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

1

菊花是九月出生的。她家门前河边有一株九月菊，生她的时候，花开得正艳。她母亲说，就叫她菊花吧。

菊花从小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上门说媒的人把门槛都踢烂了。她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向来人反复重复着那句话：“我家姑娘有婆家啦。”

看着水灵灵的女儿，母亲常叹：“这伢可惜生在了农村。”

菊花小的时候，母亲就对她有些偏爱，觉着她乖巧、机灵、好学。只是性格有些倔强。母亲认为她是一块学习的料，便一心想让她好好上学，希望能学出点名堂来。谁知天不帮忙，连续几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又缺乏劳力，尤其是自大姑娘二姑娘先后出嫁后，地里的农活连一个帮手都没有。等她读完初中，父亲死活不让她继续读了。

菊花有点男孩子要强的性格，干农活也不输谁，除了挑啊驼啊等重体力活外，一般农活都能很快上手。她二姐出嫁后，菊花就成了家里半个顶梁柱。

时间一长，菊花的农活手艺在村里出了名。队里的女工活，队长总是叫菊花来组织。时间一长，大家就叫她女工队长了。菊花除具有较强的号召力外，还富有一定的领导能力，上工收工，说干就干，说走就走，村里女人们总是像众星捧月般拥着她。

为丰富农民文化生活，也为响应上面关于推广普及样板戏的号召，七十年代中期的一个春季，大队领导决定组建一套戏班子，将确定的四部样板戏搬上舞台。尽管当时全国普及样板戏的高潮已过，时间晚了许多，但大队领导们还是决定要补上这一课。

在物色演员时，菊花自然成了重点对象。同村的刘大生，凭借其年龄、长相、高中文化程度等诸多优势也在其列。

经过严格评议，刘大生和谢菊花成为几部戏中的主要演员。在《沙家浜》中，他们分别饰演刁德一和阿庆嫂；在《白毛女》中，分别饰演杨白劳和喜儿；在《智取威虎山》中，分别饰演少剑波和白茹；在《红灯记》中，分别饰演李玉和和铁梅。

老天好像在有意撮合这一对年轻人，让他们同时在这几部戏中担任了重要角色，而且在未来的几个月里，天天都会厮混在一起。

其实，大生和菊花彼此早已暗恋多时了，之所以相互心照不宣，是迫于各自家庭的压力。没想到这次都被抽来演样板戏，两人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

按照上面要求，这四部戏要在国庆节期间进行汇报演出。时间紧，任务重。为唱好四部样板戏，大队专门从县楚剧团请来老师，对戏班子主要演员进行集训，一句一句地唱，一部戏一部戏地教。训练场就定在大队部的二楼上。

于菊花而言，任务是艰巨的，训练也是辛苦的。一个农村姑娘伢，刚放下锄头扁担，就要学舞台上的唱、念、做、打。一夜之间，要完成从一个农民到舞台演员的角色转换，这该是何等的难啊！菊花想，都说隔行如隔山，就自己这条件，也不知隔了多少座山！

同菊花想法相似，县楚剧团的老师们面对这些年轻的农民也是抓耳挠腮，要将一批农民训练成像模像样的演员，其难度可想而知。任务在身，唯一的只有抓紧时间，严格训练。老师们采取场上场下相结合的方法，要求演员们，当天教的内容，晚上回家后要反复练习，直至掌握。第二天早上老师要检验。

菊花的文化底子略差一些，对角色的理解慢一点，难以准确把握人物情感。相比之下，大生的理解能力则要好得多，学习进度也比较快。老师要求大生收工后帮助菊花多练练。

连续好些天，天黑很久了，大队部楼上的灯还亮着，每天都是被看守队屋的人催着要锁门才离开。

自开始训练以来，大生给予了菊花很多帮助。陪着她喊嗓、吊嗓，扩大音域、音量，锻炼歌喉的耐力和音色，还和她一起练习节奏、咬字以及形体方面的手、眼、身、步等。更重要的是帮助她运用声乐技巧来表现人物的性格、感情与精神状态。大生也把帮助菊花的过程当作自己复习、巩固与提高的过程，两人进步都很快。

菊花学得很投入，每天早出晚归，有时为了某一段戏，在过不了关时，晚饭后，便叫大生陪她到村子后面的树林里反复练习。在那里练得再晚，也不会有人催他们走。

《白毛女》中扎红头绳一段唱词，菊花在表演时怎么也把握不准人物的情感，老师总是不满意，叫她回去后好好揣摩揣摩角色，并点名叫大生多帮帮她。

这天晚上，他们来到林子里练习。大生启发性地说：“这一段，老师之所以不满意，我认为主要是你的角色转换有问题。要清楚，你现在不是菊花，你是喜儿，这件事就发生在你们家，发生在你身上。你必须要把自己放到角色中去，这样才会赋予表演以真情实感。”

