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

对沉香的认识缘于一个朋友，他是个安静且温和的家伙。年轻的时候走过一些地方，也算见多识广。他收藏的大件小件也不少，每天陪着一些形形色色的所谓古董的时间，甚至多过他的妻儿。 他那天穿着一件素色的袍子，窝在一个躺椅上，有点慵懒的样子。见我进来，只笑着点了下头。

我调侃他:“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他哈哈哈地笑，似乎把茶台上电炉里的水一下子笑开了。

笑过后，他坐平了身子。在茶台上冲冲泡泡了一阵子，递给我一小杯茶。茶水是清清沥沥的琥珀色，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

“什么茶？这么可爱？”我有点迫不及待地问。他诡异地一笑:“头一次听有人用可爱来形容茶的，你尝尝看？”

我闻了闻茶香，浅尝了一小口。茶水入口清新甜美，似乎有种若有若无的兰花香味儿…… 后来朋友告诉我，这是用煮了沉香的水冲泡的绿茶，才有了若似兰花的茶香。而用沉香煮普洱茶，则会有一种更醇香的味道。

他说沉香是万香之首，佛教的最高香品，除了可以煮茶，还可以药用、香薰，情绪不佳的时候可以平静人的思想和精神。 他说早年间很辛苦，为了生计东奔西走。有一年快新年的时候，跟朋友在家里用沉香煮茶喝。后来他发达了，换了个新茶壶，那个煮过沉香的旧茶壶就一直放在一个角落里没再用。忘了里面还剩了半壶水和一小块沉香。

过了大概几个月左右，突然有一天他闻到了一股奇妙的清香，寻着清香，才发现那泡在半壶清水里的一小块沉香长出了新绿，它竟然活了，当时真是感慨生命之神奇，从此便爱沉香如命。 后来偶尔情绪不佳时就想起朋友的话，可惜一直懒惰也没能寻得一块好香来享用。

十年前，我第一次去马来西亚的时候，在当地买了一块加里曼丹的沉香吊坠，当时不懂什么水沉、木沉、奇楠的，只感觉随形的一块，淡淡的清香，配了根简单的吊绳，很雅气，价格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买了。 前几年，我和老公在商场看到一个沉香吊坠，是一个站观音的雕件。观音脸开得很慈祥，感觉很有眼缘，便让服务员拿出来看。凑近闻了闻，有一种甘甜的香味，沁人心脾，是一种不同于之前的沉香味。

卖货的说这是越南芽庄香。当时老公用另类的眼神看着我说，别的女人都是看钻戒、珠宝，你怎么拿着块木头看个没完没了？问了下价格，贵得很离谱，也就没有买了。 在此之后大概过了一年的某天，我正在家里午休，老公从外面回来把我叫醒，拿了个小盒子，神神秘秘地笑。我问他什么，他把盒子打开是一件雕工精致的观音雕件，我拿起来闻了闻，有种温和纯正的香味。

他说:“怎么样？这次去海南专门找懂行的朋友帮选的，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这个？”

“这是什么香？”我问。

“海南香？”他挠了挠头说。

“还分那么多香啊？还不都是沉香？”他故作机敏地补充道。

我笑了笑说:“谢谢你啊！亲爱的，南戴观音女戴佛，而且这种味道醇厚独特还是你戴比较合适些。”

“你这女人真是难懂，你是想让我再给你请个佛雕？”他嘟嘟囔囔地把吊坠挂在了脖子上，却也出奇的好看，跟之前戴金戴玉的感觉截然不同，竟有一种别致的雅气。

此后，除了夏天容易出汗的季节，他几乎经常戴这个沉香吊坠，几乎很少离身。我偶尔就会笑他说:“怎么你也开始喜欢上木头了？哈哈哈……” 他总是故做严肃:“别瞎说，这可是观音菩萨。”

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我坐在一把靠窗的椅子上，品着一杯淡淡的清茶。看窗外的秋阳落在一棵银杏树上，金灿灿的好看。回想走过半生，青春早已不在，人生已过大半。这些年，日子虽然过得平平淡淡，却也悠然自在。细想人不就如沉香一样吗？把创伤和苦难埋在心底，却让泪痕化作清香留与世人。 所以在我看来沉香不仅是一种佛家的圣物，也是通天地之灵气的豁达之物。

如果把沉香喻人生，那么年少如加里曼丹水沉香的淡雅;青春如越南芽庄香的甘甜;不惑如海南香的醇厚。人在沉香里看日子，每一天都清甜如蜜。

/刘思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