几天没有吃饭了……”
“公司的规定谁也不能违背。”福建生打断了金德义的话。“可是不吃饱饭怎么干活,你们这些车间主任要学会做思想工作,学会关心员工,发现问题及时向公司反映。”
“一定,一定。”金德义说。
福建生拿出200块钱递给金德义,说:“给他去,不吃饱饭哪有劲干活!”
金德义拿了福建生给的钱就回车间了。
“这帮车间主任只知道抓生产,不懂得关心员工。”福建生对胡亦可说。“发生这样的事不向我反映,要不是我遇见了会出大事的,新进公司的员工哪有那么多钱,难道我们就不能多关心一下吗?”
“这些农村出来的孩子也是很可怜的。”胡亦可说。“其实食堂的管理可以更人性化一些,不能叫交不起钱的新员工饿着肚子干活。”
福建生停住脚步,说:“食堂的规矩都是那个姓苏的定的,什么先交钱后吃饭,难道没有钱就饿死啊?以后不要那个姓苏的管这些事了,你去给我好好改一改!”
说完,福建生进了车间。他看见一群员工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大家窃窃私语。福建生走过去,大家看见老板来了,纷纷离去,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你们在干什么呢?”福建生笑问道。
大家开始埋头干活了,没有人说话。
“你们都是拿计件工资的,不干活工件就少,影响你们的收入。”福建生和员工坐在一起,拿起一个部件,笑着说。“你们是不是对公司有什么意见,有想法可以说出来,好意见我会采纳的。”
装配车间大多是女员工,平时叽叽喳喳的,这会儿福建生叫他们发表意见,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福建生继续说。“我们是什么目标呢?员工的目标是为了工作,为什么要工作,有工作就有工资,有工资就有好的生活,提高生活质量,有幸福的家庭,而我呢?是为了发展企业,企业发展了,公司有钱,才能提高员工的福利待遇,才能增加员工的工资,所以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你们说对不对?”
“老板搞公司是为了赚钱,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被老板七扣八扣,得不到几个钱,而且,还不能按时发工资!”一个大胆的女员工说。
“我孩子还等着发工资交学费,拖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发。”另一个员工低声说。
这二个女员工说话了,其他员工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有说闹骚话的,也有说气话的,有员工说再不发工资就到劳动所告。
福建生知道,这样交流下去不会有好的效果,他站起身离开了车间。“马上通知各车间主任、全体党员和入党积极分子到会议室开会。”走到车间门口,福建生对胡亦可说。
很快大家陆陆续续来到会议室,公司突然召集开会的事时常发生,大家并不奇怪。
“我们开会了。”人到齐了,福建生说。“这个会本来早就要开的,我最近太忙了,今天非开不可了!”他从会议桌上拿起一个文件,翻开继续说:“今天的会议有二项议程,一是关于做好思想工作的实施办法,这个文件是老胡搞的,我看了,很好,具体内容就是,每年开展一次评选优秀员工的活动,培养发展党员,优秀的员工可以吸收为入党积极分子,广泛开展提合理化建议活动,这也是企业文化的重要内容,开展文体活动,丰富员工的业余文化生活,在这方面公司愿意出钱,只有丰富了员工的业余文化生活,大家才会集中精力搞好工作,才没有时间去干别的事……”
台下一阵窃笑。
福建生停顿了一下,说:“我们要树正气,要让正气占领公司。”福建生喝了口水,看了眼会场,又说:“会议的第二个内容就是我们一起学习毛主席著作《愚公移山》,为什么今天要学习这篇著作呢?目前公司遇到了困难,这个月没有按时发工资,这是发展中的困难,是暂时的,我们要发扬愚公精神,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要不断地搞好我们的自主产品的创新,有了更多的自主品牌,才能立市场于不败之地,我们也会感动上帝的,这个上帝不是别人,是全体员工!”
台下有人带头鼓掌,大家跟着都鼓起掌来。
福建生激动地站起来,说:“各位回去告诉员工,工资一分钱不会少,我老福曾经在那么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少过员工的工资!”
福建生以为开个会,员工的思想会得到稳定,没有按时发工资的负面影响会消失,会得到员工的理解。
然而,第二天公司发现了令福建生意料之外的事。
天还没有亮,张健就敲开了胡亦可的房门。“胡总,胡总,你起床没有!”张健嘭嘭地敲门,大声叫道。
胡亦可说:“什么事啊?你慢慢说。”
“不要问了,快去看看!”张健说完,拉起胡亦可往车间方向走去。他们来到生产区,远远看见数控车间的楼上挂着二副白布红字的条幅,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反对拖欠员工工资!”
石红军和五、六个保安已经把这里团团围起来。
“胡总,要不要叫人爬上去拆了?”石红军问。
胡亦可看着条幅说:“先拍照,拍完照了叫个人上去拆了。”
石红军回办公室取来照相机,从各个角度拍照。拍完照,张健叫保安爬上去将条幅拆了。上班时间员工在大门口打考勤,匆匆忙忙去各自的车间。表面恢复了平静。上班没有多久,车间主任向胡亦可报告,很多员工坐在车间不干活,罢工了。
福建生还没有到公司,已经知道横幅和员工罢工的事,他叫胡亦可去车间找几个员工代表来会议室开会。
有十几个员工自告奋勇当代表,他们在会议室找地方坐下,不一会,福建生来到会议室。“大家这样坐下来谈不是很好吗?”福建生说。“条幅的事老胡已经告诉我了,这是一时冲动干的事,我不会追究的,现在我们心平气和的谈问题。首先,我感谢大家为公司发展做出的贡献,大家辛苦了,我福某心中有数,不会亏待大家的,公司经济状态好了会改善员工的福利待遇,请大家放心。”
“我们不想听这些,我们要求马上发工资!”操四川口音个子高大的员工站起来说道。
操贵州口音的员工也站了起来,说:“我们每个月加班都被克扣了,我们要求补回来!”
会场一下子炸开了,有员工说计件工时太低,有员工说食堂伙食太差,有员工说公司不尊重人权。
“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就不复工!”操四川口音个子高大的员工说。
“我理解大家的要求,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第一,公司食堂免费提供中餐和晚餐,不再从员工的工资中扣伙食费了,第二,一个星期以内发大家的工资。计时、计件的问题我叫财务人员再核算一下,加班费不会少大家一分钱。”
为了兑现承诺,福建生拿出自己的积蓄发了员工的工资,基本满足了员工的要求。
第五章 整顿
福建生来到胡亦可办公室门口,敲敲门,向胡亦可一挥手,示意他去福建生的办公室。胡亦可习惯了福建生的这个动作,忙起身到福建生的办公室。
“安妮最近去美国出差了,而偏偏这个时候公司又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么多事,辛苦你了。”福建生说。
“问题都解决了,公司恢复了正常生产,人心基本都稳定了,以后我们把工作做细一点,不要让事态扩大化。”胡亦可说。
福建生满意地点点头,说:“安妮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你们在工作中配合很默契,我看出来了,她喜欢和你在一起,但她毕竟在美国生活的时间很长,对内地的情况知之甚少,办法也不多,要不是你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乱子。”
胡亦可从安妮的档案中得知她一直在美国生活,而且家境殷实,但是她怎么回珠海的,和福建生是什么关系?上次在小四川吃饭偶遇安妮,胡亦可本想顺嘴问一下,话到嘴边他没有开口,他觉得那样太八卦了一点。
胡亦可的思维有点的走神,福建生有所察觉,说:“我知道,你一个人压力很大,阻力也很多,我理解。”
胡亦可忙笑道:“压力肯定是有的,有董事长的支持这点压力算什么。”
“最近公司发生的事你怎么看?”福建生说。
“员工的正当要求我们可以满足,也是应该的。”胡亦可说。“有些问题其实在珠海其他企业都做到了,比如免费员工工作餐,但是,员工的合理要求应该通过正常程序反映,而不能搞罢工,这样性质就变了,扰乱了公司的正常工作。”
“很多事情是我们自己的失误。”福建生说。“早几年我就想到过给员工提供免费工作餐,这几年经营状况不好,一直没有执行,其实,给员工提供免费工作餐也用不了几个钱,如果早做到了,员工也不至于不稳定。”
“大多数员工是好的,闹事的毕竟是极个别人。”胡亦可说。“公司应该做的工作都做了,极个别人也就没有了市场。”
“我们是不是应该清除极个别人呢?”福建生试探地问。
“根据劳动法的规定,员工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开除。”胡亦可直接说。“除非他们严重违反了公司的制度。”
“难道他们罢工不是严重违反了公司的制度?”福建生说。“从明天开始,公司进行整顿,重申劳动纪律,对那些闹事的人一个一个清除,当然,最好是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走人,比如调到铸造车间去,让他们干苦活,吃不了苦就会走人,对那些带头闹事的人就直接叫他们走人。”
“如果员工告到劳动所了,公司损失很大。”胡亦可说。
福建生很坚决地说:“不怕,只要能达到稳定的目的,是有点损失也值得!”