菊花经过反复的角色调整和情绪酝酿，终于有所突破地表演了这一段。大生打心眼里替菊花高兴。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拉着菊花的手，不停地说：“好，非常好，这样就对了。”

菊花也高兴地看着大生。两双深情的眼睛对视着。这一刻，连树林里正在爬行的小虫也停了下来，不忍心惊扰到他们。大生情不自禁地去牵菊花的另一只手，菊花将手递给了他。大生轻轻一拉，菊花被揽入怀中。片刻后，大生慢慢地转过贴在菊花耳边的脸，将那滚烫的双唇送了过去。顿时，菊花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她感到有两只大虎钳紧紧地卡在了自己胸部，她像触电一样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想往后退，可大生迅速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腰紧紧地搂住了。此时，她急促地喘着，仿佛就要窒息。大生的手伸进了她的内衣，贪婪地抚摸着，菊花却一动也动不了，只好任由大生甜甜地啃西瓜，醉醉地揉面团了……

菊花第一次被男人吻了，抱了。之后好几天缓不过神来，是兴奋还是羞怯，她说不清，每天见了大生就脸红，语无伦次。

大生毕竟是男人，不像菊花那样羞涩。趁没人时，大生提醒菊花不要这样，叫她放坦然一点，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否则，会被人看出来不说，重要的是会严重影响训练进度。菊花嘟着嘴，丢给他一句：“你说得轻松！”

之后的几天里，老师接连点了菊花几次名，认为她心不在焉，提醒她要集中精力。为此，菊花在背地里流了好几次泪。

面对菊花的情绪波动，大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想安抚安抚她，帮她尽快调整过来，便约菊花晚上去小树林里。起初，菊花没同意。大生说，晚上我只是想对你说件事，不干别的。菊花这才勉强同意。

晚上， 两人见了面，大生问：“你喜欢我不？”

菊花愣了，看着大生，没有吭声。

大生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回答。这样，我再问您一遍，如果你同意我两继续交往，就不摇头。否则，你就摇头。”大生问了一遍，菊花没摇头。

大生这才大胆地表白：“菊花，实话告诉你吧，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只是过去没胆量跟你说，也没有机会说。感谢上天给了我们这次学戏的机会。我现在想跟你说的是，我不但喜欢你，而且，我一定要娶你。前两天，我们两人也是情到自然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未婚妻。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决定。我和你一样，也定了‘奶八字’。我想，只要我两心齐，就能越过这道坎，什么也难不倒我们，幸福都是努力得来的。请你相信我，以后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我发誓：此生，非你不娶。只是当下，我希望你能听我的，不要瞎想，我们自自然然、开开心心地相处。这很重要，因为我两担任着几部戏的重要角色，责任重大，如果我两出了问题，就等于砸了整个大队的锅，那还不让人笑话？我们一定要争口气，好好把这几部戏唱好，不要辜负了大队领导还有老师们对我们的期望，也不辜负了我们自己。”

大生的一席话，让菊花感动得泪眼婆娑，她眼含热泪望着大生，双唇蠕动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温顺地走近大生，头轻轻一歪，靠在了大生身上，一串泪珠随之洒在了脚下的树叶上，噗噗噗地作响。随后，她缓缓地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大生，我也发誓，此生非你不嫁。我听你的，一定好好唱戏！”

大生会心的笑了。他双手捧起菊花那张动人的脸，深情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时，菊花踮起了脚尖，大生的热唇便从菊花的额头缓慢地滑了下来......从此，两颗年轻的心便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接下来，两位年轻人精神饱满地完成了学习任务。之后便在大队部外面的广场上连演了四场，演出获得了很大成功，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在当地引起了巨大轰动。菊花和大生饰演的几个角色也深深地印在了人们的脑海里。

2

出演了几部样板戏后，菊花成了全大队一条湾子里的名人和一枝花。

之后几年，菊花显得越发成熟起来，她那高挑的个子，匀称的身材，剪水的双瞳，让好多女孩羡慕不已，也让很多小伙望洋兴叹。虽身在农村，由于平日里注重防护，菊花依然皮肤白皙，红润的脸蛋总像是扑了粉一般，也许是应了那句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的话。她那既开朗又泼辣的性格，笑起来总是咯咯地响。

大生也是觉着菊花越长越好看，总是喜形于色。虽然他两的奶八字尚未退掉，但两人一直都在热恋着，感情愈加深厚。他们坚信，总会有水到渠成那一日。

其实，菊花从小就喜欢大生，小时候总想和他一起玩。但那时，大生觉得菊花只是一个小屁孩，不屑一顾。他只是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玩。眼下的大生，一米七六的个，高大帅气，成熟稳重，勤奋肯干，让菊花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3

