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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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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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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兄弟

 

1940年的某一天下午,四十里铺村龙王庙前头的空地上,八路军某师独立团全体指战员列队肃立,正要为他们敬爱的陈团长举行庄严的葬礼。师长带着警卫员匆匆赶来,他要亲自主持这场葬礼,送这位勇敢的部下最后一程。

 战士们臂缠白布,眼含热泪;伤员们也来了,有的拄着棍,有的吊着胳膊,歪歪斜斜地站立着。该团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遭遇战。由于敌众我寡,武器装备落后,我部损失惨重。团长和许多战士在掩护主力撤退时壮烈牺牲。大家悲痛万分。战士们都是这附近三县的子弟,大都是在团长的带领下影响下走上革命道路的。很多老兵都曾跟随团长发动起义,拉队伍,打游击,出生入死,看着部队从百十人的游击队,发展到上千人的正规军,从营到团,一步步壮大起来。抗战尚未胜利,领头人却先走了。

 葬礼还没开始,战士们早已泣不成声。

 团政委向师长作了简单的汇报。师长面对年轻团长的遗容,眼睛湿润了。他擦了擦眼泪,对着全团战士用力地挥了挥胳膊,正准备发表悼念陈团长的讲话。

 突然,从南面传来一串急骤的马蹄声,一名战士扬鞭催马飞驰而来,由远而近,带起一道烟尘。师长慢慢转过脸望去。九连连长李大沟从马上跳下来,跑到跟前敬礼:

 “报告师长,九连连长李大沟向您报道!”

 李大沟,师长认识。这个典型的山东大汉,大字不识几个,打仗极勇敢,鬼点子多。他原名李大狗,最早跟着陈团长当警卫员。一次,陈团长带他到师部开会。师长见他长得壮实魁梧,问起他的名号。李大沟声若洪钟:“报告师长,我叫李大狗!”在座的师首长们都笑了。师长说,都革命战士了,别狗呀猫呀的啦,我给你改个名吧。李大沟当时还不大愿意,说名字是爹娘起的,叫啥都好。师首长们又笑了。师长最后说,就叫李大沟吧。反正音也差不多。你们家在北山坡,沟也多。从此,李大狗就成了李大沟。

 师长看了看李大沟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很破了,帽子也不知弄哪去了,头发、胡子乱草似的,脏兮兮的;又黑又瘦的一张大脸上满是泪痕,泪道子一条一条的,沾上了尘土,都成埨了,两个大眼珠子哭得通红通红的,暴暴着。师长叹了口气,还是责问道:

 “李大沟,今天陈团长的葬礼,你干什么去了?”

政委也过来问:“李大沟,你怎么才来?全连的战士都等着你这个连长呢!像话吗?”

李大沟低下头,嘴角抽动了几下,泪珠子又滚下来,说话断断续续,打着屈声:“报——报——报告——师长,我把弟弟送回家。——埋了。我——我来晚了。”

 “埋了?怎么你弟弟也牺牲了?他叫什么名字?”师长关切地问。

 “报告——师长——他叫——他叫李二狗!”李大沟说起弟弟的名字,“狗”和“沟”分得特别清。

“是啊,他弟弟也今天入土。因为没照顾好弟弟,他爹娘守着全连战士的面连扇了李大沟三个耳光。李大沟在地上跪了大半天。昨晚,他一步一步把弟弟的尸体背回去的。”政委小声地给师长解释。

师长重重地点点头,伸手替李大沟擦了擦泪水。他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冲李大沟挥了挥手,示意他归队。

 师长的讲话很简短,也很有力。

“同志们!陈团长、李二狗同志,所有牺牲的战士,他们为国捐躯。他们的死是光荣的。血债血偿,为陈团长报仇,为李二狗报仇,为千千万万牺牲的中国人报仇!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

 半个世纪过去了,60年过去了,70年过去了,省里的革命史、好几个县的地方史志都赫然记录着陈团长的英雄事迹,却再也没有人提起在同一场战斗中牺牲的普通战士李二狗同志。现在已经没有给孩子取名狗呀猫呀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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