接到福建生的指示,胡亦可在考虑整顿工作如何下手。在和福建生交流的时候,他大脑就在想这个问题,他认为首先要从完善制度开始,无规矩不成方圆,执行的过程中缺乏人性化,长期以来管理人员对待员工的粗暴的态度,导致劳资矛盾紧张。在公司里,车间管理人员对待员工的办法是“一吼二骂三甩手”,殊不知人是有尊严的,不管是城里还是农村出来打工的员工,都希望得到尊重,他们是为了挣钱出来打工,可是尊严比钱更重要。
胡亦可认为应该从公司中层干部整顿起,于是,他起草了一份文件,就是这份文件在公司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胡亦可起草的文件是《关于各级领导干部不许打骂员工的通知》,通知规定,领导干部随意打骂员工的,调离领导岗位,到车间做普工。
文件起草好了,胡亦可给福建生签批。
“这个文件很好,要从细节抓起。”福建生看完文件说。“我去过海尔考察,当年张瑞敏出的第一份文件就是不许随意大小便,细节决定成败。”
文件下发到各部门、各车间,员工普遍反应很好,胡亦可以为平安无事了,没想到机加车间主任车浩和铸造车间主任龚伟一下子把事情搞复杂了。
“有个问题我们来和你探讨一下。”龚伟来到胡亦可的办公室说。
“你们请进来说话。”胡亦可客气地让他们进办公室。“都坐下来慢慢讲,有什么问题尽管讲。”
“这个文件是你搞的?”龚伟坐下来问。
胡亦可知道他们说的意思,但他装糊涂地反问道:“哪个文件啊?”
“就是这个。”车浩说完从工作服上衣口袋里拿出文件。
“这个啊?”胡亦可说。“是我起草的,经董事长审批下发。”
龚伟说:“你刚来公司,对公司的情况不了解,按照这个文件我们以后就没有办法管理了。”
“怎么不能管理了?”胡亦可不解地问。
“你了不了解我们两个车间的情况?”龚伟有点激动地说。“当然了,对员工打骂肯定是不对的,可是,我们车间的那些人,你对他好好讲话根本就不起作用,有时候打骂都不管用!”
胡亦可解释说:“我们公司的员工大多是年轻人,需要我们多关心,不是打骂,打骂就能解决问题吗?”
“很多时候打骂就可以解决问题。”车浩说。“我儿子不听话我就打他,打几次他就听话了。”
“这不一样的。”胡亦可笑了说。“对待员工要以教育为主,打骂肯定是不对的,你们以前这么做,已经不对了,难道不应该改吗?”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们改?”龚伟拍了一下茶几说。“我告诉你,你这个文件在我们公司没有办法行通,我建议你收回文件,否则我们就辞工!”
说完,他们离开了办公室。过了一会,福建生来到胡亦可的办公室,他身后跟着龚伟和车浩。显然,他们直接去找了福建生。
“这两个主任是我们公司的得力干将,他们要辞工,你看怎么办?”福建生笑眯眯地说。“我看这样吧,那个文件暂停执行,以后研究研究再说。”
胡亦可说:“可是,文件已经下发了……”
“就这么定了!”福建生没等胡亦可说完,打断了他的话。
福建生说完离开了。龚伟和车浩跟在福建生后面一同离去。
几天以后,福建生到胡亦可的办公室解释那天发生的事。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凡是不能过急,操之过急就适得其反。”福建生说。“你看,差点把我的两个得力干将逼走了,如果他们真走了公司损失就大了,你不知道,外面很多企业在挖他们。”
“董事长,办企业不能这样的!”胡亦可说。“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朝令夕改,怎么管员工?”
“我理解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你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是整顿员工,不听话的就开掉,不能手软。”福建生说。
胡亦可心里明白,福建生说的整顿就是想办法开掉那几个闹事的员工。可是,他认为那几个员工并不是故意闹事,而是在主张自己的合法权益,只是他们表达的方式不恰当。他们大多文化程度不高,法律意识淡薄,不懂得如何利用合理的渠道表达自己的诉求,心里有事了,切身利益受到了伤害,就要说出来,从来没有考虑方式对于不对的问题。他们拖儿带女到城里打工,向往和城里人过着一样的生活,哪怕做最下等的苦活,租最破的房子,这里毕竟过的是城里人的生活,他们是一群本质纯朴,内心十分脆弱的人。
胡亦可很难抉择,他很纠结,弄不好就会伤害这些无辜的人。他也同样是在为福建生打工,不执行福建生的指示,同样要走人。他很想和福建生交换意见,说说自己的想法,可是,福建生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老板,再说了,天底下有多少老板听得进一个打工仔的话?老板们都是那么自信,即使自信过了头,也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意见,特别是打工仔,他嘴边给你留着一句话:“你有本事你为什么没有成功?”是啊,老板们都是成功人士,你一个打工仔有什么资格在旁边指手画脚,你拿了老板的工资,老板叫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了。
胡亦可叫石红军发文开了那个大个子四川员工,罢工风波得以平息。
第六章 外商来访
深圳国际卫浴产品博览会每年秋天举办,来自全国各地的卫浴产品厂家和世界各地的卫浴产品代理商云集这里,国内卫浴产品厂家都指望通过这个博览会签订国外的大单,所以,都使出浑身解数展出自己最好的产品。福建生带领进出口部和国内销售部的全体人马参加,国内销售部壮汉多,负责搭展厅、搬资料等体力活,进出口部都是美女,负责接待、翻译。三天的产品展销会很快就结束了,福建生感觉精疲力竭,毕竟快70多岁的人了,折腾了几天,累得他走路的劲快没有了。可是,展会之后有接二连三的老外来公司考察,他要亲自接待。其实,老外看的多,谈的多,成交的少,他们个个都是中国通,从深圳一路谈下来,到佛山、开平、中山,最后到珠海,每到一个城市都要与当地的老板谈生意,说是谈合作,实际上是在摸底,让中国企业互相杀价,从中渔翁得利。国内的老板们也是不得已,现在市场难做,哪怕有一分的利也会接下来,总比企业停产要好。
斯蒂芬是福建生在德国法兰克福卫浴产品福博览会上认识的比利时水暖产品代理商,他们有约定,深圳展会结束以后来红顶伟业考察。
斯蒂芬是个很讲信誉的人,深圳展会结束就来珠海,与她随行的有她的丈夫和一个年轻的助手。“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您了,您一点没有变,依然精神饱满,了不起!”在会议室坐下以后,斯蒂芬客气的夸起福建生。
“哪里,又老了一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福建生笑了笑说。“没想到我们在中国见面了,欢迎你们来公司考察!”福建生说完,等坐在他旁边的外贸部的小黄翻译。这么重要的外商谈判应该是舒玛丽翻译,可她自展会以后就不见了踪影。
“我和我丈夫非常喜欢中国,我们一直向往来中国看看。”斯蒂芬指了指丈夫说。“我们有幸来中国,还得感谢您,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你们一路舟车劳累,客气话我们就不多说了。”福建生转入主题。“我们公司的基本情况,上次在法兰克福的时候我已经给你介绍过,今天不重复了,关于水暖减压阀磨片的技术问题,我们根据你们提供的技术文件都得到解决,这一点,已经通过电子邮件通知你们,我想,你们应该看见了。”
斯蒂芬竖起大拇指,说:“我和我的同事非常钦佩您的办事效率,速度之快大大出乎我们意料,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公司的技术能力,这一点勿容置疑。所以说,我们是带着一颗真诚的心来到中国的。”
福建生大声笑了起来,说:“我们也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心期待和你们合作。”
“我们想知道一些技术原理方面的问题,比如磨片的技术原理,不知道您方便给我们介绍一下吗?”斯蒂芬说。
“没问题。”福建生开始给客人讲解技术原理,他从设计理念、设计思路及设计突破几个方面给斯蒂芬讲解,可是斯蒂芬始终听不明白福建生在讲什么,一会摇摇头,两手摊开,告诉福建生不知所云。福建生急得满头大汗,在法兰克福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与他们交谈的,为什么今天这么难沟通。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明白,原来问题发生在翻译小黄这里,小黄来公司时间不长,对关键技术术语不熟。
“不好意思。”福建生示意斯蒂芬自己去方便一下。
出了会议室,福建生冲到胡亦可办公室,气冲冲地说:“赶快把舒玛丽叫到会议室去。”
重新回到会议室,福建生朝斯蒂芬笑笑,说:“我们休息一下。”说完叫小黄给客人冲咖啡。福建生心焦火燎,他的眼睛不时看看会议室的大门,他在等待舒玛丽的出现。那些技术术语小黄实在表述不清楚。
一杯咖啡快喝完了,胡亦可进会议室告诉福建生,没有找着舒玛丽,她的电话关机了。
“中国大陆都喜欢喝速溶咖啡,不比你们比利时现磨的咖啡有味道。”福建生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中国老百姓大都不喝咖啡,只是休闲的时候去咖啡屋喝一杯,所以,一般老百姓家里是不备这东西的。”
“饮食文化不一样。”斯蒂芬放下咖啡杯说。“在比利时,通常公司都会备有咖啡机,员工工作累了就喝一杯咖啡,休闲一下。”
“我们去车间看看好吗?在现场可以更好地了解我们公司的技术原理。”看见客人喝完了咖啡,福建生说。
“客随主便。”斯蒂芬点点头笑道。
福建生陪着客人出了会议室,朝车间走去。在离开会议室之前,福建生给胡亦可发了一条短信:“客人参观实验室,通知各车间,客人没有离开不能下班”。
这已经成为公司的惯例,有客人参观的时候,员工不能下班。
福建生陪着客人到实验室参观,快中午一点钟才离开。客人刚离开,下班的铃声响了,员工们蜂拥向车间外面跑,程序非常混乱。由于拥挤,有个员工与斯蒂芬撞了一下,嘴里说了声:“哦,是个老外。”没想到斯蒂芬听得懂一点中文,她生气地说:“没有礼貌的中国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福建生的眼皮底下,他回头看见胡亦可,非常气愤地问:“他是哪个车间的?”