江南农村曾盛行奶八字，父母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的婚事早早就定下了。菊花就是在吃奶的时候，父母通过媒人，给她定了奶八字，许给了邻村一黄姓人家的儿子。

黄家在西江街上做点小生意，经济条件要好一些。在最困难的那几年，黄家给予了菊花家许多帮助，才度过了难关。因受恩于黄家，菊花父母极力维护这门亲事，而菊花则多次表示不同意，却奈何不了父母之命。

四部样板戏演完之后的两三年里，菊花和大生耳鬓厮磨的少了一些，但好在谢刘两家的旱田紧挨着，只要下地干活，便能常见到，也着实为这对年轻男女提供了许多甜蜜的机会。每次下地时，大生总希望能见到菊花，同她边干活边说长论短，有时会逗的菊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有母亲在的时候，大生就不方便跟菊花说笑了。为此，大生经常劝母亲在家歇着，自己争着到地里干活。

菊花在父母面前常常会忘了形，自觉不自觉地嘴里总是左一个大生右一个大生。她父母也是明白人，早知道孩子们前几年唱戏唱出感情了。虽说他们也很喜欢大生这孩子，但奶八字不能悔。困难时得了人家那些好，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要是那样，人家会骂人不说，自己也没办法还人家的情，所以只能让菊花打消念想。他们想，嫁给谁家不一样？况且黄家有点小生意，以后菊花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太苦。

菊花可不那样想。她经常故意在人多的时候跟大生说话，做出很亲热的样子，两人总是一唱一和。时间一长，他们的关系被公开化了，全村人都知道他们俩很要好，也觉得他们的确很般配。

后来，消息传到了黄家。黄家赶紧派媒人来打探，看对方是不是不想保这门亲事了。

媒人打着串门的幌子来到菊花家，简单闲聊之后，便把话题引了过来，直截了当地问，菊花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了。菊花父母明白了媒人的真正来意，对菊花未来的婚姻，父母由于心里越来越没底，在媒人面前说话也就不像以前那样硬气了，甚至还吞吞吐吐起来。媒人一听便明白，临走前丢了一句：“这么好的一门婚事，毁了约太可惜，也会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

媒人回去后就给黄家回了话。黄家大为光火，便叫媒人传话，毁约可以，得赔偿黄家对谢家的资助。这么多年下来，少说也有一千块！

菊花的父母听后吓了一大跳，别说一千块，他们手上连一块钱都没有。于是，对媒人说，我们再劝劝姑娘，也许她会回心转意。

媒人走后，菊花的父母急得团团转。她母亲想到了去大生家，想找他父母谈谈，就说他们其实也非常喜欢大生，但黄家不放。希望他们做做大生的工作，叫他以后不要再和菊花来往了。

大生的父母说，我们很喜欢菊花姑娘。但喜欢归喜欢，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给大生也是定的奶八字，也是托的媒人，也不好推掉。可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我们根本管不住。菊花母亲无果而返。

菊花在家是老三，前面两个姐姐早已出嫁，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正在读书。在大生的父母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菊花的母亲便叫回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希望她们帮忙做做菊花的工作。但菊花坚决不松口。她说：“黄家的儿子还是两年前来过我家一次，我两现在要是在路上碰着都认不出来，我跟他毫无感情可言。我就是借钱还情，也不会要这门婚事。”

二姐说：“我和大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结了婚再培养感情嘛。”

菊花连忙说：“二姐你就别劝我了。既然婚后可以培养感情，那你们两口子结婚两三年了，孩子都一岁了，怎么还是天天吵？”

二姐被噎住了。“我不想步你们的后尘。”菊花说。

大姐说：“人家要还一千块钱情，你叫老人们从哪里弄一千块钱去？”

菊花说：“这一千块钱我来还。我现在还不了，今后就是吃糠咽菜也要还。我说到做到。”

两个姐姐见菊花决心已定，也就不好多劝了。

有一天，媒人又上门来。菊花下地了，不在家。菊花回家后，母亲说，媒人又来过了。说黄家赔不是了，过几天来提亲，想明年开春就办事。我和你伯伯（方言读bebe）都同意了。

菊花急忙找到大生，说黄家派媒人来说软话了。黄家说，上次说要钱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说孩子们都大了，明年开春就把婚事办了。

说到这，菊花很是生气：“这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逼婚吗？你说怎么办呢？”

大生想了想，这件事，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一千块钱，如果还清了一千块钱，黄家就没有理由不放手。可是，这一千块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一下子拿出来确实有困难。他犯难了。他说：“你别急，我想想办法。”

