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进了”

“球进了”

（小小说）

作者：刘木清

“世界杯”来了，这段时间可把贾老汉的作息打乱了。

贾老汉是一伪球迷，平时并不显热爱足球，也不看足球，可就是喜欢看世界杯。用他的话说，“平时，他们那是练球，不好看。世界杯上才是真踢球，那才叫好看呢。”嗨，都是踢球，不一样吗？老汉说：“不一样。到了世界杯，就是走上了战场，为国家而战，能一样吗？”贾老汉什么都爱较真，细想起来，确有道理。

世界杯刚开赛的那几天，贾老汉几乎场场球都不落下。可是看了几天，觉着身体受不了了，白天光犯困，后来只看完一场比赛就去睡了，第二天再看落下的比赛的重播。

贾老汉看足球，看起来似乎是看热闹，其实不然，老汉也是一位老粉丝。他喜爱梅西的儒雅，C罗的沉稳，内马尔的睿智。而这次世界杯，他又多了一位崇拜的球星，那就是法国队10号球员19岁青年姆巴佩。

这两天，谈起姆巴佩，贾老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正是自己崇拜的那位“小小少年”在1/8决赛中的逆天表现，亲手将世界球王梅西送回了老家。对此，贾老汉心里若有所失。然而，虽然他不忍看到梅西在离开球场那一刻的失落表情，但他却又很喜欢那位法国足球新星，觉得他前途无量。哎，物竞天择，赛场无情！

贾老汉看足球，除了与球迷们同喜同悲外，还有一个嗜好，就是特别喜欢听解说员那一声声嘶力竭地呼喊：“球进了！”每当听到那一声喊，老汉就会血脉偾张。他觉得那一声“球进了”，像冲锋号角，激情饱满，催人向上，蕴含着只有拼才会赢的人生哲理。只是有别于他人的是，无论是哪个队进球了，他都一样高兴。他说；“世界杯的每一粒进球为世界瞩目，也是球员人生的辉煌一瞬，谁赢都精彩。一位真正的球迷，应该笑迎每一个球员的成就。再说了，每一个球员进球的方式各有差异，欣赏每一粒进球，就是欣赏他人别样的成功。”所以，当解说员高喊“球进了”时，他总会兴奋地挥动右拳，大声喊道：“球进了！”他孙子听多了，也学着他爷爷的样子：“球进了！”“球进了！”

贾老汉退休几年了，平日每天围着两件事忙着，一是接送孙子上学放学，二是在家写写画画，日子过得很充实。今天是孙子暑假前的最后一天课。下午，贾老汉早早就来到了孙子的学校门前等候。放学了，学生们潮水般地涌出校门，贾老汉的孙子老远看见了他爷爷，展开双臂，像鸟儿展翅飞翔似的朝他爷爷奔来，背上的书包沉重得像一只无形的手按着飞不起来，孙子老远就喊道：“爷爷，球进了！”孙子跑到他爷爷跟前，差点没刹住脚，贾老汉用双手将其紧紧搂住，边问：“什么‘球进了’？”孙子没有回答，而是匆匆取下书包，踮起右脚尖，屈膝，将书包放在腿上，拉开拉链，双手在里面快速翻着，接着取出几张卷子，递给他爷爷：“爷爷，你看。”贾老汉打开一看，呵，一张是“学生综合素质评价”，里面的评价项目全部评为A级。贾老汉眼一瞥，看到了“班主任评语”栏，看着看着，老汉乐得咧开了嘴：“本学期的你，继续保持和发扬了努力、好学、善良、团结同学的优点。你那清脆的回答问题的声音，显示了你强烈的表现欲望。记住，勇于表现自己是成功者必备的素质。”贾老汉又看了看“期末统一质量检测语文试卷”和“数学试卷”，全是100分。见爷爷很高兴，孙子仰着头有些得意地问：“爷爷，我这算不算像足球场上‘球进了’一样呢？”贾老汉高兴地忙回答道：“哦——，算，算，当然算。你这一场球，‘球进啦！’”然后，伸出右手，孙子很快领会，两只一大一小的右手有力地对击了一下：“耶！”

爷孙两前脚进家门，贾老汉的儿子后脚跟了进来。儿子说：“老远看见你们爷孙两高兴的了得，莫非有什么高兴的事？”孙子正要开口，贾老汉将右手食指举到自己嘴边，示意孙子，自己抢先卖了关子：“呵呵，球进啦！”儿子不知所云。贾老汉对孙子说：“把那几张卷子拿给你爸爸看看。”儿子换了鞋，放下手提包，接过卷子打开一看，自然明白了，对着他儿子，翘起大拇指：“儿子，真棒！真是‘球进啦’！”。说完，走到自己手提包前：“让你们看看，我也来一个‘球进啦！’”只见他从包中掏出一个大红包，抽出厚厚一扎百元现钞，孙子喊道：“哇，好多钱。爸爸发奖金啦。”孙子他爸说：“爸爸负责的一个科研项目成功了，这是单位发的奖金。” 贾老汉高兴之余，猛然想到前天刚收到的文学作品获奖证书，于是从书房拿了出来，笑对孙子：“看，怎么样？我也‘球进啦’。”见这三代人闹了好一阵，贾老汉的老伴开口了：“好啦，吃饭吧。”她指着餐厅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说：“为了你们的‘球进了’，我给你们做了一桌好吃的，这算不算也是‘球进了’啊?”大家拥进餐厅，连忙说：“算，算，太算了！”大家坐了下来，孙子转过脸，望着身边的妈妈说：“妈妈，我大家都进球了，就缺你啦。”他妈妈说：“是吗？好，等着啊！”说着，离开座位，径直去了卧房，很快转回来，右手背后，一脸灿烂，来到她儿子跟前：“铛铛铛铛——，宝贝，看，这是什么呀？”孙子他妈举着一个大红本本，说：“这是妈妈刚刚取得的研究生毕业证书喔。怎么样，也算‘球进了’吧？”她儿子跳了起来：“算，算。快给我看看。”

一家人这才略归平静，高兴地开始用餐。吃了一会儿，孙子似乎有些不快，低着头，用筷子在自己饭碗里来回戳着，疑惑地喃喃道：“可是，中国队啥时也能‘球进了’呀？”孙子他爸看出了儿子的心事，赶紧接过话来，说：“快了。昨天新闻联播里还说了，现在全国已经建了两万多个足球场，你们小学生不是也开设足球课了吗？好好学，再过几年，等你们长大了，中国队也就会有‘球进了’那一天。说不定，下一个梅西就出自咱们家呢。”大家异口同声地应和：“对，没错！”接着，一阵郎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