“铸造车间的蔡辉。”胡亦可答道。
“叫他马上走人!”福建生气恼地说。
福建生陪着客人回到了会议室门口,斯蒂芬没有进去的意思。“样品我们带走了,我们回去以后会通过电子邮件和您联系的。”斯蒂芬说着伸出手和福建生握手。“这次中国之行令我们终身难忘,希望明年在米兰可以看见您。”
“我一定会去的。”福建生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吃了饭再走,我们珠海的海味独具特色。”
斯蒂芬松开了福建生的手,说:“不用客气了,明年欢迎您去比利时做客,尝尝我们比利时的海味,拜拜!”
斯蒂芬带着样品走了,福建生相信会给他带来希望。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寄希望于斯蒂芬打开欧洲市场。这么多年,公司在欧洲市场虽然有一定的份额,但难有大的作为。
福建生在路过胡亦可的办公室的时候,忽然想了什么,进了胡亦可办公室问:“你知道不知道舒玛丽怎么搞的,从展会到现在没有看见她。”
欧洲市场是舒玛丽在联系,如果这时候她出什么意外,公司本来就不稳定的欧洲市场又会损失一半。
“不知道。”胡亦可答道。“我问过人事部了,她没有办理请假手续,电话也关机。”
“这个人一贯都是这样,自以为在公司的位置重要,就为所欲为。”福建生说。
展会以后公司正是销售的高峰时期,可是负责欧洲市场的舒玛丽突然失踪了。福建生意识到这绝非偶然现象,背后一定隐藏更大的危机。
第七章 女员工受辱
斯蒂芬离开公司以后,胡亦可就开始处理铸造车间的蔡辉。老板说叫走人,就得走人。
快下班的时候,福建生到胡亦可的办公室来,他忙向福建生汇报对蔡辉的处理意见。“蔡辉?哪个蔡辉?”福建生忘了那事。
“就是昨天中午骂斯蒂芬的那个员工。”胡亦可回答道。
“这事就这样了。”福建生说。“告诉你一件事,刚才舒玛丽给我打电话。”
“她在哪里?”胡亦可吃惊地问。“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她。”
“上次展会她男朋友从美国回来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福建生说。“舒玛丽说他们星期六在绿洲山庄举行婚礼,请公司的人参加,你通知一下中层干部参加,我代表公司给她准备红包,其他人就不要送了。”福建生说完,轻轻的叹了口气,走了。
福建生刚走,胡亦可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见是铸造车间主任龚伟打来的电话。
“胡总,今天晚上我们车间的同事在星星餐馆吃饭,你现在就过来。”龚伟在电话里说。
胡亦可说:“算了,我有点累不想去了。”
龚伟依然热情地说:“你来吧,你总是要吃饭的,就来吃个饭,我们等你点菜啊!”
星星餐馆在公司旁边的一排平房里,胡亦可出了公司大门,没走几步就到了。铸造车间是二班倒,没有上班的员工都到齐了,龚伟坐在里面,蔡辉坐在龚伟身旁,显然,蔡辉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了。车间里的员工为了在工作中多得到主任的关照,小恩小惠,吃吃喝喝是常有的事。
看见胡亦可进来,龚伟叫道:“老板娘,我们领导来了,可以点菜了。”
“今天小蔡特意请你的。”龚伟对胡亦可说。
胡亦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是在打着他的幌子,其实,就是他们想宰蔡辉一餐。
“胡总,你知道吗,我们经常谈到你。”龚伟说。“都说你深入基层,深入员工,没有官架子,和我们打成一片,而且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从来没有听见你骂哪个员工。”龚伟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话一口气说出来。
胡亦可哈哈笑了起来,说:“不就是喝顿酒吗,说这么多好话,要不哪天我回请在坐的兄弟们,那样我就更深入员工了。”
说话间,菜上齐了。“敬胡总一杯。”龚伟指着蔡辉说。
蔡辉端起酒杯,说:“胡总,我不会说话,我干了这杯酒,您随意,一切尽在不言中。”蔡辉说完,一饮而尽。
“快吃口菜。”看见蔡辉难受的样子,胡亦可说。“今天的酒是你请的,我知道你的用意,老板叫你走人,谁也没有办法留,明天你去人事部办手续,你的工资我叫财务部一同办了。”
“胡总,我不会喝酒,我敬你,我喝一口,你随意。”坐在胡亦可对面的女员工站起来说。
“胡总,这是我们铸造车间的一枝花,她叫叶香,我们都叫她夜来香。”龚伟借着酒劲开始胡说了。
胡亦可看了一眼叶香,是个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丰满的身体几乎要挤爆她的衣服。
“我们都随意。”胡亦可与叶香碰了下杯说。
叶香莞尔一笑,说:“还是胡总知道心疼女人。”
“胡总怜香惜玉。”龚伟说,“夜来香,胡总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你以后要多关心他的生活,你的服务工作做好了,有你的好处的,胡总,是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亦可笑骂道。
胡亦可这一骂,引起大家一阵哄笑。“我提议,为了胡总身体健康,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龚伟端起酒杯说道。
一阵噼噼啪啪的碰杯声音。
胡亦可看酒都喝到位了,就建议到此为止,说完大家都散了。
龚伟已经站不稳了,走路踉踉跄跄差点绊倒,几个员工忙上去扶住他。“我没事,我自己走。”龚伟强打精神地说。“你们都回去,我没事的。”
几个员工见状就走了,留下叶香一人陪着他。叶香怕龚伟出事,不敢离开。走了一会,龚伟走不动了,他要蹲下来,叶香一把扶住他,说:“不能蹲下,这样会更难受,走动一下就没事了。”
龚伟听话的站起来。叶香在路边小店买了一瓶冰红茶递给龚伟,龚伟刚喝了一口,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叶香忙拿出卫生纸给他擦嘴。“吐了就好了,吐了就不会那么难受。”叶香边给龚伟边擦嘴边说。
也许是吐了的缘故,龚伟的精神一下好了起来,他不用搀扶了,可以自己走路。“好些没有?”叶香关心地问道。
“吐了就舒服多了。”龚伟说。
“那你注意呀,我回去了,晚了我老公会说我的。”叶香说完要走,龚伟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叶香惊慌地问。
龚伟没有说话,拉着叶香朝前走,看见一个小旅社就进去了......
