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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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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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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老屋

一场秋雨洗尽铅华,空气格外清新,淋湿的树叶青翠欲滴。踏着泥泞的羊肠小道,我又一次梦回老屋,一觉醒来时已是晨曦渐露。

我隔三差五经常做这样的梦,那是我童年曾经生活的地方。

我老家居住地叫麻布桥。关于这个村名,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相传一百多年前,我们村子里河塘众多,七零八落,弯弯曲曲的环绕着若干个小垛子,垛子上散散落落住着一些种租田的人家。东垛子上有个叫刘叶氏的妇女,她生了八个女儿,为了女儿出嫁时人人都有一顶蚊帐,她没日没夜捻麻纺纱,捻出了几匹土夏布。打鬼子那时,新四军行军到东垛子,村头浮桥断了,战士们只能趟水过河。时值严冬,河里结了厚厚的冰,刺骨的河水冻得战士们直打颤。心地善良的刘叶氏,忙从家中捧出所有的土夏布,叫人卖了,买了两船木头为战士们架起了一座小木桥,当地百姓和战士们感怀其情,取名“麻布桥”!

我家的老屋就建在麻布桥的南边,老屋东山有一排高大的银杏树,树下一大丛紫荆、一大簇月月红和一团火红的一串红。西山是一畦碧绿的菜地,菜园四周全部用篱笆围着。屋后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老宣堡港,清澈见底的河水静静地流淌,那成群结队的小鱼和呆头呆脑的小青虾,一趟一趟地在水面上游。河坡上生长着4棵造型迥异的桃树,一半掩映老屋的窗户,一半蜿蜒伸向悠悠的小河,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那娇艳欲滴的花朵,如同一朵朵粉色的云彩,飘荡在空中,点缀着那静谧的老屋。老屋的后面是空阔的场地,老屋的南边是一排四面透风的茅草屋,茅草屋上爬满藤蔓,丝瓜、瓠子东一个、西一个挂着。

每到盛夏时节,纳凉的男女老少常常围拢到我家老屋屋后,一边感受河风给人带来的凉爽和惬意,一边摇着扇子海阔天空地谈论着家长里短、人间糗事。

那时,我的二爷爷是生产小队会计,执掌着生产队仓库的钥匙。他看管仓库可谓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二奶奶趁给二爷爷送饭之际,偷了几捧黄豆准备回家熬点肴菜给生病的女儿开开胃口,二爷爷知情后,还执意倒了下来。我们兄妹俩见花生上场,总认为二爷爷看守可以随心所欲痛痛快快的吃一下,便齐刷刷的跑到晒场上,准备动手抓。谁知,兄妹俩的双手刚一伸出,便遭到了二爷爷竹杖的痛击,两个人疼得哇哇直哭,飞奔着回家向二奶奶告状。在当地,至今还传颂着二爷爷许多堂堂正正、不循私情的感人故事。

听家人说,我家三爷爷是共产党员,地下情报站站长。虽然天生手残,却十分机智勇敢。他先后参加过宣家堡战斗、黄桥决战等大大小小几十个战役,经常冒着生命危险,不顾严寒饥饿,顶着风雨,趁着黑夜,穿芦荡、越沟坎,给解放军运弹药、送物品,抬伤员。三爷爷立功后,还到北京受过毛主席的接见。我们一家人一直引以为荣。

据长辈介绍,我家的老屋是曾祖父母和六个儿女共同吃苦耐劳、节衣缩食新建而成的,里面生活着四户人家。(三爷爷年少时离家参加革命,姑奶奶长大出嫁)老屋住的最大长者是大爷爷,他是个残疾人,双手肢残,双腿截肢,全靠拐棍行走。3户人家主动挑起照料大爷爷的担子。大爷爷轮到谁家,哪家负责早晨为他打水、挤牙膏;中午为他盛饭端汤;晚上为他整床盖被,直到大爷爷噙着泪水依依不舍地离世。

老屋里的住户都要面子、爱清洁、讲和气。每户除做好自家的保洁外,对于公共的堂屋,总是主动打扫卫生。夫妻之间、邻里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大家都能相互包容忍着,不肯表露出来,怕外人看笑话。有好吃的,总是主动拿出来与大家一道分享。哪一户来了亲戚朋友,煮饭时,宁可多放几瓢水、让大家弄个软饱;吃饭时,宁可多添几双筷子,也要让大家聚在一起,凑个热闹。

记忆中的老屋整天门庭若市,进进出出,人头攒动。尤其到了吃饭时刻,就像“长江饭店”,人群一波接着一波。每到傍晚,鸟儿归巢似的纷纷到家后,孩子们个个粉墨登场,大闹天空。有哭的,有闹的,有打斗的,有缠着大人不离手的,虽然这样,大家依然觉得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老屋的主人曾祖父留下的家风家训是互尊互敬,相互关心、互相帮助。一家人一直默默的传承着。家里人相见要礼貌相待,遇见生人,也要主动招呼一下。谁家有困难,都要伸出援助之手,主动帮一把。谁遇到烦心事,都要关心一下,帮助化解。在我10岁的一天深夜里,突然高烧不退,疼得哇哇直叫,大家闻讯后纷纷起床,轮流将我背到卫生院。当得知我要住院,父母手头经济拮据时,都伸出了援助之手,纷纷慷慨解囊,鼎力相助,感动得我们一家人直掉眼泪。

在老屋生活的日子里,既充满了温馨和爱,也不泛酸楚和心痛。前面低矮破旧的茅草房,碰上狂风肆虐的时候,风呼呼地往里钻,灯都无法亮着,整个屋子漆黑一团;每逢下雨的日子,总要将脚盆、洗澡盆以及锅碗瓢盆全用来等漏;尤其每到台风来临时,那茅草房就像轿子似摇晃不停,似乎要散架的样子,这时,全家老少齐上阵,有的往屋上洒水,有的将木板、房门往屋上扔,防止盖屋草掀飞,有的用木棍支撑,防止屋子倾倒,虽然一家人使尽全身的力气,用尽所能想到的法子,最东边的一间老屋依然轰然倒下,爷爷被压在下面,我们全家人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把爷爷救了出来,还好没有大碍。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大家的腰包逐渐鼓了起来,其他几户另起炉灶,重新建房。1985年春,经过作价将老屋全部并给爷爷,爷爷成了老屋唯一的主人。

爷爷、奶奶生有六个儿子,为了给每个儿子都有个交代,都能成家立业,春天,他俩到沟头田边扯枸杞叶、刨枸杞根到药店出售;夏天,拖着那佝偻的身子到河里摸螺丝,到集镇上换成钞票;秋天,总是躬着身子前往田里捡稻穗到粮店出卖;冬天,冒着凛冽的寒风到田间挖野菜,到菜场去卖……当把五个儿子都忙大了有了工作,都拥有自己的房子,成了家有了孩子,爷爷奶奶却因病离开了我们,老屋留给了单身汉的二叔。

二叔孤寡无后,孑然一身,村里给其办理了分散五保户。因考虑房屋年代久远,政府劝二叔入住敬老院,虽然镇村干部多次做思想工作,二叔初心不改,坚如磐石。二叔头后往后一甩,胡子撅得老高老高,冷不丁地说,他住在这里一辈子,觉得没有哪里不好。老屋前面还埋葬着自己的父母,就是死了也要和父母埋葬在一起。

老屋,你虽然无声,却阅尽了人间的悲欢离合。老屋,你虽然无语,却见证了人间的大爱情怀。怎能不时常梦回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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