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悠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温暖而又略带酸涩的记忆,如繁星点点,照亮了我人生的道路。而父母那些善意的谎言,便是其中最璀璨的星辰。
在今年夏日的一个午后,骄阳似火,我踏上了归乡的路途,去探望年迈的父母。
当夜幕缓缓降下,我和父母坐在餐桌旁。父亲指着一盘烧鸡,对我说道:“我和你娘都不吃这东西,你快吃了吧,要不剩下就浪费了。”我未作他想,信以为真,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整盘鸡肉一扫而光。
后来,与妻子聊起此事,我不禁抱怨起来:“咱爷咱娘上了岁数,怎么变得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了?”妻子瞪了我一眼,责怪道:“什么不吃鸡肉,还不是为了让给你吃?这么多年了,二老的脾性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那一刻,我犹如被当头一棒敲醒,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又一次掉进了父母那善意的“陷阱”。
回首往昔岁月,父母此类的谎言数不胜数。犹记小时候,家境贫寒,粮食常常短缺。母亲时常到野外挖些苦菜、灰菜、蓬子菜等,还有嫩地瓜秧、菜缨子、榆钱儿、洋槐花等等,掺入少量的豆面,蒸制成菜团子,以此来化解粮食不足的难题。每逢此时,母亲总是把稀缺的煎饼让给我们,自己则默默吞咽那些粗粝的,难以下咽菜团子,一餐接着一餐。我们满心狐疑,她却总是用一句“我爱吃蒸菜”来搪塞我们。
不仅如此,偶尔家里有点稀罕的水果、糖块,母亲也总是说自己不爱吃,全给了孩子们吃。哪怕是偶尔买了一块肉,母亲也舍不得吃一口,理由是“胃口不好,不能吃油腻的东西”。目的是让我们兄弟姊妹解馋。
那时,细粮极为珍稀,唯有逢年过节或是家人生日之际,才能品尝到一顿饺子。彼时,我们总是纵情地享受这难得的美味,直吃得肚子滚圆。而母亲为了让年幼的我们能多吃一些,总是用煎饼卷上三两个水饺裹着吃,嘴里依旧是那句熟悉无比的话语:“我喜欢这样吃。”
父亲亦是如此。过年炸鸡肉,父亲只吃鸡头、鸡爪和鸡血,而把喷香的鸡肉推至我们面前。每次油炸小咸鱼,他就把鱼头掰下自己吃,把鱼身留给我们。理由和母亲如出一辙:“我喜欢吃鱼头。”上世纪七十年代,父亲出伕去修双山水库。记得有一回,久未归家的父亲带回了一提兜白面馒头。吃饭时,母亲将馏过的馒头端上餐桌,那雪白的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麦香,让我们大饱口福。而父亲却默默地吃起了地瓜干煎饼,当我们问他为何不吃馒头,他说道:“我顿顿吃馒头,都吃腻了。”
长大后,我们方才知道,父亲在工地上干的是重体力活,吃的是煎饼、窝头就咸菜。
正如冰心所说:“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父亲用他的行动,诠释了父爱的深沉与伟大。
后来,生活渐趋富足,然而父母那些满含爱意的谎言依旧未曾更改。有时身体抱恙,他们也总是瞒着儿女,只报喜不报忧,竭力不给儿女增添半分麻烦。每次儿女们回家探望,打电话询问家里需要些什么,父母总是回应:“家里样样都有,不要乱花钱。””时间久了,儿女们摸透了父母的脾气,每次回家,不再提前征求他们的意见,吃的、穿的、用的,都一一买好。
父母的谎言,是爱的经纬交织,是情的深沉凝聚。它们仿若一束和煦的光,照亮了我成长的路径;又恰似一首婉转的歌,吟唱着无尽的关怀与呵护。在这一个个谎言之中,我体悟到了世间最为真挚、最为深厚的爱。岁月流转不息,我会将这份爱悉心珍藏于心底,用同样的深情去回馈父母的养育之恩,让他们的晚年充盈着温馨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