从旅社出来,已是夜深人静,街上行人稀少。叶香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想报警,又不敢,报警了她老公肯定会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离婚在所难免。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向谁述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忽然想起了胡亦可,刚才他们在一起吃过饭,她感觉胡亦可和龚伟不是一路人。她鼓起勇气接通了胡亦可的电话,可是电话接通以后她说不出来话,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是谁?”胡亦可不熟悉叶香的电话。
听到胡亦可这么问,叶香挂了电话,这时她才意识到和他并不熟悉,怎么向他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呢?
叶香蹲在地上继续呜呜地哭。一会,叶香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她老公打来的,她不敢接电话。她拿出手机看见是胡亦可的电话,才接通了。“你是叶香吗,刚才听见你在哭,你怎么了?”胡亦可急切地问。
“我在广场这里,你能来一下吗?”叶香哭着说。
胡亦可很快就赶到了广场,他远远就看见叶香蹲在路灯下面。“叶香,你们不是喝酒好好的,你怎么在这里哭啊?”胡亦可奇怪地问。
叶香使劲摇头,不说话。胡亦可看见叶香凌乱的头发,预感到了什么,但他又不敢相信。“叶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我要回家,我要见我老公!”叶香哭着说。
胡亦可说:“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里?”
“不,不,我自己回去。”叶香还在哭。“我没事的,谢谢你。”
“我送你回家。”胡亦可说。
“真的不用。”叶香没有哭了。“我没有事了,你回去吧。”
“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胡亦可说。“如果被人欺负了要学会保护自己。”
听胡亦可这话,叶香又哭了起来。叶香这才把刚才龚伟欺负她的事告诉了胡亦可。
听了叶香的讲述,胡亦可惊呆了,他半晌说不出话。“需要报警吗?”
“不要,不要!”叶香急忙说。“你报警了我老公会知道的。”
胡亦可这时候才明白,今天晚上发生在叶香身上的事不能报警,一旦报警了他们这个家肯定保不住。看见被人欺负以后委屈伤心的叶香,胡亦可有些束手无策。
“叶香,我对你讲,发生这样的事你最好是勇敢地讲出来,否则龚伟以后会经常欺负你的。”胡亦可说。
“我怎么讲啊,我又能对谁讲去?”叶香绝望地说道。“别人知道了我以后怎么做人,我哪还有脸活!”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大家都会同情你的。”胡亦可安慰道。
“我对不起我老公,对不起我孩子……”叶香又呜呜地哭起来。
“时间很晚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胡亦可说。
看见叶香远去的背影,胡亦可内心震撼了,他意识到,像叶香这样被男人欺负的事情绝非偶然现象。他们背井离乡出来打工,条件本来就很艰苦,还要受人欺负,而且,他们顾虑太多了,被欺负了还不敢报警。同时,胡亦可也为自己无力帮助叶香而自责和羞愧。
怎样才能保护这些被欺负的员工呢?胡亦可在想。至少公司不能容忍这些害群之马。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想给小老板娘魏旋打电话,在公司处理这类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龚伟是中层干部,胡亦可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魏总,这么晚了还打扰你。”胡亦可接通了魏旋的手机,他简要地把刚才龚伟欺负叶香的事情告诉了她。
“报警了吗?”魏旋问。
“叶香不敢报警。”胡亦可说。
“不要报警了。这件事明天上班再说。”魏旋说完挂了电话。
第二天刚上班,福建生就来到胡亦可的办公室。“你是怎么知道龚伟强奸叶香的?”福建生问。
“叶香告诉我的。”胡亦可说。“龚经理强奸了叶香以后,叶香在广场打电话叫我去,她告诉我的。”
“你看见龚伟强奸了?”福建生问道。“捉奸捉双,你懂吗?就凭那个女的一说你就相信了?如果她是诬陷呢?”
福建生一连串的问话把胡亦可问住了。
“我是没有看见龚经理强奸叶香,可是当时叶香那种痛苦的样子你没有看见,再说我相信叶香不会拿这样的事来作贱自己的。”胡亦可解释道。
“你以为她就不是作践自己的女人?现在的女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福建生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懂吗,同志!”
下午上班不久,叶香和龚伟突然出现在胡亦可的办公室。
“胡总!”龚伟刚进办公室就拿出烟递给胡亦可。叶香笑嘻嘻的流露出喜悦的心情,她一只胳膊挽在龚伟的胳膊上。
见这情景,胡亦可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幻觉还是在现实生活之中。昨天晚上寻死觅活、悲痛欲绝的叶香和眼前满脸幸福、兴高采烈的叶香判若二人,而那个使她从地狱回到天堂的男人就是龚伟。为了同一个男人,一夜间变了,这种角色的转换太快了。
“胡总,我们是来辞工的。”龚伟拿出辞职书递给胡亦可说。
胡亦可怔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他才本能地抬头看叶香,他想问叶香什么话,可是,话到嘴边他不知道说什么。
龚伟带着叶香离开了胡亦可的办公室,叶香的高跟鞋铁钉在走廊里传来“滴滴滴滴”刺耳的声音,仿佛敲打在胡亦可的心头。
好一会胡亦可才缓过神来,他去向福建生报告龚伟辞工的事。
福建生看见了龚伟的辞工书,他的脸色一下苍白了,喃喃地说:“要走也留不住。”过了一会,他又说:“以后你们都不要再做棒打鸳鸯的事了……”
第八章 婚礼
舒玛丽的婚礼在绿洲山庄举行。
红顶伟业的中层干部都到齐了,福建生在前排主位坐下。主持人走到台上,说:“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朋友、各位来宾,今天是我们远道而来的美国朋友杰克先生和美丽的舒小姐新婚大喜的日子,在这良辰美景的时候,我们共同祝愿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主持人非常专业,吐词清晰,语言流畅,声音洪亮,人也长得帅气。
“为了烘托今天晚上喜悦的氛围,我们给各位准备了一段精彩的节目,中国传统的节目——变脸。”主持人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川剧服饰的人跑到了舞台上,一连做了八个变脸表演。“变脸是运用在川剧艺术中塑造人物的一种特技,是揭示剧中人物内心思想感情的一种浪漫主义手法。相传变脸是古代人类面对凶猛的野兽,为了生存把自己脸部用不同的方式勾画出不同形态,以吓唬入侵的野兽。川剧把变脸搬上舞台,用绝妙的技巧使它成为一门独特的艺术。”主持人的声音抑扬顿挫,表演的节目赏心悦目,现场一阵阵鼓掌声,也有人给表演者塞红包的。
变脸表演结束,主持人说:“时辰已到,有请新人入场!”
