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是我中专时的同学,那一年我们作为最后一批中专生,赶上了最后一趟末班车,那时候的中专生可吃香了,因为大部分家庭都不是很优越,而且那时考大学又是很困难的事,所以多数读书人指挥棒都指向中专。
中专好啊,三年后,国家就可以分配工作了,这样可以帮家里减轻负担,还可以孝敬父母。要是读高中后果可不好测,高中三年参加高考,要是考不上大学,卷铺盖走人,要是侥幸考上,也要读三四年出来才有工作,那些年的光景,要供一个大学生谈何容易。乾和我选择了读中专。
记得那一天,因为我考上中专,家里请客吃饭了。在乡亲们的祝福声中,还有点见识的四叔送着我踏上了求学的旅途。当时家里穷,带去的唯一家当便是一只被老鼠咬了一个大洞的皮箱。一路颠簸来到楚雄桃源楼车站,几个自称是楚雄农校新生接待点的老生引着我们来到了学校。
来到这美丽的校园,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激动,是啊,从此以后,我便要在此度过我三年最美好的校园生活了。新生被安排在干训楼,我住进了208宿舍。
在我们来之前,已经入住了好几位同学,我看只空一张床了,不用说,那就是我了。睡在我上床的同学叫刘乾,他是牟定青龙人,小伙子操着一口牟定口音,穿着一件休闲西服,一条粉白的休闲裤,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他有一个明净的额头,颇有几分领导的造型。
从住进208宿舍的那天起,我和刘乾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分享生活中的苦也乐,那时,我们常常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教室后的基地种菜,一起出去游泳、一起登上学校后的小山,在丁香花树下畅谈我们的理想。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她高贵、素雅.......
在那个青涩的年龄,我们还一起交了笔友,靠着鱼雁传书来慰藉我们年轻的心灵。他说他的笔友远在西藏,西藏是他向往的地方,她是个非常清纯的女孩,每当我们一起躺在草坪上的时候,他总是在唱着那首他最爱的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篷都要留恋的张望,她那粉红的小脸好象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象晚上明媚的月亮。”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唱得那样的动情啊。
时间,他不会为谁而停留,长长短短的日子构成了我们所谓的生活。
2000年,在一场大雪的伴随下,我们听着主播苏辉《雪中的玫瑰》毕业了,面对毕业,我们又喜又忧,喜的是,我们终于毕业了,终于可以为家庭减负了,家里再也不用艰难的给我们寄生活费了;忧的是要和朝夕相处的同学分别,心理有千丝万缕的不舍,还有就是我们的未来在哪里?我们的青春热血该洒在何方?
离校那天,大家互相留了照片,我们先后送走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后,我和刘乾也拥抱挥泪告别,我们互相留了地址,电话。约定两年后不管在哪里,干什么,都要互相拜访一次。
终于有一天,家里打来电话,说通知下来了,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叫罗川的地方上班 ,在省城打工的我便回罗川上班了。
大概是2002年的惊蛰吧,我应乾的邀请到牟定找他玩。听说他小子分配在县城所在地共和镇兽医站上班,还在县城里买了套房子,好羡慕他啊。到了他家,他爸爸妈妈、弟弟都很热情,他们可能是从乾口中知道我和他好的能穿一条裤子。晚上在他的卧室,我们硬是吹了一夜的牛,天亮了才沉沉睡去。
吃过早饭,他让我陪他去找一个人,问他找谁他又不说,其实我也知道,小他子是看上哪个姑娘了,要我跟着去当灯泡嘞。骑上他的五羊摩托,走了好多路,到了一个像厂矿的单位,一位小美女出来接待了我们。原来是这样啊,我冲着他扮了个鬼脸,他瞪了我一眼,叫我严肃点。常规的吃饭、聊天、告别后我们回家去了。
2003年,我和乾约好在楚雄见面,玩了一下午后,一起返回我所在的小镇,我们在楚雄买了张墙纸,匆匆就回家了,在我的宿舍,我们精心布置着我的小窝,也许是太累,他竟在我的床下睡着了,看他睡得那样熟,实在不忍心打扰他,就用被子轻轻把他盖上。
那一次他和我侃了两晚上的白话,真是天南海北,从学校侃到工作后的日子,有讲到未来,甚至连彼此是不是处男都是我们探讨的范围。
两天后,我将他送上了开往楚雄的班车,他回牟定了。
人的一生,谁也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都生活在平凡之中,过着平凡人的日子。但一有点肯定的是,无论前途有多迷茫,境况有多差,我们都从不放弃对理想和美好爱情的追求。
也就是从我这里回去几个月后,我听说乾出事了,骑电瓶车外出的时候摔到了脑袋,住在楚雄重症监护室,昏迷不信。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带着不安我叫上几个能联系到的同学,还有我们曾经的班主任秦老师一起前去看望。
隔着重症监护室厚厚的玻璃,我看见乾瘦小的身躯被病魔折腾得不成样子,他静静的躺在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我拍打着玻璃含泪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刘乾,刘乾,你答应我要一起爬上我们常去的那座小山的,在那棵你喜欢的丁香花树下集会,一起回顾过去,畅谈理想的,你醒醒呀.,你站起来啊!!”,
刘妈妈也在呼唤,儿子,你醒醒,你最好的朋友来看你了,你醒醒啊!
透过玻璃我依稀看见乾的右手指动了一下,以此同时他眼里涌出一行泪水,他还有意识,只是动弹不了。也许他真的听到了我的声音,他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们又呼唤了一阵,只见他脸上挂着泪珠,却又沉沉睡去……
听他家人说,已经到处医治,先后已花去40多万,由于脑部血管破裂,圆形变成了扁形,血液流动不畅,人成昏迷状。对刘妈妈,看她为儿子的病煎熬得皮包骨头,我实在无言安慰,只期望奇迹出现。
回家后,天天为他祈祷,希望他早日康复。但我的虔诚并没有感动上天,第二年,他年轻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一个鲜活的生命烟消云散了,他的遗体被带回了青龙刘湾安葬。
次年清明节,我来到了乾的坟上,但见乾坟前的空地上居然有一株丁香花,那一朵朵白如雪的丁香花开满枝头。远看,就好像丁香树的绿叶上浮起了一片片白云。春风轻轻地吹过树梢,夹杂着几丝丁香花的香气,带来了几丝温馨,使人又一种很舒畅的感觉。
看着这满树的丁香花,我不禁想起了唐磊的歌词“当花儿枯萎的时候,当画面定格的时候,多么娇嫩的花,却躲不过风吹雨打。飘啊摇啊的一生,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就这样匆匆你走了,留给我一生牵挂”是啊,乾,我亲爱的朋友,你看你坟前的丁香花,你还觉得孤单吗?我是典型的无神论者,但此时我却希望,如果有来生,只愿还能一起做同学,一起做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