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木瓜

刘晓利

我开始有记忆的那一年，我们搬进了新家，土窑洞打在一片阔大的地里。那时候，我们家窑洞的附近都是一片片的田地，夏天一到，满目绿色的庄稼映入眼帘，微风拂来，我仿佛能听到谷子成长的声音。脑畔的四周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色果实，一抬头，我就能够看到它们。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故乡的脑畔上长满了一种密密麻的灌木丛，它们一株连着一株，每年夏季便会开出洁白的花儿芬芳了我家的院落。

父亲说它们是崖木瓜，土木瓜，也叫文冠果，只生长在山野间和田地里，能入药，究其治什么病，村里的人是不知道的，每年夏天，都有外面的商贩来收购木瓜仁，越老越好，仁的颜色越黑越合商贩们的兴致。

木瓜花盛开时总是一团团一簇簇的簇拥着，远远的望去像是一个好看的圆形花球，极其吸引人的眼球，花香扑鼻……

后来，我在百度中搜索到了关于文冠果的一些资料后才对它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文冠果别名土木瓜，我们一直这叫崖木瓜，是一种优良木本食用油料树种，其中含有脂肪酸、亚油酸极易被人体吸收。其花序大而稠密，花期长，芬芳馥郁，叶子焖炒加工后可替代茶叶饮用。文冠果的仁含有大量的油脂，营养丰富，是优质的食用油，果壳可用于提取糠醛，褐色素和制活性炭。全株可入药。

     木瓜成熟的季节，是端午节临近的时候。

 那些绿色的枝干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果实，这些绿色果实皮很厚，当你从脑畔上用棍子把它们敲打下来的时候，坚硬的木瓜皮没有一点儿磨损。

    想要摘到它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往往要走到很高很远的弯弯曲曲的小土路上，方可抵达离木瓜丛稍近的地方。

善良的村人们会在农忙时节抽出空来，两三个人相跟着在田地里寻找木瓜林，一根长长的木棍，一个蛇皮袋子，一片木瓜林，乒乒乓乓，木瓜就从它们成长的枝上落了下来，滚落了一地，捡木瓜回家晒干，当小商贩的叫卖声响起时，就能给拮据的家里添点零用。

摘下木瓜后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敲开。小时候我们喜欢用脚踩，一脚下去，如果踩合适了，木瓜皮便会裂开一道缝隙，如果踩不合适，木瓜便会从脚底下溜走，脚闪了一下，好疼呐。

剥开外面硬硬厚厚的绿皮，包裹木瓜仁的衣服呈乳白色，里面的仁呈浅绿色，这个时候吃是最好不过了，一颗木瓜里大概有十来个仁，熟透的木瓜仁是绿色的，像月牙儿弯一般，吃进嘴里甜甜脆脆的感觉。如果木瓜半熟或果是不熟，白色皮衣里包裹的便是一种粘稠的液体。有时候打下来的木瓜,有好多颗一半是液体一半是细小的绿色月牙弯。

木瓜仁吃得的多了，嘴里便会发苦发麻，再看看剥过木瓜皮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染了上一种浅黄的颜色，这些颜色如果不及时清洗掉的话，就会变成黑色渗入肌肤。听父亲说木瓜皮和核桃皮一样，它里面的液体能够变黑，现在人们所用的染发剂里就有这两种成份。

当包裹木瓜仁的衣服变成橘黄色或是黑色的时候，它的仁就不能吃了，太老了，吃到嘴里时有一种发苦发麻的感觉。

 脑畔上生长有木瓜的人家是值是骄傲的。那时候，一般人家的戏咪（方言，孩子）都需要走几道沟，瞅眼好几片地，只有在较高的山地上才会发现木瓜的踪迹。木瓜大多数都长在高高的半山腰上，要摘到它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大一点的戏咪自己给自己打气，鼓足信心，抄很窄的只能容下一只脚的崎岖小土路上半山坡。走的时候，他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身子侧斜着，一步一步的朝木瓜的方向前进着。每走一步心都咚咚的狂跳个不止，双腿竟感觉有些发抖，只走到半路就害怕了。但若往回转一方面是碍于面子，另一方面是不情愿吃不到木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这时不能向下看，下面是深深的沟，沟的四周还长有带刺的酸枣林，也不能多胡思乱想，要全神贯注的走。上去了，终于松口气，捏把冷汗，站在离木瓜很近的一方阔地上朝着下面喊：“我上来了，你们也赶紧的，胆小鬼吃不到木瓜……”话落后，就听到了敲打木瓜的声音。

有的戏咪成功的走上去了，一些年岁相仿的戏咪们也跟着往上走。有的上去了，有的半道竟吓得哭了起来，路太窄，下面又是深沟，他竟杵在那里不知所措，害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有了这样的一个例子，站在下面的年岁较小的戏咪可就真的害怕了，完全没有勇气往上走了，想想，自己真庆幸没有走在那条路上，要不就捣乱子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还了得，摘木瓜不成，反倒惹下祸事……

下面的还好说，现在关键是站在半山路上的那个孩子，只得等着上去的那个大小子来拉他上去或者是下去。一般情况，相跟着一起摘木瓜的戏咪都是好朋友，万一哪一个有了类似以上的情况，其他人也会伸手去帮助而不是视而不理。

我的童年没有跟随其他戏咪在野地里摘木瓜的情形，只要我站在我家在脑畔上一伸手就会有木瓜吃，那些戏咪们多眼红。木瓜成熟的季节，我家里会有许多的戏咪来做客，不是来看我，而是专为吃木瓜。但我家的木瓜岂是白吃的，往往，我是拿木瓜来换取他们在其他地方摘木瓜的故事呢！

也有许多不道德的人，偷摘木瓜的同时还把我家后花园里的瓜果也给摘去了，不仅如此，还把园子里弄得一片零乱。于是，每年木瓜成熟的季节，也是我们家需要格外谨慎的季节，父亲会在吃饭后，戴个草帽坐在后花园里照瓜果。看到既有摘木瓜又偷瓜果的人来时，就会大喊一声。若是戏咪们便会马上跑得不见了踪影，遇到了大人，他们就会不好意思的站在那里，刷红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张开嘴说出几个字：“晓……利……家爹……的你在地里啊……我口……渴……摘……几个……夏果子来……吃……（空气也僵了）

这样的情况很让父亲为难，全是乡里乡亲的很不好意思。

如若是没有人在后花园里，那他们可就不会这样说了……

这个时候，我们一家人就会抽个空专门来打木瓜，打下来的木的瓜不仅

能吃，而且晒干了还可以卖钱，也可以减少了他人对瓜果的偷盗次数，何乐而不为呢？

时常有收木瓜的小商贩行走在乡间小道上。秋日的乡村，一声声叫卖声响亮着每一眼窑洞，当叫卖声停下来的时候，便会有人从窑洞里提着一袋子黑色的珠子走了出来，那些黑珠子便是木瓜仁了，颜色越深越好，个头又圆又大，这些木瓜仁往往就能卖上一个好的价钱。

我吃过无数颗木瓜，从童年时代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很喜欢它的味道，每年我都会在木瓜成熟的季节回到村里，摘木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