在婚礼进行曲中,舒玛丽挽着杰克的胳膊缓缓步入现场。舒玛丽一身白色婚礼服拖曳在她身后,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仿佛仙女下凡一般。杰克是个高大的金发碧眼的美国青年,在他面前舒玛丽显得娇小伊人。
“新郎英俊潇洒,新娘貌美如花,真是天成一对,地设一双,郎才女貌,绝配佳偶!”主持人说着,一对新人走到了舞台中间,“下面进行第一项……”
“等等。”杰克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对不起,请大家允许我说几句话,谢谢。我的故乡在美国,而舒玛丽的故乡在成都,我们的亲人都不在这里,可是有一个人他虽然不是我们的父亲,但他胜过父亲,这个人就是红顶伟业的董事长福建生先生,我想请福先生上台来为我们证婚。”
福建生走上舞台,和杰克握手,他们是老熟人了,杰克是珠海外校的老师,红顶伟业很多外文资料都是杰克利用课余时间帮助翻译的。福建生转过身准备与舒玛丽握手的时候,舒玛丽一下子扑到了福建生的怀里。“爸爸!”舒玛丽叫了一声,她已是泪流满面。
现场一下子寂静了,在场的人无不为这一幕动容。
福建生将红包递给舒玛丽,说:“宝贝,今天是你大喜日子。”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福建生。“我很高兴为这对新人证婚。”福建生说。“舒玛丽是我们公司的一枝花,她的美貌使很多年轻人动心,现在,有个年轻人不远万里从美国来到了中国,他来干什么呢,就是来摘这枝花,他到中国来不仅是转播美国的文化,更是播撒美国的种子。”
现场一阵笑声。
福建生也笑了,他继续说:“我祝福他们,也期待早日看见中美友谊结出丰硕果实。”
本来是一场很开心的婚礼,却搞得福建生异常的闹心,他甚至后悔去参加舒玛丽的婚礼。好几天他都郁郁寡欢,脸色阴沉得可怕,见人就想骂,在公司里能够承受他骂的只有鄢清华一个人。这个时候,他需要找个人消消气。
舒玛丽的离去对福建生的打击太大了。舒玛丽从外语学院毕业以后就来珠海,进了红顶伟业,当年公司还没有正式成立进出口部,也没有专业的翻译员工,他在舒玛丽身上倾注了很多精力,进出口部刚成立,就委任她为经理,舒玛丽也很争气,很快就挑起了进出口部的大梁。一晃快十年了,福建生看着舒玛丽从一个小姑娘成长为美国佬的少妇。
福建生忽然发觉自己多了许多白发。
第九章 榜样的力量
福建生一早就来到胡亦可的办公室,他把手里包包往沙发上一放,说:“安妮从美国回来了,带回了三个大单,这姑娘有能力,你以后要多关照她。”
“怎么没有见她来公司?”胡亦可问。
“我叫她休息几天再来上班。”福建生说。“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现在有多少人以厂为家,天天在教育,可是效果呢?不搞破坏就是对得起你的。人家安妮就不一样,为公司立了大功,这才体现了以公司为家的精神,我们要大力提倡这种精神,要树这样的榜样,在全公司宣传这样的榜样。”
胡亦可说:“我们公司还有很多这样的员工,只是我们没有发现,也没有去宣传,如果我们认真地去宣传他们,正气在公司会树起来。”
“言之有理!”福建生说。“老胡,你全盘考虑一下,在公司开展一次评比活动,把优秀的员工评比出来,大张旗鼓的宣传他们,正气自然就会树起来的。”
胡亦可说:“据我统计,我们公司35岁以下的年轻员工占92%,年轻人的特点是思维敏捷,同时不确定性也比较强,跳槽辞工的大多数是这些员工,把他们稳定了,公司的用工才能稳定,所以,我建议在公司开展一次评选表彰优秀青年活动,评出来的优秀青年不仅是加薪,发奖金,还要把他们提拔到领导岗位,多培养,多锻炼,让所有的员工都知道,只要好好在公司干,大家都有前途。”这是他在内地工作时的老套路。
“我看可以。”福建生说。“这件事你亲自抓,制定一个评比方案出来,要把真正优秀的员工评出来,我要亲自给他们披红戴花,奖金嘛,可以多发一些,每人二千元。”
“好的,我马上就办。”胡亦可答道。
“这件事我早就想办的,苦于一直没有人来抓。”福建生说。“区委组织部去年就想在我们公司召开党建工作现场会,我没有同意,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召开现场会有什么意义呢?这次评选优秀青年活动结束以后,条件就成熟了。”
“我有时间去趟组织部,他们对我们公司的党建工作评价很高,区委组织部钟部长说希望尽快召开现场会,推广我们公司的经验,我认为这也是宣传公司的机会,所以我同意了。”胡亦可说。
“这件事就这样了,你抓紧时间办。”福建生说。
福建生离开以后,胡亦可就开始起草“关于开展评选优秀青年的通知”,刚开了头,安妮来了。“大忙人,在干什么呢?”安妮今天的心情不错。
胡亦可把刚才福建生的意思告诉了安妮。
胡亦可的手机响了,是张健打来的,叫他赶紧到车间。他意识到有情况,和安妮一起朝车间方向跑去。远远的就可以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公司上空漂浮着浓浓的黑烟,浓烟是从仓库方向冒出来的,许多员工拿着灭火器跑进去。张健拿着一个空灭火器从里面跑出来,他撞上了胡亦可。“完了,完了!”张健满脸被熏黑了,只看见一双眼睛在眨动。“火是从二楼烧起来的,整个仓库都烧完了!”
胡亦可想进去,被张健拦住了:“你不能进去,里面危险!”张健伸手抓住胡亦可的衣服,抓得他西服上几道黑手印。
这时,消防车刺耳的声音由远而近,在公司门口停了下来。小胖子跑过来告诉张健消防车到了。“叫他们回去吧,明火都灭了!”张健对小胖子叫道。
“车间里面什么情况?”胡亦可问。
“明火基本没有了。”张健说。“是塑料件着火,始终没有明火,里面熏得人受不了,无法进去,等我们找来毛巾火已经烧到三楼了。”
“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员工受伤。”胡亦可说。
“已经检查过了。”张健说。“现场烟雾太大了,看不清楚多少人,不过都没事,哦,刚才有个员工拖出一个氧气瓶,刚到门口就晕了,已经叫小夏送他去医院了,其他人没事,我叫员工回去洗洗,保安留下来清理现场。”
张健说完,指挥在场的保安继续清理现场,用灭火器喷洒冒烟的位置,防止死灰复燃。
第二天下午,公司召开中层干部会议,福建生脸色阴沉地坐在会议室,等人员到齐了,他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想必各位已经知道,经过现场勘查,起火的原因是二楼空压机接线板过热,引起塑料件燃烧,导致三楼仓库烧光了!”
福建生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中层干部,继续说:“好在这个仓库堆放的是塑料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就损失了十几万,但教训是深刻的,大家想想,如果是别的仓库着火,一把火把我的公司烧完了,我老福十几年的心血就化为乌有!”
福建生吸了口烟,说:“参加扑火的员工没有人动员他们,都是在发现火情自告奋勇参加的,他们是我们公司的英雄。前几天,我还在跟老胡讲要在公司树立一批员工学习的榜样,参加扑火的员工是榜样。会后老胡和张队长统计一下参加扑火的员工名单,每人奖励五百块。”
福建生说完话,会议就结束了。
出了会议室,大家都在议论昨天晚上仓库着火的事,有的人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就向张健打听。
胡亦可把张健叫到办公室,安排他统计参加扑火员工的名单。“董事长说了要给所有参加扑火的员工奖励,你把名单统计出来,我到董事长那里去一下。”
胡亦可朝福建生的办公室走去,快到福建生办公室的时候遇见了设备部的经理焦永芳。焦永芳很少来办公室,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知道他刚被福建生骂过。焦永芳是从大型企业退休以后被公司招聘来主管设备和安全的。“焦经理!”胡亦可叫住他。
“哦,胡总,我正要找你呢。”焦永芳说。
“刚从里面出来?”胡亦可指着福建生的办公室问道。
“哎,人倒霉喝水也会噎死。”焦永芳叹气说道。“着火的事一股脑全部由我们设备部承担了,放牛的怎么赔得起牛?”
“叫你们赔偿损失?”胡亦可问。
“那到没有。”焦永芳说。“一大早老爷子叫我来,臭骂了一顿,说空压机接线板过热导致着火,是设备部管理混乱,说我无能,还要扣我一个月的工资,再说了,设备部又不是我一个人,要扣大家一起扣,就扣我一个人的工资谁服啊!算我倒霉,他是老板要扣也没有办法,干着没意思了,我正准备去找你辞工的。”
“老爷子叫你走人了吗?”胡亦可又问道。
“这不是明摆的事。”焦永芳说。“出事了,总要找个替罪羊。不说了,等会我去你那里办辞工手续,不是还有一个月的工资压在公司,你帮忙说说,最好是结了工资走人,省得我来回跑。”
焦永芳走了,胡亦可进了福建生的办公室。
“董事长,我刚才遇见焦永芳了。”胡亦可说。“老焦来公司工作的时间很长了,平时工作勤勤恳恳,认真负责,这次出事设备部有责任,老焦要负主要责任,特别的负领导责任,但我觉得也不能叫老焦一个人承担全部责任……”
“你少来为老焦说情了!”福建生打断了胡亦可的话。“我请他来就是叫他管设备安全的,车间里着火了他不负责谁负责?”
“老焦有责任,应该受到处分。”胡亦可说。“可是,公司需要用人,说实话,设备部这摊子除了老焦还真的没有人可以胜任。”
“我就不相信没有他我的公司就会塌天!”福建生大声说道。
“董事长,世界上少了谁地球照样运转。”胡亦可说。“我们这么大个公司不是靠哪一个人支撑的,可是,有的岗位就是专业人做专业事,老焦在设备安全这块就是专家。”
“不跟你说这些了。”福建说。“老焦的事你看着办好了!”
胡亦可在办公室敲定评选优秀员工的文件,安妮进来了。“哎,可可,我对你说,你交给我的任务没办法完成。”
胡亦可正在埋头看文件,他知道安妮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叫张健和安妮统计扑火员工的名单。“你不是董事长助理吗,怎么这点事也办不好啊?”胡亦可低着头说话。
“你怎么说话在?”安妮提高了嗓门。“董事长助理就能通天吗?”