回到家，大生跟母亲交了底，以前的奶八字肯定是不同意的，他要娶菊花，希望家里想办法弄点钱，帮助菊花家还那个情。母亲听了，毫无办法。

大生有一个哥一个姐，姐姐早已出嫁，姐夫在公社搬运站里上班。他想到了姐夫。姐夫的工作交集广，认识的朋友多，应该会有办法。

4

当年，地里的棉花长势很好，棉花桃子结的密而大，棉花梗长到了成年人齐胸那么高，十分茂密，只是虫害比较严重，有些虫子用农药也难杀死，棉铃虫便是其中一种，这种虫三四公分长，每向前爬行一步，先要把背弓起来，将后腿往前挪，成一只弓箭状之后，再将前腿向前迈。当地人将这种虫叫“打弓虫”，对棉桃破坏性很大。眼看快要炸桃了，为保住当年棉花收成，许多人家采取打药水和人工早起捉虫并行的办法。

这天一大早，大生来到棉花田里捉虫，老远见菊花早就到地里了。大生快速地赶上了菊花。

菊花听到隔壁大生家地里有声响，便扭头向后扫了一眼，果然是大生。见四周没人，菊花边捉虫边小声地说：“我正要去找你。昨天媒人又来传话了，这两天黄家就要来提亲，定在明年开春娶媳妇。我伯伯姆妈也答应了。你说怎么办？”

大生轻叹了一下：“他们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呀！”过了一会，他跟菊花说：“我有一个大胆地想法，可以叫黄家死心，而且只有这件事可以赶在黄家来之前可以办。”

菊花急忙问：“什么事？”

大生在想这话应该怎么对菊花说才好，没有马上回答。

菊花火急火燎地问：“快说呀，急死人了。”

大生支吾了一下：“算了，不敢说。怕你不愿意。”

菊花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就是死，我也跟你一起去。”

大生说：“那样会太委屈你了。”

菊花快不耐烦了：“你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会受委屈呢？”

嘴未张，自己先脸红了。大生哆嗦着说：“菊花，要是我说的不对，你就当没说哈，这也是逼的了。我想......我想.....”

“急死人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想......我两先斩后奏吧？”

“什么先斩后奏？”

“就是......就是做男女之间的事。那样后，黄家知道后就会放弃了。欠他家的钱，由我来想办法还给他家。”

菊花站住，疑惑地看了大生一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生会想出这馊主意来。她朝大生呸了一声，眼泪快要下来了。

大生说：“你看，我说了我不说，你偏要我说，说了你又受不了。”

两人又继续往前捉着虫子。大生说：“其实吧，我两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这也不是什么丑事，总是要经历的，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菊花还是不语。

过了好一阵，菊花十分冷静地说：“大生，我同意。我发过誓，答应过你，非你不嫁。既然迟早是你的人，在这需要改变自己一生的关键时刻，我愿意先给你。就算是人家知道了我也不怕。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为了你，我什么都能豁出去。”

大生感动得眼圈红了。缓了一会，说道：“这会子，村里人都还没有下田来，我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是个机会，不如我两现在就在这......”

“你想死啊！看把你急的，胡说么事？”菊花咬着牙小声嗔道。

大生说：“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呀？！天助人愿，四处无人。这么深的棉花地，别说我们俩，就是藏一支部队也没问题。你放心吧，不会有人看见的。”

菊花想了想，觉得也是。她瞪了大生一眼，一跺脚：“哼，你坏死了！”

大生懂了，菊花同意了。他看了一眼四周，于是用脚在两家地之间的浅沟里使劲刨着、扫着，想尽量弄得平坦一些。然后半蹲着，脱了衣服，铺在地上，自己先躺在上面滚了滚，然后叫了菊花一声。菊花扭头一看，顿时脸上像泼了血似的。大生弯着腰，跑到菊花身边，拿去菊花手上的捉虫瓶子，放在地上，一把就将菊花拉进了怀里，抱了过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地上。菊花害羞，双手捂着脸。大生将菊花放好后，小心翼翼地一件件褪去菊花身上的衣服。看着菊花那玉骨冰肌，大生顿时两眼充血，心头鹿撞。他轻轻地揭开菊花的双手，先吻了她……在菊花一声尖叫后，大生便像那身边棉花叶上的一条打弓虫，不知疲倦地打着弓......

