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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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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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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井.故人

无论我走多远,总忘不掉我的衣胞地,忘不了滋养我长大的古井,感觉那幽深的井水犹如故人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

我的衣胞地名叫麻布桥。关于这个村名,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相传一百多年前,我们村子里河塘众多,七零八落,弯弯曲曲的环绕着若干个小垛子,垛子上散散落落住着一些种租田的人家。东垛子上有个叫刘叶氏的妇女,她生了八个女儿,为了女儿出嫁时人人都有一顶蚊帐,没日没夜捻麻纺纱,捻出了几匹土夏布。打鬼子那时,新四军行军到东垛子,村头浮桥断了,战士们只能蹚水过河。时值严冬,河里结了厚厚的冰,刺骨的河水冻得战士们直打颤。心地善良的刘叶氏,忙从家中捧出所有的土夏布,叫人卖了,买了两船木头为战士们架起了一座小木桥,当地百姓和战士们感怀其情,将这座桥取名“麻布桥”!

衣胞地老屋的东边有一排高大的银杏树,树下一大丛紫荆、一大簇月月红和一团火红的一串红。西边是一畦碧绿的菜地,菜园四周全部用富实的篱笆围着。屋后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老宣堡港,清澈见底的河水静静地流淌,那成群结队的小鱼和呆头呆脑的小青虾,一趟一趟地在水面上游。老屋的西南角是一口漾着微波的古井,常年为庄户人提供源源不断、清澈的井水。听爷爷说,这古井是高祖父“三年不吃一粒盐,不食一滴油”节省下来的钱而置办的一个家当,供奉整个垛子的庄户人人畜饮用。

古井井深数米,呈圆桶状,口径不足一米,青砖井壁上长满了一层墨绿色的苔藓,井圈由老青石围着,已经圆润光滑,井栏被打水的绳索摩擦成一道道沟痕,栏帮上记载打井年份的字已经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自从有了井后,老屋门前整天门庭若市,人头攒动。高祖父留下的家风家训是互尊互敬,相互关心、互相帮助。一家人一直默默的传承着。挑水、洗衣的人来了,家里人总要主动上前打个招呼;来者如忘记带板凳、搓衣板之类东西,家人知道后总会从家中拿来递上;如没有吃饭,总要把他们留下吃点。因而,庄户人都乐意到我家的井上来挑水、洗洗刷刷。

早上的古井,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刻。左邻右舍、村前庄后庄户人家的男劳力纷纷前来汲水,或肩挑、或手提,老远处就听见吊桶碰撞井沿发出的哐里哐啷声,抑扬顿挫的号子声;女人们一窝蜂似的前来洗衣、淘米、洗菜,棒槌声、说笑声不绝于耳,总是让我想起李白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优美意境。孩子们跟随着大人前来凑热闹,三五成群嬉戏打闹。那时生活虽然清贫艰苦,空气中依然时常荡漾着人们的欢声笑语。老井像位慈祥的母亲,怀坐在岁月的时光里,用乳汁般甘甜的井水滋养着她的儿女,繁衍了一代又一代。

小时候,我喜欢趴在井栏上俯望古井,看看幽暗的井水映照出自己清晰的脸庞,那清澈透亮的井水,恰似溢满秋波的眼眸深情地看着我。大人怕我稍不留神掉进井里,时常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拖回家,可一溜烟的功夫,我又转到了井边,伸长脖子在井口呐喊几声,听听井里发出的嗡嗡的混响,找上几个砖块瓦砾往井里一扔,看看激起的阵阵涟漪。

看见人们打水,儿时的我总觉得十分新鲜、好玩。我总要缠着大人让我打一下水。我放下铁桶,铁桶就像顽皮的孩童的脑袋摇摇晃晃不停,东一歪,西一斜,就是难以入水。爷爷见我鼓捣了半天没有提上水,走到身边,示范着把水桶倒扣下去,一甩,一扣,快速提绳,三下五除二一桶水就提了上来。“凡事都有技巧,必须掌握技巧!”爷爷的教诲,我一直铭刻在心底。

井水冬暖夏凉。热浪滚滚,暑热难耐时,男人们总喜欢穿个短裤,女人们外加个吊吊衫,旁若无人地洗个冷水澡,一桶井水从头浇到脚跟,“透心凉、透心凉!”,那种是常人难以体味到的惬意和爽快。那时,没有冰箱,夏天把西瓜往井水里一泡,清凉可口,透心的幽幽凉意。冬天人们洗衣、洗碗筷,井水冒热气,不伤手,这场景一直悠远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古井无怨无悔为庄户人,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赖以生存的水资源,从这口古井边,曾走出了受到毛主席接见的三爷爷,数十个大学生。

岁月嬗变,时代变迁。自来水普及,庄户人彻底告别提水担水的历史。往日的喧嚣热闹一去不复返。古井像一个被冷落的遗弃老人,但始终保持着那质朴奉献的初心,坚守着井水般清幽的情愫,虔诚地奉献着自己的清泉,供人们用于抗旱、浇菜。

故人逝去,古井尚存。饮水思源,我难以割舍对古井别样的情愫,对先辈无限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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