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利
天说冷就冷了起来,进入了三九四九,干巴巴的黄土地被冻得裂开了一道道缝隙,河滩里、村庄、街巷、院落里陷无了无比的寂静。阳光下,那些缝隙与黄土地的沟壑形成一种天然的形状,一圈圈类似于梯田,又像半打开的伞,有说不出的壮观。
对于这样冷的天气,乡村已经习以为常,人们裹上了厚厚的棉衣,走到外面时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手里的活,耳朵冻得通红。天再冷,可是每天有做不完的农活,不管什么样的温度,人的身影总会摇曳在窑洞与黄土地上,滴水成冰的日子里,复杂的事情简单办,人们都缩手缩脚,出门时穿上羽绒服,带上帽子,遇到一阵阵冷风时,脸上露出了一排僵硬的牙齿与表情,而围在灶火旁烤火取暖成为了最温暖的一件事情。
清早起来扫院子的人,戴着羊毛手套,手还是被冻得通红,刚刚拿出一只手甩掉鼻子里的鼻涕,只见鼻涕刚一落地,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鸡食冻住了,前一夜忘拿回家,这时放在屋里也化不开,鸡的早餐得推迟了。拿着刷牙筒刷牙的姑娘,刚把牙膏抹到牙刷上准备开始刷牙的时候,发现牙膏冻在了牙刷上,没过多久,发现拿在另一手里的牙膏筒子里的水也结上了冰。放在院子里的水桶给冻裂了,厚厚的冰疙瘩死死的镶嵌在里面,公鸡冻得卧在地上,正在下蛋的母鸡不知怎么地竟把屁眼粘在了鸡蛋壳上,怎么也下不来,边走边叫的母鸡,等着人来把蛋弄下来……
进入腊月天,上街置办年货的人,口里呵出的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围在嘴跟前的围巾冻住了。以前没有这样的冷吧,人们自言自语到。“冷呢,每年都要冷上这么一两个月,冷的时候记得冷,过去了人们就忘记了……”
我童年记忆里的冬天就非常的冷,那时候人们的防寒设备不如现在,也可能是那时的天气真的比现在还冷,河滩里满满的冻了一河床冰,即便是冻了耳朵,冻了双手和脚,也还是想到河滩里坐冰车。现在想来,这样的天气,究竟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能够抵挡寒冷的同时又诱惑戏咪从家里走出来,实在想不明白。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的耳朵、手和脚就被冻了,一到冬天就肿了起来,又痒又疼,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坐在教室里听课,双脚和双手都冻得麻了,连笔也拿不起来,更写不成字。
放了学在回家的路上,快步的跑着,很多时候还是被冻的哭了出来,回到家里,冻得直跳,有时候还连接着路上的哭。稍大一些的时候,就不哭了,回到家后,把双手放到炕上的大衣里取暖,不一会儿,又疼又痒的感觉再次来袭,母亲做了一碗面条,上面盖着菜,双手因为难受发麻而影响食欲。
我小时候穿的棉衣棉裤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虽然样子没有我同龄人的好看,却感觉很温馨,每次我冻得哇哇大哭的时候,母亲就会把我的双手放在她的怀里,或都在放学前就准备好一个棉质衣物放在炕上等我回来温手。
乡村冬日留给我印象最深的除却寒冷之外便是那一场场不约而来的雪了。好像没有一丁点儿的预兆,总是在人们熟睡的黎明悄悄的来到了村庄,等到第二天推开门一看,哇,满眼的明亮,满眼的洁白。有时候白天里天就阴沉着,雪飘了起来,越下越大,我们就在雪地里玩耍,打雪仗,堆雪人,强劲的西北风吹来时,天空满满的都是细碎的雪粒子,雪落到了我们的头上,我们的衣服上,我们的脸上,我们的嘴里,我们的心里……
记得我的父亲经常会在夜晚读书,冬天农活少,他可以静下心来读许多的书,《三国演义》 《水浒传》 《倚天屠龙记》 《笑傲江湖》 他也会不定时的拿出他所喜欢研究的风水书来读,《走马阴阳》 《三元中合》 《麻衣相面》 《增广玉匣记》等。从最初的记忆走来,那一盏盏闪烁的煤油灯到后来的电灯炮,再到近两年的台灯,父亲一直在很用功的读书。
因为他的这一好习惯,他比我们多懂了许多道理与知识。在冬日里,总会有许多听父亲讲故的人聚集在我家的热炕头上,聚集在我家的土窑洞里,父亲被乡亲们称为“风水先生。”
日子的繁华与否,在于一颗什么样的心去热闹,乡村,始终是寂静的,在寂静里如何将冬日过得风生水起,是乡亲们多少年来都坚守的那一种敬畏与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