这一刻，天底下只有他们两人。

5

过了两天，黄家果然来提亲了。得知消息后，菊花留在了家里。等黄家人说明来意后，菊花对黄家人说：“这门亲事不能成了。”然后低下头，说：“我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东西你们都拿回去吧，以前你们家对我们家的帮助，我们家现在暂时拿不出来，但我们一定会尽快还的，说话算数。对不住了。”

女儿抢先的一番话，像一把重锤，直接把两位老人打蒙了。菊花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来，指着菊花大声喊道：“你是么意思啊？啊？！你怎么成了人家的人啦？”见菊花低头不语，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抓起身边的一把扫帚，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说，你怎么就成了人家的人了？你成了谁家的人了？！啊……你说呀？！”

菊花两眼呆滞地说：“你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吧，打死我都行。我做的事，我来承受。”

菊花的父亲坐在一旁，被菊花的几句话简直要气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家姑娘会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来。他觉得此时任何语言都不解决问题，他感到浑身的血直往头上冲，再也坐不住了，当着客人面，气急败坏地操起一根断了的锄头把就打去：“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不可！”

菊花坐着一动不动。媒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挡，结果一锄头把打在了自己身上。媒人疼得大叫了一声，菊花的父亲这才罢手。菊花的母亲赶紧上前，看打坏媒人了没有，忙不迭地赔不是。

见此情景，黄家人气呼呼地带着东西回去了。

当晚，母亲的气消了一些，来到菊花房间，问菊花：“你今天说的话是真是假？”

菊花答道：“是真的！”

“是不是和大生？”

菊花低头不语，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

母亲低声骂道：“一个姑娘家，亏你也不怕丑。”

“你们就知道骂我打我，这都是你们逼出来的。不是你们，我能这样吗？现在，我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做一次主。我现在是他家的人了，今后仍是他家的人。我不认为我是个坏人。”

菊花的母亲又去跟老头子商量，她觉得事已至此，不宜闹大，闹出去了只会丢自己姑娘的丑。也没有必要再去找大生父母理论。看来，自己的姑娘今后是要成为刘家的媳妇的了，现在把两家的关系搞僵了，解决不了问题不说，菊花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菊花的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由她去吧！”

很快，菊花拒嫁的事便闹得人人皆知，满村风雨。

6

菊花给大生说了黄家来提亲时发生的事。大生想了想，跑到街上搬运站，找到了姐夫。他想叫姐夫帮忙借点钱，于是便把钱的用处如实说清楚了。姐夫答应帮忙去借，但可能凑不齐。

回到家，大生同大哥坐了一会，他告诉大哥，他要帮菊花家还黄家的一千块钱，他说他已经找了姐夫、姨老表、还有同学，一共借了九百块钱，还差一百块，希望大哥帮忙。大哥说，我哪里有钱，只能明天去借借看了。

第二天，大哥借了六十块。还差一点，大生想到了家里给他盖婚房准备的木头，便悄悄地扛走一根粗的卖了。这样，一千块钱凑齐了。大生把钱给了菊花，让她妈托媒人去还了债。

一天晚上，大生的父亲得知大生在外借了一千块钱债，肺都要气炸了。老人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而且把自己好不容易准备的木料卖了一根，心头窝着的一团火嗤嗤地冒了上来，他指着大生，破口大骂了一通。要不是大生的母亲拦着，老人还想动手呢。

大生见父亲在气头上，觉得眼下最好出去回避几天，让父亲消消气。他跟母亲说了一声后，跑到了河对面的姐姐家。

恰巧，姐夫在外地做生意的同学贺云龙回来看望父母，晚上到姐夫家串门聊天。大生装作无事一般，同他们一起聊了起来，并亲切地叫贺云龙为龙哥。

闲聊中，大生得知贺云龙在汉正街做服装生意，而且生意做得很不错，赚了不少钱。老人们都在乡下，他要经常回来看看。

大生早就想离开这块黄土地了，对做生意很感兴趣，于是问了很多关于开店的事。贺云龙说，其实万事就是开头难，要想干点事，得要有胆量。开店难在前期要有一笔流动资金，只要运转起来就好了。

大生问：“你说像我这样，能不能把店开得起来？”

贺云龙说：“没问题。要我说，只要具备三个基本条件，都可以干。一是前期要有启动资金。二是有胆量，不怕失败。三是能吃苦。”

大生心想，三条我具备了后两条。至于资金嘛，借一借，先小打小闹，以后逐步发展。想到这，大生说：“龙哥，我想跟着你去学做生意，收下我这个徒弟吧！如果我真要是去了，还得靠你帮一把。”

贺云龙很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欢迎你去。多个熟人还热闹。当年我叫你姐夫去，他是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走不开。”