“我没要你去通天。”胡亦可放下文件,抬头看着安妮说。“我对你说啊,你以后还是叫我老胡,愿意也可以叫声胡亦可,不要叫一个字,我不习惯,听起来别扭。”
“我喜欢这样叫。”安妮说。
“你说统计员工的名单难在哪里了?”胡亦可问道。
“我和张队长到各个车间跑了一圈,一无所获。”安妮说。
“你们没有长大脑吗?”胡亦可说。“你告诉他们,董事长说的,凡是参加扑火的员工都有奖金,我就不相信没有人不要奖金。”
“我们说了,嗓子都说哑了,就是没有人承认。”安妮说。
张健进来了,他进门就说:“现在的员工太不可思议了,有钱居然没有人出来认。要是以前,不用问就有人出来邀功领赏了。上次抓到偷东西的人,有几个员工也参加,董事长就给保安奖金,结果那几个员工意见大得很。”
“这样,你们继续到车间去了解一下。”胡亦可说。“你们就留意有没有员工受过伤,或者是衣服有没有烧破的,看看谁没有穿工作服的,这些人一定是那天参加扑火的员工。”
“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安妮说。“张队长,我们走,先到宿舍看看有没有烧破的衣服,再到车间看看。”安妮临出门前用手捅了一下胡亦可腰说:“就你聪明!”说完和张健一起去了宿舍。
福建生来了胡亦可的办公室问道:“老胡,参加扑火员工的名单搞清楚了没有?”
“正在调查。”胡亦可说。“那天烟雾太大,张队长凭记忆就记得几个员工,其他的还没有搞清楚,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也去车间问过了,没有员工愿意承认。”
“又不是查反革命分子,这是好事,为什么都不愿意承认啊。”福建生说。“我刚才去生产部了,我想鄢清华肯定参加了,他也是不承认,我问他都有哪些人参加了,他叫我不要再问了,他告诉我大家去扑火都不是为了钱,因为这是大家的公司……”
福建生的嗓音哽咽了。胡亦可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动容的说话,听见的不是骂员工,就是要开谁走人。
“老胡,你们不要查了,可能也查不出结果。”福建生说。“你发个文,从这个月起,公司所有的员工每人加薪100元,算是我老福对大家的谢意。”
胡亦可为评选优秀青年取名“首届十大优秀青年”。福建生知道了很高兴,认为这个名字虽然没有什么创意,但很符合公司实际。
文件下发以后,在公司里引起了不少的议论,有人说早就该搞这些活动了,不然公司一点正气也没有,也有人说大家出来都是打工的,为了赚钱,谁会对这些感兴趣,搞得像国有企业似的。
福建生在车间听了这些议论,回到办公室就告诉了胡亦可,他笑笑,说:“我就是要按照国有企业的办法来搞我们公司,老胡,表彰会你要搞隆重,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老福是重视精神文化建设的。这次评选表彰以后,你就和组织部联系,现场会的时机成熟了,可以召开现场会了。”福建生当了几十年的企业厂长,在他骨子里还是很怀恋国企的那套做法的。
鄢清华来了,他进来就大大咧咧地说:“这个文件是胡总搞的吧?怎么只评十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十三个十四个?”
“你想说什么就说。”福建生对鄢清华说话从来没有好口气,而鄢清华也习惯福建生这样语气,哪天福建生说话客气他反而不习惯。
“车间议论很多,你们知道吗?”鄢清华说。
“都议论什么了?”胡亦可问。
鄢清华说:“快二千人的公司为什么只评选十个人,有几个车间反映说他们可以选出几个优秀青年,为什么只许报一个名单,搞得大家很有想法。”
“那你认为评几个合适?”福建生问。
“实事求是。”鄢清华说。“你不是在给我们上党课的时候经常讲,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就是实事求是,我认为有多少评多少,不要因为评选优秀青年伤害大家的积极性。”
“鄢清华啊,你跟我这么多年,怎么说话还不长脑子。”福建生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想想,国家每年评选各种先进也就那么几个人,十三亿人不是个个都可以当先进的!”
“那为什么只评十个人呢?”鄢清华不解地问。
“没文化的人!”福建生说。“十大优秀青年多好听。有时间多向人家老胡学学,做一个有文化的人,别改不了你这个粗性子。”
鄢清华被福建生骂了一通,灰溜溜地离开了办公室,他虽然嘴里没有说什么了,心里不能接受福建生的解释。
优秀青年的评选还算顺利,各部门、车间都按时间要求将名单报给了胡亦可,福建生心目中的人选基本上都入围了。在由中层干部、党员、技术人员、员工代表参加的评选名单中没有焉清华和安妮的名字。福建生看见名单说:“安妮一定要成为优秀青年。”
“评选的硬件条件之一是年龄在35岁以内,他们都超过了这样年龄。”胡亦可说。
福建生生气了,说:“为什么要控制年龄呢?全公司员工都可以评选优秀,不要有年龄限制了,我看评选优秀青年不好,干脆就叫十大优秀员工好了,你看怎样?”
胡亦可说:“文件都发下去了,各部门的名单也报来了,而且评选了一轮,再修改我觉得不太好。”
“我不管,这件事情是你搞的,你想办法解决,安妮一定要是优秀员工,还有鄢清华,你不了解,我的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他就跟着我了,这个公司能有今天这样,他功不可没的。”福建生说。“他们都为公司立了大功,他们不是优秀员工谁又够格!”
表彰大会这天,区领导也参加了,被评为优秀员工的人都披红戴花坐在主席台上。福建生为优秀员工颁发了证书和2000元奖金。
“今天我很开心,也很激动,办这个公司十几年来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福建生把胡亦可为他准备的讲话稿放到了一边,脱稿讲话。“我们公司不仅可以生产出世界顶尖技术的产品,同样可以培养出最优秀的员工。”
一阵鼓掌声。
福建生继续说:“前几天一场大火差点毁了我的企业,是我们的员工在危机时刻奋不顾身冲进滚滚浓烟的车间,挽救了公司,火灾以后我说了要奖励参加扑火的员工,给他们发奖金,可是没有一个人要这笔钱,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钱不是万能的,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就不是东西!”
又是一阵鼓掌声。
“我很激动,我,我……”福建生的声音颤抖起来。“我给你们鞠躬了!”福建生说完鞠了一躬。
第十章 经验交流会
红顶伟业的党支部工作一直是区先进单位,区组织部想在他们公司搞出一个“抓好党支部工作,促进企业良性发展”的典型在全区推广。
福建生来到胡亦可的办公室,说:“你去一趟市委组织部,和钟部长联系一下,另外还有三维公司的洪部长,他们的企业文化搞得有特点,过段时间要在我们公司开现场会,很多事要麻烦他们的。”
“现场会的事已经确定了?”胡亦可问道。
“钟部长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事,我看条件基本成熟了,具体情况他会和你谈的。”福建生说。
“好的,我一会就去。”胡亦可说。
“哦,带安妮一起去。”福建生说。“我对她说了,她配合你搞好这件事。”
福建生走了以后,胡亦可就去安妮的办公室。“可可,要用车吗?”安妮见胡亦可进来就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妮叫胡亦可“可可”,听不清楚,还以为在叫“哥哥”。
“安妮大小姐,董事长助理同志,我要用车也不敢找你,不是还有石主任吗?”胡亦可笑道。
“怎么了,嫌弃我了?”安妮站起来冲到胡亦可面前说。“本小姐给你做司机不够格吗?”
“够格,够格。”胡亦可笑了起来。“董事长助理司机,我们走吧。”
“真的出去啊?”安妮叫了起来。“我今天有点累,你还是叫小夏给你开车吧。”
“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今天确实有任务。去不去由你,到时候董事长问起来别怪我没有通知你啊。”胡亦可说完就要离开安妮的办公室。
“哎,哎。”安妮追上胡亦可说。“快告诉我是什么任务?”
