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鞋匠

  出门时，不小心拉掉了鞋扣，想起巷口的老鞋匠，拎起找他修去。天空飘起了小雨，他竟然在。飞扬的雨丝已打湿了他荒草般的头发。

    老鞋匠在这里摆摊已有多个年头，每天上下班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佝偻着身子坐在马扎上，脚下摆满了各种修鞋的工具；一堵老墙，一块写着＂立等可取＂的牌子和墙背上一丛迎风绽放的月季，构成了他标志性的背景。
     鞋很快修好，但我接过一检验，发现新订上的鞋扣显然稍稍偏位了，虽然能扣上，却让人心里觉得别扭。当我提出要求返工，老鞋匠踌躇片刻，左手攥着鞋，右手拿起钳子夹住鞋扣----这时，意外发生了，鞋扣被扯下来的同时，扣眼旁撕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
     我的心紧跟着抽缩一下。鞋虽然穿过一阵子，但必竟是我最心爱的一双，还是上回过生日几位闺蜜拼钱买的。老鞋匠顿时脸色煞白，数秒钟后，才用那坚硬粗糙、布满黑色裂口的手颤颤地去触摸那条口子，嘴里不断发出哦哦的声音。
      我真想冲他说一声：“你到底会不会修鞋！”但还是抑制住了，冷静下来提醒他：＂能不能找一块小皮先把口子补上，然后再钉上鞋扣？＂
     老鞋匠恍然大悟般地打开脚边的小木箱，哆哆嗦嗦取出一块黑色真皮。剪皮子，上胶水，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我突然有点怜悯他，尽管很心疼自己的鞋。我不知道这意外的损失该由谁来承担。但倘若让他赔偿，也不无道理。那么赔多少？一百？两百？而他修这鞋仅收2元工钱，一百、两百又是2元的多少倍呢？他若真地答应我的要求，无疑就等于在这露天下白干许多天。
     老鞋匠颤颤地将口子补上后，又用大拇指反复地搓揉，直到把黄色的胶水擦得不露痕迹，然后重新订上鞋扣。
      这期间，有一女子要修皮包拉链问他能否修好，他不抬头也不搭理，惹得那女子丢下一句：有病！愤然离去。尔后又来一位要修鞋的，他同样不理。我便替他说，能修，请稍等一会儿。
     ＂这样行吗？＂许久，老鞋匠拿着修好的鞋问我。
      一下子我不知如何回答。说行吧，那条缝痕的确刺眼；说不行，他已竭尽全力弥补自己的过失。----而谁没有失手的时候？我很快打开包，递上工钱。
    ＂没关系，就一点儿痕迹，没人会注意的。＂我说。
    ＂我不要你的钱，我不会要你的钱的！＂老鞋匠连忙摆头。
     我想这是他应得的工钱。但他那份真诚、那份诚惶诚恐的样子，使我明白他真的不会把钱收下。
     接过鞋，我非常真实地说了一声：＂谢谢！＂
     细雨如酥。离开的时候，我发现老墙上的月季花，沾着雨珠在风中摇曳着，显得格外娇艳……

       浙江/ 李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