后来大生又详细问了问汉正街是什么样子，热闹不热闹，好不好找，还有贺云龙店铺的名字，等等。

当天晚上，大生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他眼前一亮，一个大胆的规划出炉了。

大生赖着姐夫又借了一笔钱。他跟姐姐说，他要去武汉闯一下，叫姐姐回家给父母还有菊花都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三天后，大生找到了汉正街。街上的店铺不多，他一家一家地转着看着。在街道中部，他看到了贺云龙的店，便快步走了过去。巧的是，贺云龙下午刚回到店里。看到大生，他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大生笑了笑，说：“听了你一番话，坐不住了。”

贺云龙说：“这样吧，你大老远来，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有话桌子上再说。”

晚上，大生向贺云龙说，这次来了，就不想回去了，想混出个样来。他谈了自己的基本想法。贺云龙听了表示赞同。但他指出，大生以前没做过生意，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希望他不要性急，先在自己店里干些日子，各方面都熟悉一下，让自己手把手地教他一阵，边学边准备自己开店的事，这样，成功的把握性会更大些。同时，贺云龙也答应借点钱让他把摊子先支起来。

为了给大生省点钱，贺云龙说，这些天暂时在我店里的钢丝床上凑合凑合吧，回头再慢慢去租房。

在贺云龙的帮助下，大生终于在汉正街上一个小角落租了一个廉价小铺子，开始做起了学生用品生意。

大生的生意起初做得艰难，有时一天也没几个顾客。开张两个月，只有零星销量。

生意不好，大生颇有压力。第一个春节，他没有回家，他觉得现在回去不是时候。贺云龙要回乡下陪老人过年，大生托他给父母捎了一点过年的钱，给菊花买了一件外套和带了一封信，请贺云龙一并捎给姐姐转交。

收到大生的来信后，菊花高兴得几晚都没睡好。她一直操心大生在武汉的情况，但没有太多的信息来源，只是听说他开了个小店，也不知道生意情况如何。她想，一个人支撑一个店一定会很累。她担心他累坏了身子，她多么想去帮他一把呀，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有时候恨自己很没用。她想大生想得很苦，可又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自己的母亲。晚上，她常常一个人在被窝里独自流泪。现在好了，她终于得到了大生在武汉的一些情况。虽说店还没大的起色，但她相信大生的能力和毅力。这个春节他不回家过年，她非常理解，她也觉得不是时候，她支持大生。大生来信告诉她，再过些时，等铺子有点眉目了，就叫她去武汉，两人一起做生意，过日子。

7

改革开放那年的一天，贺云龙突然找到大生，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说政府要恢复汉正街小商品市场了。以后，很多物资将从这里批发到全省各地甚至外省。他说他准备扩大门面，搞服装批发。建议大生抓住机会，赶紧行动。

很快，政府启动了汉正街小商品市场的建设，大生也有了一个好的摊位。几乎在一夜之间，汉正街批发市场正式启幕迎客。

大生感到自己赶上了一个好时候，生意日渐好了起来，进货量、出货量一月比一月大，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店里的收入也十分可观。他很快把龙哥借给他的钱还了一半，另一半打算再缓一段时间，他得留一部分资金做周转。当下，他最急需的是帮手，他觉得是时候叫菊花来了。

在叫菊花来汉的问题上，大生很慎重。他想，他不是叫个一般人，让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菊花不一样，她来之日，便是从姑娘正式成为媳妇之日，就意味着一个新家庭的成立。他要等到条件基本成熟。现在，他觉得可以给菊花一个家了。

大生用贺云龙店里的座机给姐夫打了一个电话，在通报了自己的基本情况后，叫姐姐明天这个时候在姐夫那部电话机旁等电话，他说有重要事情要委托姐姐去办。

第二天，大生同姐姐通上了电话。大生向姐姐讲了自己缺乏人手的情况，想叫菊花去武汉，同时把婚结了。他说他已托人带回去了一些东西，作为彩礼，委托姐姐在给父母说一声后送到菊花家，代表父母正式向菊花父母提亲。然后带着菊花去公社民政助理那里办理结婚证。他说，这些事他已分别向菊花并托人找民政助理说好了。姐姐听了很高兴，说：“这边的事，有我和你姐夫，你就放心吧。”

大生托人同时捎回去还有三封信，一封是给菊花的，一封是给菊花父母的，还有一封是给自己父母的。

大生认为，给菊花她父母的信很重要。你想啊，你叫人家姑娘去武汉，不就是要娶人家姑娘做媳妇了吗？自己不能亲自去接，更不能出八抬大轿去请，那还不应该给老人写封信，在纸上叩个头，喊一声亲爷亲娘（当地人对岳父岳母的称呼）？之前给老人们添了那么多烦心事，不该给老人道个歉？姑娘就要到手了，那还不应该给老人们说几句好听的，让他们开开心？还有，是时候该给老人们汇报汇报自己的生意情况了，让老人们觉得把自己的姑娘交给他值得、放心！对吧？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否则，就不是刘大生。