“去组织部。”胡亦可说。“经验交流会的事。”
到了区委大院门口,胡亦可没有进去,他拿出手机给钟子打电话,钟子在电话里说可以进来。
钟子有四十多岁,矮矮胖胖的,一看就知道小的时候营养不良,是个吃过苦的人。钟子看见胡亦可和安妮,招了招手,叫他们坐。
钟子说:“你们公司经验交流会的事我和福董事长联系了很长时间,这里有一些资料你拿回去看看,三维公司的洪部长听说你们开现场交流会,也很支持,前几天就把资料送来了,都在一起。”
“我们需要做那些准备工作?”胡亦可问。
“总结起来三句话。”钟子说。“一份材料,二十块展板,三十本原始记录。这其中材料最重要,当然,你是写材料的老手了,应该没有问题,展板嘛,大同小异,把你们公司主要的事迹展示出来,至于原始记录,我想你老胡是聪明人,把现有的尽量都收集起来,不够的就补齐。”
根据组织部的要求,红顶伟业的经验交流会安排在11月初召开。现场会主会场安排在会议室,四周摆着花花绿绿的展板,靠门口的桌子上放着党员学习记录和党支部活动记录。
钟子和洪定海很早就到会场,指导胡亦可布置会场,福建生陪着他们检查现场情况。
“老爷子,我们组织部准备把你们公司作为典型来抓,影响力肯定会超过三维公司。”钟子边看展板边说。“就今天情况来看,你们的工作比当年三维公司做得细多了,有你们自己的特色,很多做法值得推广。”
“我们都是在钟部长指导下做的工作。”福建生今天情绪特别高。“我们公司一直以来都很重视党建工作,尝到了抓党建促生产的甜头,现在全公司上上下下工作的热情非常高。”
“从你们的材料里面就可以看出来,你们公司在党建方面形成了老板舍得投入,有专人抓,员工积极参与的局面。”钟子说。“老爷子,目前在我们区有你这样眼光的老板不多了,你们的工作做好了,我们组织部的脸上也有光。”
“我们做了应该做的工作。”福建生谦虚地说。
“你们提出了抓好党建促生产,带有普遍性,等会在会上我要对今天参加会议的其他企业的领导提要求,推广你们的经验。”钟子看完了展板,走到会场外面。
参加现场会的人都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参加现场会的都是区党建工作比较好的企业老板。
福建生在会上作了《抓好党建促经济,发展经济促党建》的经验发言。钟子发表了讲话,他肯定了红顶伟业的做法,要求参加现场会的企业学习红顶伟业的经验,把企业的党建工作推向新的高度。
现场会结束以后,胡亦可感觉很累,冲凉想早点上床睡觉。他的大脑还处在兴奋状态,躺在床上半天难以入眠。他起身给以前单位的党委书记打电话,向她讲了公司现场会的情况,党委书记听了他的话高兴地说:“感谢你把红旗插到了白区!”
胡亦可想笑,没有笑出来,他告诉党委书记特区这边很多企业都很重视党建工作,这边早已不是白区了。
第十一章 难忘的2008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福建生翻出了多年没有穿的棉衣,他刚到办公室,胡亦可就找来了。福建生看胡亦可手里拿着文件夹,问道:“你找我有事?”
胡亦可说:“快放假了,有关放假前的工作安排起草了个通知,请你过目。”
福建生拿过文件夹,翻开文件看,胡亦可坐在沙发上,等待福建生的指示。这是福建生的行事风格,所有的事情都要当面解决。
不一会,福建生看完文件,他抬起头说道:“公司的年饭往年都是安排在阴历二十吃,这样员工好安排时间买票回家,你安排二十八吃年饭,员工还回得了家吗?”
胡亦可朝福建生笑笑,说:“董事长,最近报纸、电视上都在报道各地发生的冰雪灾害,路都封了,我担心大多数员工今年很难回家,就把年饭安排得晚一点。”
“我也注意到了,员工有可能回不了家。”福建生伸出二个指头,胡亦可心领神会,知道他在要烟,忙递给他一支烟,给他点上。
福建生吸了口烟,继续说:“人少好过年,人多好种田,刚发了奖金,公司财务本来就很紧张,如果员工走不了,还得考虑他们的生活问题,大过年的,不吃好怎么可以,你统筹安排一下,每人比平时多个三五块都可以,吃饱了不想家。”
胡亦可点点头,“嗯”了声。
从福建生办公室出来,胡亦可直接去了食堂,安排公司年饭和春节期间员工吃饭的事情。他在食堂安排好准备回办公室,刚走到食堂门口遇见了安妮。“可可,忙啥呢?”安妮问道。
“要过春节了,过来看看食堂的安排。”胡亦可说。
“这么小的事也要劳你大驾啊!”安妮笑道。
“董事长助理能来,我一个打工仔更应该来。”胡亦可说。“最近报纸天天在讲冰雪灾害,我担心员工过春节回不了家,叫食堂多准备一些菜。”
“杞人忧天!”安妮说。“哪年春节不下雪,正常得很,不会影响大家回家的。”
“今年不一样,到现在还封着路呢,万一都回不了家吃什么呀。”胡亦可说。“听说珠海已有不少公司在着手准备员工过年的事了,多一手准备不是坏事,再说了,就算员工能回家,买的这些菜过完春节照样可以吃。”
“死脑筋!”安妮笑骂道。“我说没问题,你还非要做,不信我们打个赌,你敢不敢?”
“打什么赌?”胡亦可问道。
“如果员工可以回家,你就不许回家。”安妮说。
“如果员工不能回家呢?”胡亦可问。
“员工不能回家,我也不回家。”安妮说。
“都是一个意思。”胡亦可说。“反正是都回不了家。”
果然不出胡亦可所料,公司放假的时候,有很多员工被冰雪封在了珠海,个别回家心切的员工在火车站排了几天的队,没有买到票,在外面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能回家,又回公司了。往年公司都要吃年饭,因为留在珠海过年的员工不多,都在酒店吃,今年不一样了,大多数员工回不了家,在酒店吃年饭显然不是首选,成本太高了。
吃年饭这天,食堂挤得满满当当的人,不仅是员工,还有员工家属及小孩,平时公司是三班倒,员工是根据倒班情况错峰吃饭,一下子集中在一起食堂就显得很小了,位置不够就临时加桌子,要使每个人有位置坐着吃年饭。
吃饭之前,各车间表演了准备的节目,有三句半,有舞蹈,更多的是独唱,大家很投入,很认真,也很开心。节目表演结束以后,进行抽奖活动,大奖是千元的红包,小奖是几十元的物品,一共有几十个奖项,一下子把现场气氛推向了高潮。
团年饭是安妮策划和主持的,她显得异常兴奋,从食堂出来就不停的问胡亦可她主持得怎样。
“很好,很专业。”胡亦可笑道。“你就不应该来红顶伟业,去做专业的主持人,肯定大受欢迎。”
“蛮会顺杆爬的。”安妮高兴地说“给个杆你就往上爬,也不怕摔死我啊!”
“你不是就想听恭维的话吗?”胡亦可说。“难道表扬一句就是顺杆爬?你也太经不起表扬了。”
安妮说:“我发现红顶伟业自从评选了优秀员工,开展了党团活动,正气树起来了,员工的精神面貌不一样了。”
“老爷子听得进不同的声音。”胡亦可说。“记得我刚来公司的时候,有个车间主任对我说过,你不可以改变老板,只能影响老板,就是这句话给了我启发,我尝试着去影响老爷子,没想到,几年过来还是很有效果的。”
“原来你在拿老爷子的企业做你的试验田呀!”安妮说。
胡亦可笑了笑,说:“通过试验,我的结论是,员工的潜能是巨大的,他就像一座蕴藏着无限宝藏的大山,任由你去挖掘,而且乐在其中,很有成就感。”
“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安妮笑问道。
“当然啦!”胡亦可说。“人是要有点精神的,有了这种精神才会有做好事情的冲动。”
“你还有冲动吗?”安妮说道。“我看你平时冷若冰霜的样子,还会有冲动?”
“我很老吗?”胡亦可笑问道。
“人老心态不老就好。”安妮喃喃地说。“不知道这场冰雪什么时候能结束,时间太长了,好期待春天早点到来。”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胡亦可说。“寒冷的冬天昭示着朝气勃勃的春天即将到来。”
“从内心来说,我很感谢这场冰雪,不是这场冰雪,也许我会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春节了。”安妮说着,难过的落下了眼泪。“从小长这么大,今年这个春节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春节!”
听了安妮的话,胡亦可不知道如何说是好,默默地陪她走着。刚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公司内部的电话,福建生叫胡亦可去他的办公室。放下电话,胡亦可去了福建生的办公室。福建生告诉他下个月召开股东大会。胡亦可听福建生说过,红顶伟业最大的股东是龙逸之。福建生创业初期搞过很多产品,一直步履维艰,难以为继,一次偶然邂逅认识了龙逸之,他把恒温恒压产品介绍给福建生,使福建生的企业起死回生,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离召开股东大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公司组织员工大扫除,迎接股东大会的召开,胡亦可负责检查车间的卫生,安妮检查办公室的卫生,经过几天大扫除,公司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福建生在车间转了转,出了车间看见安妮,他叫住安妮说道:“我正准备去找你。”
“什么事呀?”安妮问。
“过几天就要开股东大会了,我想去买双鞋,你陪我一起去。”福建生说。
安妮一边从衣兜拿出手机一边说:“叫老胡一起去,不能便宜这家伙。”她接通了胡亦可的手机,说道:“你在哪里,老爷子要出去办事,你到公司大门口来,我开车去。”
公司的人在福建生面前都叫他董事长,有人在背后叫老爷子,只有安妮敢在他面前叫老爷子。
不一会,胡亦可到了公司大门口,他上了车,对福建生说:“我又不懂买鞋,叫我去干什么呀。”
福建生指了指安妮的后背,笑笑没有说话。
安妮从后视镜看见了福建生的小动作,说:“不该去的吗?活动一下委屈你了,难道想养肥了卖肉呀!”
“我的肉哪有你的肉香,要卖肉也是卖你的肉。”胡亦可说。
安妮踩了个急刹车,回过头看着胡亦可,说:“你信不信,你再敢瞎说,我掐死你!”
“只许你说话,不许别人说话,什么道理。”胡亦可说。“干脆把嘴封起来好了。”
安妮启动了车,说:“闭上你的嘴!”
福建生没有见过安妮这么生气的说过话,他用手按了下胡亦可的大腿,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安妮将车开到了繁华的百货大楼,福建生忙问安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是给你买鞋吗?”安妮说。
“买鞋也不是到这里来,去小商品一条街。”福建生说。
“你搞错了没有!”安妮说道。
小商品一条街是卖水货商品的地方,只有打工仔才会去那里买东西。
“不就是买双鞋吗,穿着合脚就可以。”福建生说完,叫安妮掉头去小商品一条街。
小商品一条街其实就是摆地摊的地方,从下午到晚上,这里生意很火爆,摆地摊的人多,来买商品的人也多,安妮和胡亦可陪在福建生的后面,挨个摊位看,福建生看中了一款布鞋,他停下来问道:“请问这个鞋怎么卖?”
摊主答道:“十八块一双。”
“十五卖吗?”福建生又问道。
“我这是正宗北京布鞋,少一分钱不卖。”摊主口气很硬的说。
看见福建生讨价还价,安妮急了,说道:“老爷子,你喜欢这双鞋吗?”
“还可以。”福建生说。
安妮拿出一张二十元的票子递给摊主,说:“不用找了。”
福建生忙拦住安妮,对摊主说:“我再问你一次,可以少点吗?”
摊主摆摆手,说:“想买就买,不要啰嗦。”
“急死人了!”安妮拿起鞋,扔下钱,拉起福建生走了。
“这个人有眼无珠,一个司机,一个保镖跟在后面,这么大的老板买他的东西还讨价还价。”胡亦可说。“董事长你也是的,三块钱的事还跟他磨嘴皮,不值得。”
胡亦可说着话没有看见安妮了,他转过身看了一下,发现她在一个摊位前逗一个二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确实长得很可爱,皮肤很白,金色头发,蓝眼珠,长得像个洋娃娃,是个混血儿。
安妮抱起小女孩,问道:“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玛丽。”小女孩一点也不胆怯。
“几岁了?”安妮又问。
“二岁了。”小女孩回答道。
看见胡亦可走过来,安妮说:“好可爱的女孩。”
“玛丽,你到哪里去了?”小女孩的妈妈问道。
安妮放下小女孩,看着她跑向妈妈的摊位。
“不能乱跑的,小心遇上坏人。”小女孩的妈妈说道。
福建生听见小女孩的妈妈说话的声音很熟悉,他向小女孩的妈妈看去,那个女人戴着一个遮阳帽,看不清楚脸,但她的身体很像一个人,福建生一时想不起来像谁。
安妮拿着福建生买的鞋子,他们一起朝停车场走去,走到半路,福建生突然停止脚步,折返向小商品一条街走去。安妮和胡亦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在他后面。
“什么事呀?”安妮问道。
福建生的脚步越来越快了,他嘴里说了声:“是舒玛丽!”
胡亦可知道舒玛丽已经嫁到了美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到小商品一条街的时候,小女孩的妈妈不见了,胡亦可四处看去,发现小女孩妈妈已经走远了。“董事长,她在那里!”胡亦可指着走远的小女孩妈妈的背影说。
福建生追上了小女孩的妈妈,叫道:“舒玛丽!”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小女孩的妈妈头也没回的说。
福建生一把拉下了小女孩妈妈头上的帽子,大声说道:“你明明是舒玛丽,为什么这样啊!”
果然是舒玛丽,她手里拿的小商品一下子掉了一地,她伤心的“哇”地哭起来。
看见现在的舒玛丽,谁都难以与当初结婚时候的舒玛丽联系起来,那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舒玛丽不见了,现在的舒玛丽虽然胖了许多,但脸上凭添了些许憔悴和不安。
舒玛丽和杰克结婚以后远走他乡,去了美国生活,很快就有了孩子,本来是对非常恩爱的小夫妻,可是,世事难料,后来发现杰克大脑长了个瘤子,经检查是恶性的,不久就去世了。
杰克去世以后,舒玛丽带着孩子回国了,她没有回老家,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的状况,她是风光出去的,不想被人看见她目前落魄的样子。别无选择,她又回到了珠海,毕竟她在这里生活过,对这里熟悉,她选择了摆地摊。
在福建生的再三劝说下,舒玛丽回到了红顶伟业工作,继续主持进出口部的销售工作。回到工作岗位以后,舒玛丽又恢复了以前的活力和青春,做事更加稳重和投入。唯一的变化就是,她由一个姑娘变成了孩子的妈妈。
股东大会如期召开了。红顶伟业的股东龙逸之飞临珠海。
龙逸之是安妮的父亲,他好几年没有见到女儿了,见面就问她在珠海习惯吗?又问她还想不想留在珠海。
安妮看了眼福建生,笑道:“老爷子,我还能留在公司工作吗?”
福建生笑笑,没有说话。
“老胡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福建生说。
“他在办公室,我去叫他。”安妮说完就去找胡亦可。
不一会,胡亦可进来了,安妮介绍道:“爸爸,他就是胡亦可。”
龙逸之握住胡亦可的手,说:“我早就听安妮说过你了,为公司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感谢你!”
“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胡亦可说。“是董事长信任我,给我很多表现的机会。”
“我叫你来珠海没错吧。”福建生说。“在内地,你的思想政治工作大有作为,在珠海同样大有作为,你改变了我这个老头子,也改变了红顶伟业,我没有看错人!”
吃过早餐,安妮约胡亦可在蓝波湾散步。
听见海水拍打岸边的声音,胡亦可想起来几年前来红顶伟业的情景,这么多年遇见的人,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蓝波湾在胡亦可的一生中,注定是个难以忘怀的地方。
“没想到你是龙老板的女儿。”胡亦可说。“我想不明白一件事,你怎么会来红顶伟业呢?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个企业,何必要来为别人打工。”
“我不来珠海怎么会遇见你?”安妮调皮地说。“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知道吗?”
“在忽悠是吧?”胡亦可笑道。
“可可,我有个事要告诉你。”安妮说。
“什么事?”胡亦可问道。
安妮看着胡亦可,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我的事?”
“我答应过你什么事?”胡亦可问。
“你说过,我到哪里去你就跟我一起去,记得吗。”安妮说。
“是啊,我是答应过你的。”胡亦可笑了起来。“我现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我爸爸叫我去美国。”安妮说。
“你在红顶伟业不是干得好好的?”胡亦可说道。
“美国毕竟是自己公司,丢的时间长了怎么行?”安妮说。“再说了,父亲这么大年龄了,我不去他会不高兴的。”
胡亦可点点头。
他们回到了公司,广场上聚集了很多员工,胡亦可想起来了,今天是公司升国旗的时间。“我们去参加升旗仪式。”胡亦可说。
他们走到广场,升旗仪式开始,国歌声中,红旗冉冉升起。
安妮抬头看着缓缓升起的国旗,泪水忽然流了出来,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股悲伤的感觉在她心里涌动。
构思:2008年 珠海
初稿:2013年 仙桃
修改:2022年 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