果然，菊花父母听完信后，那两张黝黑的、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了久违了的笑容，如同两幅精致的版画。

菊花也笑了，她笑得很满足。重要的是，她的一颗心稳稳地搁在了肚子里。

大生家这边，在给父母的信中，告知了娶菊花的事。说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二老都不用操心，等他们回去时一定给二老抱个孙子回。两位老人听了喜不自禁。

很快，大生的母亲收住了笑容。母亲想想后纠结了，觉得怪对不住孩子的，虽说孩子闯出来了，要娶媳妇了，可自己不但没有帮儿子，反而让儿子不高兴的离开家。老人满腹愧疚地叹了一声：“唉！当初不应该那样骂儿子的。”那意思，也是在责备大生的父亲。

大生的父亲在一旁立刻接话：“不骂？！不骂他能有今天？”

大生的母亲愤愤地说：“这么说，你还有功了。”

大生给菊花还带回去了一些钱，让她做盘缠。在给菊花的信中，大生嘱咐了很多，菊花反复看了几遍。她都记住了。

早上，姐姐按照弟弟的要求，先回到娘家见过父母。然后和母亲一道来到了菊花家正式提亲。两家人高兴得有说不完的话。

下午，姐姐带着菊花去办结婚证。在路过大生家时，菊花突然提出要进屋去见一下老人们。姐姐高兴地同意了。

见菊花来了，大生的父母连忙起身相迎。菊花进屋后，当着两位老人面，叫了一声：“伯伯，姆妈。”然后，跪下了。

老人们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急得大生的母亲忙跑上前去，想扶菊花起来，嘴里不停地喊：“哟……我的儿呃，快起来，快起来！这怎得了，这怎得了喔！”

老人被弄得措手不及，有些慌乱。大生的母亲想，姑娘都改口了，我们做老的总得给孩子一点么东西作纪念唦，可一时又不知给么东西合适。大生的母亲突然想起了大生他家家婆婆（即外婆）传给她的一只银戒指，她一直戴在手上，早指望有一日能传给二儿媳。这不，时候到了。她慌忙中取了好一阵才从手上取了下来：“姑娘，过去的事，太委屈你了。你们结婚这么大的事，早前大生也没跟我们说，我们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点东西。这是我出嫁时，大生他家家婆婆送给我的，不是么值钱物，你别嫌弃。现在我把它传给你，等你以后再传给你们的儿媳妇吧！”

大生母亲的话让菊花的脸刷地红了。老人嘱咐道：“到了汉口，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啊？！注意身子，早点让我们抱个孙子。家里的事你放心，你去了武汉，乡下这两家就是一家了，我们会相互照应的。”

大生的母亲边说边抹着泪。菊花也热泪盈眶。大生的母亲转向大生的姐姐，笑着说：“去吧，带着姑娘去吧。”

菊花动身了。到了汉口汽车站，她按照大生给的电话号码，联系上了大生。在电话这头，菊花叫了一声“大生”后，便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几天，大生兴奋的不得了，走路都哼哼呀呀的。菊花就要来了，他们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能不高兴吗？大生把租好的房子布置得很喜庆，房子一室一厅一卫，虽然小了点，可经过刷白后很像样子，他还买了一张喜子贴在了床头。

下午，大生把菊花接回来后，两人先去他早就看好的一家照相馆照了一张结婚照，找了一个小馆子，特意请贺云龙一家晚上一起吃了一顿饭，喝了点酒，贺云龙夫妇俩当见证人，这就算结婚了。

8

大生终于还清了包括贺云龙的余款在内的所有借款。菊花对大生说，国家已经提出改革开放了，今后大家手里会逐渐有钱了，以后的批发生意的前景应该很好，我们不如早点动手，再申请一家公司，也搞服装批发去。

两人想到了一块。决心已定，可在给公司取名时两人犯了难。还是菊花说，就叫“九月菊服装批发有限公司”吧。她说：“我们这个小家很多事都与九月有关，我是九月生；你是九月来汉口，也像一次重生一样；我们的孩子也将是九月生；还有我们俩……”菊花的脸红了，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总之，九月也好，菊花也好，都象征着收获。”大生听了，顿时觉得菊花的情商蛮高，这名字蛮有寓意。

公司很快批了下来，这对年轻人开始了一段新的创业。

春节就要到了，这是大生和菊花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原打算两人一起回家过年，菊花说，今年春节就不回了，新婚的第一个春节回去过年，钱不会少花。可眼下，我们的新公司刚搞起来，资金还很紧张，有很多事需要我们在春节期间去做。再说了，我妊娠反应这么大，回去也过不好。等明年春节再回，那时，孩子有几个月大了，岂不更热闹。大生完全赞成媳妇的意见。

春节之后，大生两口子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两口子分了一下工，大生主要跑外，菊花则守店。后来，菊花的肚子越来越大，每天累得腰酸腿胀，已经撑不下一天了。

菊花的预产期是九月初，还有几天就要生了。

这天早上，菊花出现临产征兆，大生赶紧送她到医院。人送进去了三个小时不见消息，大生急得满头是汗。这时，一位医生出来：“哪位是谢菊花的家属？”

“是我，我是！”

“产妇难产，可能会出现大出血，家属要有思想准备。需要家属在这上面签字。”

大生一听慌了神，带着哭腔地说：“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住大人和孩子。”

“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医生说完，产房门被关上了。

过了一会，一护士开了门，叫道：“谢菊花的家属！”

大生心里一咯噔，忙答道：“在，我是。”

“产妇大出血，正在抢救。家属要有思想准备。”护士说完，门又关上了。

大生像疯了似的在产房门外来回乱窜。他想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看里面。但玻璃被刷过白漆，看不清。他快要急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产房门终于开了，还是那位护士出来了，看到大生后，说：“生一男孩，男孩健康。产妇经过抢救，已脱离生命危险。”大生这才放了心，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家属终于可以探望了。大生跌跌撞撞地跑到菊花病床边，抓着菊花的手，像个孩子似的，“哇”地一声哭了：“菊花！你没事吧？”

菊花脸色蜡白。看到大生，她无力说话，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了点头。

几天后，菊花和孩子被接了回来，大生一刻也不离地照顾这母子俩。菊花的身体恢复很快，看着孩子熟睡的样子，菊花说：“刚来到人世间，就经历了一场灾难。这孩子会有后福的。”大生富有深意地说：“是啊，我们都经历了一场灾难。风雨过后，见到彩虹了。”

菊花坐月子，店里实在忙不过来。一天，大生和菊花商量添帮手的事，顺便谈了自己思虑已久的一些打算和想法，看菊花是否同意。

他说，你弟弟国栋今年高考未中，既然他不想复读再考了，趁我两现在有这个条件，就不要让他去继承祖辈扛犁种地的事业了，就叫他来这里，我们一起做生意吧。眼下，我们也正缺帮手。他来后，我们把他带一带，适当的时候给他支个摊子，让他自立门户独闯世界去。这样，也就免去了老人们的一桩心事。再过年把，我们就去买一套面积大点的房子，彻底改变我们居无定所的日子。日后，乡下来个人也方便。再往后，花点钱把两家老人的房子修缮修缮。还有，我大哥那里，孩子们还小，我们还得帮帮他。未来，我两肩上的责任和担子还重着呢，我们得拉着城里的，扶着乡下的一起往前奔。

大生对这个大家庭的远景规划，让菊花听得眉飞色舞。心想，还是他看得远。这个男人，心大着呢！跟着她，是我的福分。菊花调皮地说，一切听我面前这位“家长”的。

很快，国栋就来了。这时，他们两口子才觉得可以喘一口气了。

9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功夫又要过年了。大生和菊花商定好了，决定拖家带口回家热热闹闹过个年，并把结婚酒席补办了。他们提前给两家老人汇去了过年和置办酒席的费用，然后带着国栋和孩子回乡下了。

儿子儿媳要回来过年了，大生的母亲脸上整天像挂着一朵花一样。老人接到信后就开始给他们收拾房子，又是打扫，又是清洗，床上用品都是新置办的，还把养了一年多的猪也杀了。

大生机敏活泛，到家后，首先来到了老亲爷、老亲娘家。进了门也不叫亲爷亲娘了，而是伯伯、姆妈叫的那个甜呐，叫得老人们心花怒放。菊花抱着儿子赶紧上前去，大生拉起儿子的小手，喊到：“儿子，快叫家家（方言读gaga）爹爹，家家（gaga）婆婆。”老人们见了外孙子，真是眉欢眼笑，喜气洋洋，热闹的气氛一下子掀到了高潮。菊花的母亲撩起前襟，将自己的两手快速地擦了擦，从女儿怀里接过了小外孙。

坐下来后，大生说，这次打算利用过年的机会，办几桌酒席，把两家亲戚里道的都请一下，就放在那边（指大生家）办吧，您啷们也就不受累了。老人们连连点头赞许。

孩子被他家家婆婆抱着。菊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大生同父母谈笑风生，她由衷地笑了。

大生一转脸，看见了菊花那张动人的笑脸，他想到了花中四君子之一的菊花。对呀，妻子那如花的笑脸，不就是一朵盛开的、娇艳圣洁的菊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